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阳古道

    卯时,天微微亮,太阳刚翻过洛家庄的山头,居十方已经醒来坐在桌前。

    他昨晚没有睡好,因为他也想要和洛昭言他们一起去清剿邪教来锻炼自己。但是洛昭言似乎以为自己只是不想回到景安,于是准备把自己留在庄内游览。是,居十方是想逃离景安,他在正武盟里一直做不出成绩,但他想逃不是害怕失败。他想逃离的是盟主,盟主对自己的期望那么高,他受不了自己在见到盟主时心里的那份羞愧。

    居十方取出了在金翠洲得来的铁杨木,准备尝试用这种心心念念的木头来尝试搭建机关核心。他手指微微勾动,彷佛牵动着空气中看不见的丝线,桌上的机关箱便一榫一卯的离嵌开来。

    居十方癔症着双眼,又想起了湖畔的异域姑娘,口中喃喃念叨着她的名字:“朔漩……”

    居十方的父母都是机关术士,他在这样的环境下熏陶长大,父母又离世的早,剩下唯一的牵绊便是父母留下的那只叫“豆包”的机关熊,那是母亲送过他的生日礼物,也是这么多年来他少有的关于母亲的深刻记忆了。他自小便与豆包作伴长大。被左道人招纳为机巧堂主后,他便一直以他人的期望而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爱机关。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被当自己看着那画一般的背影,被异域少女揣进湖里后,居十方有了强烈的渴望,他突然有了想要的东西。

    可是...“没用的家伙。下次在走进我十步以内,我就让你粉身碎骨。”一回忆起朔漩对自己的恶意,就让居十方心里绷紧,手中的铁杨木也不自觉地攥紧,他迫切地要做出改变。

    居十方将二分玉漆树汁与八分铁汁混合,小心翼翼地鎏在铁杨木的表面……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辰时,一缝阳光中的雾状颗粒在眼角的余光里跳动,将居十方从沉浸的状态中唤醒。居十方以往会对着这奇怪的现象发上一会儿呆,但此时居十方手指快速舞动,桌上的凌乱零件又变成了平常的方正大木箱形状,居十方把高出一头的木箱甩到背后,居十方心里焦急,他怕越氏兄妹在他不知情下就和洛昭言一道走了,哪知一推开房门,正巧看到他俩正走出庭院,慌忙喊道:“越兄、越姑娘,等等我!”

    “机关熊早。”两人回头,越祈笑眯眯地打着招呼,显然昨晚睡得很好。

    机关熊?居十方被少女起了这样的外号其实心里有点开心,摸着头讪讪地道:“……越姑娘,你直接叫我名字也行”

    “好啊,十方。”少女十分坦率,然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可你不能叫我祈,不然今朝会生气的。”

    越今朝在一旁无语扶额,看着面前的两个“小朋友”聊天,他见居十方主动喊住两人,此时又手忙脚乱、欲言又止的样子,越今朝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开口嘲讽道:

    “居公子,我们是去跟邪教打杀,可不是去玩的。”

    居十方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憋在心口的那堵气冲了出来:“我……我知道!我想一起去,好歹,我也是正武盟的人。”

    “咦,这家伙没我想的那么胆小嘛。”越今朝其实对居十方的印象不太好,从初识居十方时面对朔漩畏畏缩缩,与人交际也只会恭维,却又不断说错话,再加上祈竟然对这家伙比一般人热情一丢丢,越今朝其实有点讨厌他,在发现居十方没自己想的那么胆小后,他的语气稍微缓和道:

    “你还是问洛兄吧。”

    ……

    洛昭言还是穿着平常的男子装束,正站在庄口,两手塞满了什么东西,嘴里嚼着旁边洛宁给递的芡实糕。洛宁站在他身侧,粉颈间隐隐浮着一片嫣红,衬着白皙的脸蛋娇俏可爱,她微微低着头,一股劲地往洛昭言手里送着冒着热气的糕点。

    洛宁见客人走来,惊呼一声后打个招呼便小鸟般地跑开了。洛昭言把手中的芡实糕分给走来的三人,总算腾开了双手。看到一旁有些扭捏的居十方,问道:

    “居公子,你也要去落日部?”

