第一章 身份互换
老天一定是嫉妒我。
否则怎么会在我32岁时给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徐佳明醒来后第一时间在心里哀叹。
徐佳明是在一把熟悉的怒骂声中惊醒，他知道他妈哪怕到了老年骂人也中气十足，可这声音未免洪亮得太过分。
还没等徐佳明反应过来，被子便被大力掀开。
“喊你多少声了，你在这里装死！你瞅瞅现在几点了，还不起来烧饭！”伴随着怒骂声，一张中年妇女的胖圆脸映在徐佳明眼前。
徐佳明吓得惊叫起来！
此时站在徐佳明面前，叉腰横眉怒目朝他喷火的中年妇人是他妈王淑芬女士。可是，王淑芬明明已经60岁了啊。
这一定是个梦！
“你发什么疯，占着佳明的房间。你还在给我装死？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该让你读高中，读两年浪费那么多钱不如一早去打工。”王淑芬一叠声痛骂真切地在耳边炸起，“一大早不起来做饭倒是躺尸给我装起大小姐了，你给我装死是吧，昨天不就打了你一巴掌，扫帚呢，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死妮子。”
王淑芬风风火火推门出去找扫帚。
徐佳明被王淑芬又骂又打的架势震地发蒙，他可是打小就被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儿子，别说打了，就是对徐佳明高声说话都不曾。
等等，死妮子，王淑芬这骂谁呢。
“姐，你还生妈的气，昨天妈也是气急了才打你一巴掌，不是我说你，你也有错，妈只是和你商量让你打工的事……”一把清亮透着得意的声音从门口穿来，接着一位十几岁少年跨进门直直矗立在徐佳明床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冷冷盯着他。
待徐佳明看清楚他的脸，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那是徐佳明十八岁的脸！他看清楚了，千真万确，他十八岁时的脸！
很快，徐佳明意识到，他不是在梦里，而是匪夷所思的穿越了。
徐佳明穿成了他的孪生姐姐徐佳白十八岁的身体里，而他的十八岁身体，则被徐佳白占据。
徐佳白居高临下的俯视徐佳明，用令人胆寒的声音同他宣战：“徐佳明，你也有今天！我在这个家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该轮到你尝一遍！”
一阵眩晕感，令徐佳明无力直面这匪夷所思的处境，再次想钻进被窝睡死逃避这一切时，被徐佳白一把薅坐起来。
王淑芬拎着扫帚再次闪进屋，站在床边朝徐佳明劈来：“你看你这气性大得，啊，想反了是不是，说你几句你就撂碗甩脸子，你不想打工难不成还想考大学？就你那成绩做梦吧。”
扫帚落到徐佳明背上，痛彻心扉。
王淑芬第二次扬起扫帚时，被徐佳白拦住：“妈，我饿了。”
王淑芬一向最疼儿子，听到“徐佳明”说饿，扔掉扫帚，恶狠狠瞪了床上的徐佳明一眼，骂骂咧咧去厨房给“徐佳明”准备吃的。
“怎么样，当女儿的滋味如何？”徐佳白嘲讽地说，徐佳明仰面望着她，也就是十七岁的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品尝。”徐佳白一直保持着冷笑，撂下这句话，双手插进兜里，闲闲地走了出去。
这一切都是怎样发生的。
徐佳明，是老徐家唯一一根独苗。从小长得帅学习好性格乖，19岁考入B大法律系，22岁保研，毕业后进入国内排行前五的律师事务所，接了几个成功case让他迅速在行业内崭露头角，国民影帝离婚案更是让他享誉全国。28岁英年早婚，妻子是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独女。
32岁，徐佳明便升为律师事务所最年轻的合伙人，真正春风得意。
如今变成十八岁，他不甘心！变成十八岁的徐佳白，他更不甘心。
