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教堂

    刺眼的阳光和嘈杂的声音将睡梦中的卡维德唤醒,天已经亮了,现在人们来到街上开始为了生计而奔波。卡维德往房子下看了许久,忽然揉了揉因为睡觉而变乱的头发,而其已经被太阳晒热了。

    他回到房间中——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像贼一样,但没人看见,那也没关系。房间里面已经空无一人——马卡里乌斯带着诺露丝去到了镇上的教堂但卡维德不知道,但他清楚他们还会回来的——因为他们的一些东西还放在这。

    卡维德来到自己黑魔法书桌前,发现那些东西被整理地板板正正,并且他也发现自己的匕首经过了某些改造。他将匕首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赞扬,这把匕首的改造者显然有深厚的知识功底和极强的动手能力。

    “那个马卡里乌斯,很强啊!”卡维德不得不承认,在神秘学这方面,马卡里乌斯明显超他很多。

    这把匕首此刻的神秘结构已经非常完善,它可以从事更多的祈祷或者召唤途径。并且,很美观,卡维德开心地笑笑,把玩着那把匕首。

    ......

    马卡里乌斯带着诺露丝走在去教堂的路上,诺露丝抱着马卡里乌斯的左手,而后者则这样带着她不断前进。马卡里乌斯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张黄铜的身份证大小的卡片。

    那是冒险家的证明,它分三中等级,金银铜——通俗易懂。当冒险家接下委托的时候就会逐渐为自己积攒声望,然后可以申请办理更加高级的冒险家身份证。更高等级的冒险家身份证有着不同便利和特权。

    马卡里乌斯看着上面新鲜印制的自己名字,心情大好,点了点头,接下来行动起来就方便很多了。他又看了看旁边抱着自己的手的诺露丝,脸色又凝重起来,他该如何处置....额不是,应该是安置这位小修女,找个人家吗?可怎么找,找到了又信得过吗,这些都是个问题。马卡里乌斯用力摇了摇头,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在去教堂的路上,他们收获了很多惊羡的目光,诺露丝用白色丝绸布条蒙上了眼,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脚上穿戴着白色的长筒袜,和踢踏作响的褐色小高跟靴。加上诺露丝那如同岸边汀兰的空灵洁净的容貌,使得她就像是谁家的大小姐一样。

    马卡里乌斯一身黑,最外面穿着一件薄大衣,就像是她的管家一样。

    不该引人注目的——马卡里乌斯心想,但问题是,不论他们两个怎么穿,他们两个人的组合都会引人注目,难道要披着黑色斗篷和蒙着脸吗?欲盖弥彰。

    无奈,马卡里乌斯带着诺露丝一路走着,来到了高大的教堂前。那高耸如云的哥特式建筑在其他没有它高大的矮小民居的衬托下变得更加高大。

    其实除了每周开头的弥撒,没多少人会在平常来教堂,除了一些不再需要做繁重体力劳动的人家回来这里追求的心理安宁之外,教堂都挺冷清的。

    这座教堂很接地气,名字就叫仨岭教堂。里面有一位神父和两位中年修女。教堂运转算是有些艰难的,每一个月每个人都会自觉的为教堂捐献一些自己的一些零碎地不知道从哪里抠出来的经济,这让教堂还能勉强运转下去。

    来到里面,早晨的阳光通过柳叶窗照射了进来,以及教堂中央那痛苦的神子,在穿过彩色玻璃的斑驳阳光下显得是如此肃穆,神圣。“我们去有阳光的地方?”马卡里乌斯在找位置之前问了一下诺露丝。“嗯!那里很暖!”诺露丝欢快地回答。

    马卡里乌斯领着诺露丝来到角落的一个为止,阳光洒在那里。他们坐下,然后在宁静的氛围内聆听着教堂布道台上面的神父的静静祷告。

    诺露丝发现,在一进入教堂开始,马卡里乌斯那尖锐的气场就变得柔软,缓和起来,并且能感觉到他很放松。

    马卡里乌斯倚在长椅上,闭着眼睛休息,思考。诺露丝坐在马卡里乌斯旁边,她思索了很久,发现马卡里乌斯确实没有什么动作之后,鼓起勇气,慢慢地和马卡里乌斯越靠越近。然后贴了上去,头慢慢地倚在马卡里乌斯的肩膀上。整个过程中她都不敢喘大气,她只感觉自己的脸红扑扑的。

    马卡里乌斯对此则毫无察觉,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被钉在十字架上面色痛苦的神子,眼神冰冷。

    诺露丝在发现自己的行为得手之后,嘴角悄悄地上扬。

    在神父念了一段祷词之后,教堂里面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开课了。没错,关于上帝和教会的一些通俗故事,用于传教的。

    神父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但他没有厌烦,这一次也一样,又开始绘声绘色地念起来那些对于神学人士来说耳朵起茧的故事。

    诺露丝认真地听着,对于她来说,仨岭教堂的神父在身份和学识上都是要比她高级的,听神父的布道,不但可以起到复习的作用,也能对比一下自己哪里出错了。

    而马卡里乌斯则是认真地从头学习,他要搞清楚,这些个教会的来历和它的故事。

    ......