    居十方鼓起勇气道:“嗯,洛家主,让我一起去吧。我会努力战斗,不会拖后腿的。”

    洛昭言微微一笑:“居兄何必如此自谦,你的机关熊威力更胜过一般武人。”

    即便知道是恭维话,居十方还是不好意思的接受了别人的夸奖:“呵呵……嘿嘿……”

    “那,如果几位已经准备妥当,我们这便出发吧。”

    ……

    路上,越氏兄妹两人走在中间,越今朝心闲,把目光发散到前方的洛昭言身上。“洛埋名似乎总给我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是我多心了吗……相比之下,洛昭言就显得十分坦率而胸无城府,这对兄妹的差别还真大啊…”

    越祈可一直没闲着,手里拿着两块芡实糕,脸上还粘着白色的糯米花,待嘴上功夫停下之后,兴致勃勃地打断了越今朝的思绪:

    “今朝今朝,等到了落日部,我们去买熏马肉吧!”

    越今朝低眉轻声叹道:“…你难道看不出我正在想正经事吗?”

    越祈塞进嘴里一块,递给越今朝最后一块,话不对口地点着头:“嗯嗯!吃东西是正经事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民以食为天”!”少女从知识库里掏出了句谚语,摆出一脸很自豪要夸奖的样子。

    越今朝脸色一黑,为少女鼓鼓掌:“…你赢了。”

    身后的居十方也不知道场合对不对,有些好奇地凑上前来试着搭讪:

    “两位,在说什么?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话…”

    “…没什么。祈,我们走。”越今朝脸更黑了,加快步伐,少女点了点头跟上,留下居十方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午时,昆仑山脉,临阳道。

    古书有云:“昆仑魄力何伟大,不以丘壑博盛名。驱遣江河东入海,控制五岳断山横。”

    昆仑山脉,是横贯神州西部的高大山脉,山势宏伟峻拔,绵延万里,峰峦重叠。千百年前,相传昆仑主山位于天上神界的正下方,众山峰之上,有天光投下处,便是传说的通仙道路。如果有办法通过,则可以令凡人脱胎换骨、肉身成仙。于是大量修仙之人聚集在此,逐渐形成八个门派,分别为昆仑、琼华、碧玉、紫翠、悬圃、玉英、阆风、天墉,以神界八宫为名,合称“昆仑八派”。

    如今千百年过去了,八派早已化为无边尘土,或被残缺的传记、藏书记载,或从说书人口中相相流传,或有世间偶尔出现的各种江湖人士自称乃上古八派之一分系旁支第一千零一代传人,盖因人们修仙之心不死,皆为妄缘。虽然早已消亡,但是仍留存于后世人的记忆之中,也算是换了一种存活形式吧。

    昆仑山脉有一些峭壁沟谷,出露的地层主要由变质作用下形成的片麻岩与石英岩构成,东西展布,南北贯穿。

    越今朝一行人眼前的临阳道正是峭壁沟谷之一,两边绝高峭壁相夹形成的天然道路。

    低山荒漠、砾石戈壁、沙砾沟谷。干与热,抛开洛家庄那丰沛到诡异的水量不谈,这才是提起西域的一般印象。

    “热…要是像金翠洲一样有条河就好了…”队伍的少女落在最后面,喝干了水壶里的水,还是不尽兴地垂着脖子,说话有气无力的。

    越今朝转过身来,安慰道:“忍一忍,到了落日部就好了。”

    “我们走快些,进入主路便会有岩壁遮挡阳光。”

    “越姑娘中暑了吗?先喝点水吧。”

    居十方站在阴影中,看着两边绝高的峭壁遮挡阳光,“这里还不算太热啊,连我都没觉得怎样……”

    天下间,能像居十方这么会聊天的,屈指可数。

    唉,越今朝摇摇头,“祈一向不耐干热。洛兄,这里距落日部还有多远?”

    洛昭言取出地图,观察峭壁的走势,叹了口气:“还有不少路程,不然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赶路吧。”

    众人看向少女,少女没有逞强。“嗯。”

    “哈啊~”远处的灌木丛中,一条银色大狼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吧砸着嘴似乎不满赶了半日的路程。

    “也不知他们要去向哪里?”

    “呵,有趣,浮生漫长,难得又有让我好奇之事。就陪你们游戏几日吧。”

    正欲趴下寻个舒服的姿势,突然寒毛陡立,鼻子动了动。看向沟谷里的另一个方向。

    “嗯?”

    “这是……血腥味。“

    “和小绣儿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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