都怪他双亲，非要他回老家参加父亲的六十岁大寿。徐佳明知道，他们之所以让他回去，主要是把徐佳明当成吉祥物在亲友面前展示炫耀，而徐佳明自己也存着衣锦归乡的得意。
是啊，32岁，事业红火开大奔住大平层拥有妻女的顶配英年才俊，在徐佳明成长的环境里属于独一份。
那天在父亲60岁大寿宴席上，觥筹交错间人人都称赞父母有徐佳明这样优秀的儿子，而徐佳白因为闹离婚父母觉得丢人干脆没让她出席。
宴席进行到一半，徐佳白忽然发了疯一般冲进来，当着亲友团的面痛斥父母偏心，声泪俱下控诉从小到大受到的诸多委屈。
徐佳明痛恨她不懂事不顾大局，在宴席上出尽洋相，走向前欲将她拉走，她却转头连徐佳明一起骂。
“徐佳明，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好人。我从小到大受的委屈有一大半因为你。就因为你是儿子，你就比我高出一等。就因为你是儿子，你不用辍学。就因为你是儿子，你才能过上现在风光的生活。我算什么，我算家里的奴隶！见不得光的臭虫！别假惺惺了。”
徐佳白骂得起劲，顺手操起刚插上蜡烛的蛋糕兜头砸徐佳明一身，扭头就跑。
他们的妈王淑芬惊叫着徐佳白疯了，徐佳明怕她真疯了做出傻事，带着一身奶油追了出去。
就在门口马路中央，徐佳白站定望着徐佳明，泪眼朦胧地说：“徐佳明，下辈子希望你来当姐姐。”
一辆货车急速冲来，徐佳明还未来得及拉住徐佳白的手，便被撞得昏死过去。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徐佳明听到一阵嘈杂声、哭声。
恍惚中听到王淑芬的声音：“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如果只能救一个，先救我儿子。”
“医生，我儿子心脏受损大脑没事，女儿大脑受损心脏没事，能不能把她心脏移植给我儿子。”这是爸爸的声音，冷静到冷酷。
耳朵里似乎又钻进徐佳白咬牙切齿的声音：“看吧，他们总是偏心你。连我的心都要挖出来给你呢。”
徐佳明想说话但张不了口，身子剧痛疲软，眼皮异常沉重，混沌中进入一片黑暗世界，醒来便成了十七岁的徐佳白。
徐佳明顶着徐佳白的身体走进洗手间。镜子里映出一张十八岁少女的面孔，消瘦苍白，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左边脸颊有五个淡淡的指印。
这是徐佳白，徐佳明的孪生姐姐，他记忆里那个总是摆出怯懦阴郁表情的少女。
徐佳明机械地刷牙洗脸，顺手扯下那条柔软雪白的毛巾。
“拿错了，那是我的毛巾。”徐佳白神出鬼没地站在洗手间门口，朝那条僵硬似咸鱼的毛巾努嘴。
一条毛巾也值得争，徐佳明负气地把毛巾摔在洗手台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怎么连一条毛巾也要争。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用争，家里最好的东西从来都是你的，而我连一条好毛巾都不配用。”徐佳白嘲讽地说。
“姐……”
“别叫我姐，我现在是徐佳明，你的弟弟，你才是姐姐！徐佳白！”
徐佳明心里想骂娘。
早餐桌边，徐佳白乖巧地坐在主位。王淑芬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剜了徐佳明一眼，骂他没眼色不知道盛粥。徐佳明拿起碗盛粥，一不小心泼洒下来，又被王淑芬一顿骂。三碗粥，按照顺序，先递给“徐佳明”，再给王淑芬，最后轮到“徐佳白”。
盘子里是两只煎鸡蛋，王淑芬将它们摆放在徐佳白面前，又顺手给她倒了一杯牛奶。
而徐佳明面前只有一碗粥一碟咸菜。
徐佳明印象中家里没有穷到吃不起鸡蛋牛奶啊，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在早上只喝粥吃咸菜。
“妈，怎么没我的鸡蛋和牛奶？”徐佳明顺口问道。
