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0 遭遇

    “直接通灵?会不会太粗暴了点。”

    看到凡娜从口袋里掏出通灵所需的纯露和其他物品围绕着被打晕的若尔日摆弄,道格拉斯一边用她给的替身纸人除去肩膀上的小小伤口,一边随口吐槽道。

    他不是质疑凡娜的仪式能力,只是没有当事人的配合的情况下,通灵过程可以说是相当不人道,很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那你试试从‘观众’途径的非凡者嘴里套话?相信我,这帮人最是油盐不进,现在对我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啊!”

    明显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凡娜随口回应的同时,已经利用种种材料完成了前期准备,进入了被灵性与咒文隔绝的祭台,向某位伟大存在请求沟通若尔日的灵体。

    道格拉斯见状也不再多言,熟练地承担起了警戒工作。

    所谓的熟练,也就是利用“蠕动的饥饿”,保持着“危险预知”的能力。

    这能让他敏锐感受能够真正伤害到自己的恶意,能够精确地锁定产生恶意的人,从而提前做出应对。

    不多时,一阵怪异的风吹散灵性之墙,凡娜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走上前来,指了指虽然没有醒,但肢体正在莫名抽搐的若尔日说:“灵体肯定损伤了一部分。嗯,按照约定,我本该把他的非凡特性给你,不过通灵带来了新的情报,我需要思考一下。”

    并不想非凡特性现杀现取的道格拉斯谨慎询问:“不会被对面通过占卜等方式找上来么?”

    “我做过处理了,当然不是说完全找不到,只是不会那么快。”

    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凡娜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向道格拉斯,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你似乎并不怀疑我的动机。”

    将双手摊开,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道格拉斯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想听什么答案?‘我们是同伴所以相信你’,还是‘这只手套告诉我你没有恶意’,二选一吧。”

    今晚道格拉斯同时扮演了诱饵和猎手的双重角色,看似是遭到了袭击,实则是由凡娜提出的委托。

    将近一周的时间里两人都是分开各自行动的,他不清楚凡娜针对若尔日和神秘的“秘偶大师”的理由是什么,也不是出于浅薄友谊作出了盲目决定。在凡娜事前将所有细节,包括对方的非凡途径和详细能力都告诉他时,道格拉斯和现在一样,保持着“危险预知”的能力,首先确认了她没有主观上的恶意。

    在这个前提下,道格拉斯充分衡量了委托难度和自身实力,觉得可以尝试,这才有了今天的一幕。

    不过,“秘偶大师”的非凡能力比想象中还要强势……即使先是用戏法作为掩饰大范围地“贿赂-削弱”了可能到来的攻击,再早有准备地利用非凡能力自己“唤醒”自己,最后成功“旅行”脱离现场,那种脑袋发木、关节生锈、身体不受掌控的感觉还是令道格拉斯阵阵后怕。

    这还是对方受到了一定误导,略有轻敌的情况。据凡娜所说,全盛的“秘偶大师”拥有三个以上、能力互补的秘偶,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他脱身的概率会大幅缩水。

    当然,仅仅是缩水而非变成零,关键在于“蠕动的饥饿”内拘禁着一个半神灵魂作为底牌。尽管无法完全驱使,但转移对方注意力还是做得到的。

    不论如何,道格拉斯借助委托成功设计了局面,消化了魔药,凡娜的目的也达成大半,不失为一种双赢。

    “经验告诉我,非凡世界里没有偶然,所以我两项全选!”

    凡娜佯装正经实则放松地回应一句后,提出了更换报酬的形式:“暂时留他一命吧,我可以用隐秘知识和部分魔药配方作为报酬补偿你,金钱补偿也行,但你需要自己去因蒂斯取。”

    经过通灵确认若尔日为序列七的非凡者,他的非凡特性大约值600鲁恩金镑,这个价格换魔药配方的话只能换到低一级序列八的,并且道格拉斯对配方没什么需求,往后能不能晋升都是阿蒙一句话的事,和他自己的意愿没什么关系。

    隐秘知识的价值则因为其难以确认真伪、可能暗含危险等特点,没有约定成俗的标准,波动很大。

    短暂思考后,道格拉斯首先出于兴趣问道:“密修会是个怎样的组织?我的意思是,你们在非凡世界活动的原则和宗旨是什么?”