    “在那个蛮荒的时代,人们害怕一切,并无比愚昧,一颗被雷电劈焦的大树,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都是他们崇拜的对象,他们相信一颗落下的松果是来年丰收的征兆,他们相信老虎皮毛做成的衣服可以让人力大无穷,他们相信蚊子是恶魔的象征,因为其确实让人厌恶.....”

    “但我们的神,伟大的上帝,祂不忍心人们于灾厄与混沌之中自我消耗,于是降临世间,帮助世人生起第一堆篝火,让我们得以逃离黑夜的困厄,驱逐豺狼,赶走虎豹,不再茹毛饮血。祂教会我们制衣缝补,让我们脱离野蛮的范畴,不再衣不蔽体。祂教会我们刀耕火种,让我们得以不用奔波,逐水草而居,不再食无所取。”

    “祂的子民啊,也就是我们,应当对此表示无上的感谢。但上帝是无私的。祂在帮助我们之后没有所取任何事物,而是离开。但我们之中有着一些伟大的圣人,他们听到了神的意旨,并传播给我们听,于是便有了教会.....”

    ......

    神父依然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那些故事,或许他并不是不厌烦,而是他很享受这种在台上表演的感觉,并且感觉他的情绪越来越高昂。

    诺露丝听着听着,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拉了一下马卡里乌斯的衣服。“嗯?怎么了?”马卡里乌斯在倾听的思考中拔出思维,低头看向诺露丝。“他那是...自己讲的,和书里面的有些出入,不够严谨,如果想知道多一点得去看书。”诺露丝抬起头,朝着自己看不见的马卡里乌斯的脸认真地解释。

    马卡里乌斯不禁哑然失笑,他摸了摸诺露丝的头:“谢谢,我知道了。”开玩笑!就算这故事编的再严谨,他也不会去理会!

    但他在对教会故事的产生的万千思绪中忽略了旁边的诺露丝双颊通红,表情兴奋,呼吸急促的样子。

    “第一次!第一次!!!”诺露丝在脑子里疯狂地重复着。

    ......

    早上的阳光不猛烈,不刺眼,但很明媚,使得晚上阴森无比的坟场现在充满了一股死亡的平静与肃穆。卡维德来到了这里,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质的手提箱,手提箱上面刻满了花纹和看不到的文字。

    他来到埋多多利的地方。咔哒——他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一条铁链连着的有花纹镂空的圆形容器。还有一些白色的蜡烛,加上一根黑色的类似于炭笔的东西。

    他用那根笔在地上画了一个一个正的五角星,然后又反着画了一个五角星,第一个五角星的一个角对着日出的方向,另外一个反着画的五角星对着日落的方向。这两个角在作画的途中没有重叠,其中指向日出的那一头的象征生,向着日落的那一头代表死。

    并因为两头在作画的途中并没有重叠所以显得有一些淡化,这代表着淡化生与死的界限,让死者的灵魂得以摆脱死亡的束缚,获得新生。

    这便是来自世界南方的雨林的安魂仪式。但南方关于宗教的一切都被教会严令禁止,一切和南方宗教沾边的事物或者人都会被视为邪物,异端。所以卡维德这种行为非常冒险,一旦被其他人发现就会导致不可想象的后果,因为教会对于举报者施与丰厚的奖励,同时,如果举报者是在无中生有会被处以异端的罪名。

    但这里是坟场,即使是阳光明媚的早上,也不会有多少人来到这里。并且加上最近的那人心惶惶的传言,现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来的。

    在画完两个五角星之后,卡维德在其上点缀了一些关于生和宁静的符文。在做完这些过后,他拧开了那个圆形的容器,然后在手提箱里面的瓶瓶罐罐里取出一撮撮的香料放进里面。然后卡维德拿起一块干枯的松树皮,用火石将其点燃,放入了容器之中,然后拧上。