“佳明学习费脑子，自然要吃牛奶鸡蛋补一补。你学习那么差，吃什么鸡蛋牛奶。”王淑芬用筷子戳戳点点，差点戳进徐佳明眼里。
王淑芬脾气不好徐佳明知道，但因为生下了徐佳明这个老徐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让她以家庭主妇身份在爷爷奶奶面前挺直了腰杆子，加上徐佳明从小读书好长得好，王淑芬对他从来都是和声细语。长大有出息能赚钱了，她更是对儿子和颜悦色。现在她动不动就训斥徐佳明，对徐佳明说话极尽刻薄，还不容他反驳，简直让他难以招架。
徐佳明忘记了，如今他是徐佳白，牛奶鸡蛋是徐佳明才有的待遇。只不过他难以适应徐佳白的身份，想当然的认为在待遇上可以和“徐佳明”对等。
徐佳白顶着徐佳明的壳子安安静静地吃鸡蛋喝牛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徐佳明骤然心惊，从前徐佳白早餐经常吃白粥就咸菜，稍稍表达不满便被王淑芬指责痛骂，而他从未想过对她而言是否公平。
“我吃饱了。”徐佳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站起来说，“我去学习了。”
王淑芬满脸宠溺地挥挥手：“去吧，中午想吃什么？栗子炖鸡还是红烧鲫鱼？”
“随便。”徐佳白冷淡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这孩子，一学习起来什么都忘了。”王淑芬望着徐佳白的身影满脸堆笑，扭头对上徐佳明笑容立马消失，她冷淡地对徐佳明开口：“下周你就休学去浙江电子厂打工，我给你姥姥村里表姨家的女儿说好了，她过几天从浙江回来相亲，你到时跟她一起去。”
徐佳明嘴里的粥差点喷了出来：“我去浙江打工？电子厂？”
“怎么？昨天闹了一场还不够？我给你说徐佳白，家里只能供一个人念书，让你读完高二已经对得起你了。你表姨那女儿初中没毕业就去电子厂了，人家现在都当上拉长了，不仅给哥哥赚来彩礼钱，还给家里盖了大楼。我一会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就说高三开学不去了等回来参加会考拿毕业证就行。”王淑芬撂下碗起身，还不忘叮嘱闺女“徐佳白”：“你刷好碗，再把佳明的球鞋给刷刷。”
徐佳明木然的在厨房刷碗，心里一直回荡着“电子厂”“打工”“辍学”。
上辈子徐佳明是威风八面的律师，这辈子一开局便要变成电子厂流水线上的厂妹。
这落差，他接受不了。
姐姐徐佳白是什么时候辍学的？好像也是升上高三那年暑假，具体原因徐佳明忘记了。
徐佳明只知道她高中时成绩不好，辍学怨不得别人。可是他不一样啊，他内里是聪明的徐佳明，哪怕这辈子他也有把握考上B大。
胡思乱想中打碎了一只碗，锋利的碎瓷片把手割出血。
天知道，这还是徐佳明第一次干家务，打碎的碗又惹来王淑芬一顿骂，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他的手。
徐佳明忍着痛找来创可贴胡乱贴在伤口上，走进洗手间给“徐佳明”刷球鞋。
真臭！
“佳白。”
”佳白。”
“你聋了。喊你几声不理，你去了电子厂打工也这样没眼力见？”王淑芬站在洗手间门口递给徐佳明一叠衣服，“佳明踢球换下来的衣服都是汗，你好好给搓搓。”
真要命，徐佳明适应不了徐佳白的身份。
刷完鞋洗完衣服，徐佳明又被王淑芬指使着切水果端给学习的“徐佳明”、帮“徐佳明”收拾房间、剥“徐佳明”爱吃的栗子……
“叮铃铃。”徐佳明手腕上的表响了起来。
他从穿来就注意到手腕上带着一只普通的黑色手表，奇怪的是表盘上没有显示时间的数字和指针。
一开始他以为是徐佳白用来装饰的假表，但是每次在他干家务、挨王淑芬骂、帮徐佳白刷鞋……手表便会发出“叮铃铃”响声，表盘上随即会弹出一个数字。
比如现在，表盘上的数字是90。
否则怎么会在我32岁时给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徐佳明醒来后第一时间在心里哀叹。