    原则与宗旨,我们有过这种东西吗……?倍感茫然的凡娜一边回忆自己在密修会打工的日子,一边尝试组织起语言:“其实,我们不应该算作隐秘组织,而是半官方组织,和因蒂斯对外安全局有密切联系。这个机构可以等同于你们的军情九处,虽然名称变化了几次,但本质没变。”

    “也就是说,密修会是因蒂斯政府的延伸,和它们利益一致?”

    “不一定,这取决于首领的意见,虽然密修会内部也有很多小的利益团体,但没有人敢公然反对首领……”

    说到这里,回想起那一位留下的恐怖传说和实质破坏,凡娜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不过,首领并不总是下达命令,据说祂此前疯狂了很长时间,具体事务都是由高层负责。那些高层的身份、人数也无法确认,因为很难分辨出现在面前的究竟是秘偶还是本人。只是听说,听说有一位圣者延续了查拉图家族的血脉。”

    看来隐秘组织都大差不差,信奉邪神就听邪神的,头顶没神就由天使一手领导,非凡层次上的绝对差距足以抹平任何制衡。

    这对道格拉斯而言不算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无法从常理上推断隐秘组织的形式目的、方式和时间,就像耶托奈夫城事件一样,来自非凡世界的谋划对于普通人而言和天灾无疑,无法预测,也很难阻止。

    除非自己就是做出这些谋划的一员……他有些痛苦地揉了揉额角,觉得现在想太多也没用,不如先务实一点,于是转而询问:“目前我没有什么急需了解的知识,所以你能列个表吗,价值从低到高,对应的知识大致是什么层次和类型……然后我再挑。”

    列个表……凡娜无语哽咽了一下,感觉这不太像隐秘交易,更像拎着篮子去市场精打细算地挑选蔬菜搭配晚餐,十分勤俭,十分保守。

    她刚想说你等我梳理一下记忆,话还未出口,便感受到动作的滞涩,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茶色玻璃,视线一下子模糊,身体一下子僵硬,思维也如同卡住的齿轮,难以转动。

    不……好……面对同途径高序列,凡娜知道无论是火焰跳跃还是纸人替身此刻都无法发挥作用,只能依靠道格拉斯“旅行”带自己瞬间位移,借此打断“秘偶大师”对灵体之线的控制。

    两人本就侧身而对,但等她竭力抬起视线看向道格拉斯,却发现后者的动作虽然流畅,却并非在驱使“蠕动的饥饿”,而是从口袋中摸出了单片眼镜,戴在了右眼的位置,对着空气淡然说道:“是我。”

    话音刚落,一种在睡梦中踩空楼梯般的下坠感一下子唤回了凡娜几近冻结的意识,让她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处境看似好转,凡娜的恐惧感却骤然攀升,只觉得自己的命运如同被海浪抛来抛去的一叶小舟,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而之后,越过她无声走到道格拉斯面前的若尔日更是惊悚得让她险些忘记呼吸。好在转瞬之间她便意识到,若尔日恐怕已经被来到此处的强大存在转变成了秘偶,并不是“心理医生”突然诈尸。

    顶着若尔日容貌的存在沉默了一会儿,说到:“这是你们偷盗者间最近流行的风尚吗?”

    帕列斯找个寄生对象养老还能理解,但眼前的戏法大师没有完全变成阿蒙分身,令安提哥努斯无法理解。

    在追杀潜入弗萨克的外神信徒的途中,祂受到灵性直觉指引一路向北,喜提一个密修会的小家伙后从新秘偶的记忆里翻到了些有趣的东西,这才出现于此地。

    “这么说,你是已经放弃了?”

    一点也不像阿蒙的道格拉斯听出对方已经见过帕列斯,边摇头边扶了下单片眼镜,很遗憾似的叹息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黑夜的缘故,再尝试尝试。”

    有什么好尝试的?你哥哥马上要变成你父亲,马上要回到至高的神座,也没见你尝试啊……

    安提哥努斯完全不想提起关于晋升的话题,虽然理智驱使祂选择了侍奉新任愚者,但没人能做到痛失唯一性和序列一特性而不心疼。

    你看,就连阿蒙也不能,现在还挂着个普普通通的单片眼镜装模作样。

    习惯性地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安提哥努斯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动的凡娜。

    凡娜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另外两人简短交流的几十秒间,她已经在心里草拟了没法被任何人读到的遗书,可悲的是她绞尽脑汁来构思,最后遗书的字数却没超过二百字。

    总有种白活了这么多年的感觉……

    就在凡娜因为压力过大而思绪飘忽之时,安提哥努斯缓缓开口了:

    “你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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