    淡白色的烟雾在容器的花纹镂空中漂泊而出,卡维德提起锁链,开始围着脚下的图腾转圈,烟雾不断漂浮,弥漫,随着铁链那时不时的嘎吱声,整个仪式现场有着说不出的氛围。

    卡维德在走了几圈之后开始念诵祈祷语,用的是南方雨林土著们的库鲁语。这种语言带着粗粝的原始美感,其在外来人听起来更像是弹舌和咂舌音,但厚重,低沉,绵远流长。

    雨林库鲁人的祈祷安魂句式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没有特点——他们没有统一的句式和句子,甚至没有同样的。没错,每一句安魂句都是祈祷人自己临时编撰的,或者是之前就想好的,这使得安魂句式灵活多变,没有拘束,一如他们淡泊生死界限的开朗。

    “此地逝去的所有地下者啊,你们的生命如同晨间的朝露一样绚丽短暂,在火太阳的照耀下飞上高空,然后落下——或雨水;或白雪;或是再次化为清晨的露珠,投于大地上生灵的怀抱之中......”

    随着卡维德的念诵,烟雾越来越浓厚,他也吸入得越来越多,渐渐地,他有一些迷糊了。另外,注意他所念诵的指向语。[此地逝去的所有地下者],直接将这块坟场里面所有的死者都涵盖了。他居然想借此安抚所有死去的生灵!

    在白色的烟雾中,一些淡淡的轮廓显现而出,光线越来越弱,卡维德感觉自己进入的另外一个空间里。阴暗,冰冷。

    “我不甘心!我还不想死!我就快要做到了!”“她甚至不愿意来看我一眼!!”“我的母亲!”“我的钱!我的钱!!”“就差一点.....”“本来应该是我....”“莱河·多德该死!”“他该死!!”

    “他不配当镇长!!”“都是他!”“都是他!!”“虚伪的家伙!”那些推搡的声音与轮廓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抱怨,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把矛盾指向镇长,他喊叫着,抱怨着,不断撕扯卡维德,卡维德感觉自己的灵魂就要被他们撕扯去那冰冷的浓雾之中了。

    啪嗒——圆形容器摔在一旁,卡维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微张着双眼,露出眼白,鼻子不断吸入白色的烟雾。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杀了他!”“我要回去!”“杀了他!!”.....一个又一个偏执的声音充斥着卡维德的大脑,他想要挣脱出去,却发现自己被无数双手拉住往回拖。眼前的一切景物急剧地往一个点缩小。

    “别去....孩子。”一道声音响起,卡维德感觉有人拉了一把他,他感到很温暖。

    卡维德跪倒在地上,旁边的圆形容器不断地燃烧出白烟,不定型的烟雾之中出现了一道优美的轮廓,她从后面抱住卡维德,试着慢慢地将他抬起。

    阴冷的浓雾被吹散,温暖的阳光再次洒在了卡维德的身上,他的眼睛被光线刺得生疼,不由眯了起来,用力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还事在原地站着,手里的熏香炉早已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两个部分重叠的五角星已经被风吹去大半。

    “怎么回事?刚才.....”卡维德摸着自己一团浆糊的脑袋,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差点被群体怨念害了.....还好我够强悍!!”卡维德自己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卡维德后怕地看着地上的仪式,他下定决心下次不能再这么鲁莽了,他擅自把安魂仪式的指向扩大到整个坟场,差点导致他的灵魂再也回不来,但同时他也得知了镇长可能干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导致这些死者如此憎恨他。

    但他不想去深入探究这种事情,这不关他的事。中断思绪,他拿出那把被马卡里乌斯改造过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右手的食指。一滴鲜血低落到了土地上,将黑色的土地渗红了一点。

    “再见,多多利小姐,愿你能找到自己安息的方向。”卡维德收拾好东西,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多多利小姐是他解决的....外表意义上的第一个人吧,他有些心里负担,但没有多少,因为多多利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杀害了几位守夜人或者更多,虽然她可能是被外界环境逼的,反正卡维德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好梦。

    在离开的过程中卡维德想起了什么,他打开手提箱取出了一个装圣水的瓶子,把它扔到了婴儿坟墓的坟头上。

    微风吹动卡维德的头发,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绿色的轻薄围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坟地。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得到了什么,他第一次杀死一位人,第一次运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去举办仪式,他第一次试着去代替别人去原谅,原谅多多利的罪行,让受害者和施害者一起接受了安魂仪式,虽然这对于双方来说微不足道,并且有些扯淡,但卡维德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卡维德不是那种会被道德绑架的人。

    你说命是多少场安魂仪式都无法换回来的,那你要不要?不要我就不做了,你去找别人做吧!卡维德的心态都是如此,反正这一切都不是因他而起,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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