徐佳明是在一把熟悉的怒骂声中惊醒，他知道他妈哪怕到了老年骂人也中气十足，可这声音未免洪亮得太过分。
还没等徐佳明反应过来，被子便被大力掀开。
“喊你多少声了，你在这里装死！你瞅瞅现在几点了，还不起来烧饭！”伴随着怒骂声，一张中年妇女的胖圆脸映在徐佳明眼前。
徐佳明吓得惊叫起来！
此时站在徐佳明面前，叉腰横眉怒目朝他喷火的中年妇人是他妈王淑芬女士。可是，王淑芬明明已经60岁了啊。
这一定是个梦！
“你发什么疯，占着佳明的房间。你还在给我装死？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该让你读高中，读两年浪费那么多钱不如一早去打工。”王淑芬一叠声痛骂真切地在耳边炸起，“一大早不起来做饭倒是躺尸给我装起大小姐了，你给我装死是吧，昨天不就打了你一巴掌，扫帚呢，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死妮子。”
王淑芬风风火火推门出去找扫帚。
徐佳明被王淑芬又骂又打的架势震地发蒙，他可是打小就被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儿子，别说打了，就是对徐佳明高声说话都不曾。
等等，死妮子，王淑芬这骂谁呢。
“姐，你还生妈的气，昨天妈也是气急了才打你一巴掌，不是我说你，你也有错，妈只是和你商量让你打工的事……”一把清亮透着得意的声音从门口穿来，接着一位十几岁少年跨进门直直矗立在徐佳明床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冷冷盯着他。
待徐佳明看清楚他的脸，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那是徐佳明十八岁的脸！他看清楚了，千真万确，他十八岁时的脸！
很快，徐佳明意识到，他不是在梦里，而是匪夷所思的穿越了。
徐佳明穿成了他的孪生姐姐徐佳白十八岁的身体里，而他的十八岁身体，则被徐佳白占据。
徐佳白居高临下的俯视徐佳明，用令人胆寒的声音同他宣战：“徐佳明，你也有今天！我在这个家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该轮到你尝一遍！”
一阵眩晕感，令徐佳明无力直面这匪夷所思的处境，再次想钻进被窝睡死逃避这一切时，被徐佳白一把薅坐起来。
王淑芬拎着扫帚再次闪进屋，站在床边朝徐佳明劈来：“你看你这气性大得，啊，想反了是不是，说你几句你就撂碗甩脸子，你不想打工难不成还想考大学？就你那成绩做梦吧。”
扫帚落到徐佳明背上，痛彻心扉。
王淑芬第二次扬起扫帚时，被徐佳白拦住：“妈，我饿了。”
王淑芬一向最疼儿子，听到“徐佳明”说饿，扔掉扫帚，恶狠狠瞪了床上的徐佳明一眼，骂骂咧咧去厨房给“徐佳明”准备吃的。
“怎么样，当女儿的滋味如何？”徐佳白嘲讽地说，徐佳明仰面望着她，也就是十七岁的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品尝。”徐佳白一直保持着冷笑，撂下这句话，双手插进兜里，闲闲地走了出去。
这一切都是怎样发生的。
徐佳明，是老徐家唯一一根独苗。从小长得帅学习好性格乖，19岁考入B大法律系，22岁保研，毕业后进入国内排行前五的律师事务所，接了几个成功case让他迅速在行业内崭露头角，国民影帝离婚案更是让他享誉全国。28岁英年早婚，妻子是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独女。
32岁，徐佳明便升为律师事务所最年轻的合伙人，真正春风得意。
如今变成十八岁，他不甘心！变成十八岁的徐佳白，他更不甘心。
都怪他双亲，非要他回老家参加父亲的六十岁大寿。徐佳明知道，他们之所以让他回去，主要是把徐佳明当成吉祥物在亲友面前展示炫耀，而徐佳明自己也存着衣锦归乡的得意。
是啊，32岁，事业红火开大奔住大平层拥有妻女的顶配英年才俊，在徐佳明成长的环境里属于独一份。
那天在父亲60岁大寿宴席上，觥筹交错间人人都称赞父母有徐佳明这样优秀的儿子，而徐佳白因为闹离婚父母觉得丢人干脆没让她出席。
宴席进行到一半，徐佳白忽然发了疯一般冲进来，当着亲友团的面痛斥父母偏心，声泪俱下控诉从小到大受到的诸多委屈。
徐佳明痛恨她不懂事不顾大局，在宴席上出尽洋相，走向前欲将她拉走，她却转头连徐佳明一起骂。
“徐佳明，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好人。我从小到大受的委屈有一大半因为你。就因为你是儿子，你就比我高出一等。就因为你是儿子，你不用辍学。就因为你是儿子，你才能过上现在风光的生活。我算什么，我算家里的奴隶！见不得光的臭虫！别假惺惺了。”
徐佳白骂得起劲，顺手操起刚插上蜡烛的蛋糕兜头砸徐佳明一身，扭头就跑。
他们的妈王淑芬惊叫着徐佳白疯了，徐佳明怕她真疯了做出傻事，带着一身奶油追了出去。
就在门口马路中央，徐佳白站定望着徐佳明，泪眼朦胧地说：“徐佳明，下辈子希望你来当姐姐。”
一辆货车急速冲来，徐佳明还未来得及拉住徐佳白的手，便被撞得昏死过去。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徐佳明听到一阵嘈杂声、哭声。
恍惚中听到王淑芬的声音：“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如果只能救一个，先救我儿子。”
“医生，我儿子心脏受损大脑没事，女儿大脑受损心脏没事，能不能把她心脏移植给我儿子。”这是爸爸的声音，冷静到冷酷。
耳朵里似乎又钻进徐佳白咬牙切齿的声音：“看吧，他们总是偏心你。连我的心都要挖出来给你呢。”
徐佳明想说话但张不了口，身子剧痛疲软，眼皮异常沉重，混沌中进入一片黑暗世界，醒来便成了十七岁的徐佳白。
徐佳明顶着徐佳白的身体走进洗手间。镜子里映出一张十八岁少女的面孔，消瘦苍白，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左边脸颊有五个淡淡的指印。
这是徐佳白，徐佳明的孪生姐姐，他记忆里那个总是摆出怯懦阴郁表情的少女。
徐佳明机械地刷牙洗脸，顺手扯下那条柔软雪白的毛巾。
“拿错了，那是我的毛巾。”徐佳白神出鬼没地站在洗手间门口，朝那条僵硬似咸鱼的毛巾努嘴。
一条毛巾也值得争，徐佳明负气地把毛巾摔在洗手台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怎么连一条毛巾也要争。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用争，家里最好的东西从来都是你的，而我连一条好毛巾都不配用。”徐佳白嘲讽地说。
“姐……”
“别叫我姐，我现在是徐佳明，你的弟弟，你才是姐姐！徐佳白！”
徐佳明心里想骂娘。
早餐桌边，徐佳白乖巧地坐在主位。王淑芬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剜了徐佳明一眼，骂他没眼色不知道盛粥。徐佳明拿起碗盛粥，一不小心泼洒下来，又被王淑芬一顿骂。三碗粥，按照顺序，先递给“徐佳明”，再给王淑芬，最后轮到“徐佳白”。
盘子里是两只煎鸡蛋，王淑芬将它们摆放在徐佳白面前，又顺手给她倒了一杯牛奶。
而徐佳明面前只有一碗粥一碟咸菜。
徐佳明印象中家里没有穷到吃不起鸡蛋牛奶啊，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在早上只喝粥吃咸菜。
“妈，怎么没我的鸡蛋和牛奶？”徐佳明顺口问道。
“佳明学习费脑子，自然要吃牛奶鸡蛋补一补。你学习那么差，吃什么鸡蛋牛奶。”王淑芬用筷子戳戳点点，差点戳进徐佳明眼里。
王淑芬脾气不好徐佳明知道，但因为生下了徐佳明这个老徐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让她以家庭主妇身份在爷爷奶奶面前挺直了腰杆子，加上徐佳明从小读书好长得好，王淑芬对他从来都是和声细语。长大有出息能赚钱了，她更是对儿子和颜悦色。现在她动不动就训斥徐佳明，对徐佳明说话极尽刻薄，还不容他反驳，简直让他难以招架。
徐佳明忘记了，如今他是徐佳白，牛奶鸡蛋是徐佳明才有的待遇。只不过他难以适应徐佳白的身份，想当然的认为在待遇上可以和“徐佳明”对等。
徐佳白顶着徐佳明的壳子安安静静地吃鸡蛋喝牛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徐佳明骤然心惊，从前徐佳白早餐经常吃白粥就咸菜，稍稍表达不满便被王淑芬指责痛骂，而他从未想过对她而言是否公平。
“我吃饱了。”徐佳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站起来说，“我去学习了。”
王淑芬满脸宠溺地挥挥手：“去吧，中午想吃什么？栗子炖鸡还是红烧鲫鱼？”
“随便。”徐佳白冷淡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这孩子，一学习起来什么都忘了。”王淑芬望着徐佳白的身影满脸堆笑，扭头对上徐佳明笑容立马消失，她冷淡地对徐佳明开口：“下周你就休学去浙江电子厂打工，我给你姥姥村里表姨家的女儿说好了，她过几天从浙江回来相亲，你到时跟她一起去。”
徐佳明嘴里的粥差点喷了出来：“我去浙江打工？电子厂？”
“怎么？昨天闹了一场还不够？我给你说徐佳白，家里只能供一个人念书，让你读完高二已经对得起你了。你表姨那女儿初中没毕业就去电子厂了，人家现在都当上拉长了，不仅给哥哥赚来彩礼钱，还给家里盖了大楼。我一会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就说高三开学不去了等回来参加会考拿毕业证就行。”王淑芬撂下碗起身，还不忘叮嘱闺女“徐佳白”：“你刷好碗，再把佳明的球鞋给刷刷。”
徐佳明木然的在厨房刷碗，心里一直回荡着“电子厂”“打工”“辍学”。
上辈子徐佳明是威风八面的律师，这辈子一开局便要变成电子厂流水线上的厂妹。
这落差，他接受不了。
姐姐徐佳白是什么时候辍学的？好像也是升上高三那年暑假，具体原因徐佳明忘记了。
徐佳明只知道她高中时成绩不好，辍学怨不得别人。可是他不一样啊，他内里是聪明的徐佳明，哪怕这辈子他也有把握考上B大。
胡思乱想中打碎了一只碗，锋利的碎瓷片把手割出血。
天知道，这还是徐佳明第一次干家务，打碎的碗又惹来王淑芬一顿骂，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他的手。
徐佳明忍着痛找来创可贴胡乱贴在伤口上，走进洗手间给“徐佳明”刷球鞋。
真臭！
“佳白。”
”佳白。”
“你聋了。喊你几声不理，你去了电子厂打工也这样没眼力见？”王淑芬站在洗手间门口递给徐佳明一叠衣服，“佳明踢球换下来的衣服都是汗，你好好给搓搓。”
真要命，徐佳明适应不了徐佳白的身份。
刷完鞋洗完衣服，徐佳明又被王淑芬指使着切水果端给学习的“徐佳明”、帮“徐佳明”收拾房间、剥“徐佳明”爱吃的栗子……
“叮铃铃。”徐佳明手腕上的表响了起来。
他从穿来就注意到手腕上带着一只普通的黑色手表，奇怪的是表盘上没有显示时间的数字和指针。
一开始他以为是徐佳白用来装饰的假表，但是每次在他干家务、挨王淑芬骂、帮徐佳白刷鞋……手表便会发出“叮铃铃”响声，表盘上随即会弹出一个数字。
比如现在，表盘上的数字是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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