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倾覆之间

    “秦家人就这么走了？”

    我看着曹解，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除了街口那卖黑扇的，北安三千户都是潘家人。”

    曹解语出惊人，神情依旧淡然。

    潘静和小青缓缓上楼，木质的楼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我开始细细观察他们。

    潘镜眼里有毫不掩饰的狡黠，面容十分好，手中黑扇摇得狂傲，气质纨绔无比，比起我和曹解之流，更有世家子的风采。

    倘若要下判词，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再合适不过。

    那少女面容绝艳于一双桃花眼，盘着头发，着淡青色旗袍，身材傲人亦毫无掣肘，却仍没有那风尘气，气质清冷，面无神，眼里没有情绪。

    她站着，潘镜坐下。

    “听说段家这老六，段悔的弱冠礼名贴同时递了曹秦两家，虽然谁也不得罪，可哪有五大家的气节在。”

    潘镜一开口便吐槽段烨，双手一摊眼中满是鄙夷神色。

    五家的弱冠礼是很重要的交际活动，无非看看他家的儿郎的风采，若是个狠人便趁早巴结，若是个废物，那便得趁早忽悠。

    “理解，段家在岐山大伤元气，再说本就和我们关系不好。”

    曹解反而大度，无所谓的喝着茶。

    “哈哈，反正我瞧不起他们。”

    小青安静的给我们添茶，不动声色，衣服下摆开得齐腰的缘故，添茶倒水间难免走光，我看见曹解的眼睛几次被吸引过去，心中暗叹，曹解终究难成气候。

    “这弱冠礼，你要去便成了靶子，要被打成筛子，怎么说？”潘镜挑了挑单眉，试探问。

    “去，如果不然，我们曹家岂不是自认了栽。”曹解神情里还是无所谓，又或，更是一种无所畏惧。

    我忽然感觉，这样的无畏会不会来源于曹家不死的秘密，在岐山机关中，我分明看见曹解身处绝境，毫无生机。

    随后，在张金牙的情报里，曹解在秦家夜袭当晚，已经被秦苗拧断了脊柱，可他现今依旧生龙活虎。

    眼前的曹解整个人都透露着怪异，只是我还没能弄明白到底何处怪异，更没有傻到直接向曹解打探。

    “潘家的意思..”

    曹解终于直击要害，潘家庇护曹家是一回事，帮不帮曹家做事又是另一回事。

    潘镜闻言闭眼叹了一声，作思索状，手中茶杯很自然的举起，就在手臂抬起的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看向了小青，我的视点紧追而去，只见小青依旧面不改色，环抱着双臂，搭在手臂上的右手食指微微点了一下。

    随后，潘镜喝茶，落杯，展颜而笑。

    “都是蜀中人，一家不说两家话，我潘镜会亲自随你去金陵！”

    闻言，曹解也浅笑，笑容十分有特色，只有半张脸在笑。

    “南家少爷既然也来了北安，想来也是上了曹解的贼船吧？”潘镜笑着朝我问道，眼神笑眯眯的。

    交谈间我从没开过口，面对潘镜的询问，我闭口不语，只朝他微笑点了点头。

    并不是我不敬潘家，只是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潘镜行为举止虽颇有气势，可终究有些刻意轻浮，相助曹家与否应有掌舵人来斟酌抉择，这样看来，最有可能是潘家新掌舵，是那只显摆身材，而不显山露水的小青！

    潘镜倒也没在意我的回应，与曹解开始聊起潘家近年的生意手笔。

    意料之中的，潘镜并没有开启入金陵的布局问题，说是我和曹解风尘仆仆，该休息了，这布局话题明日再谈。

    我心中急转，潘家势之大可搅动江湖，他潘家是地头蛇，而我过江龙的姿态却不能放下，即便此时你是主，我是客。

    就在潘镜起身示意我们到雅间下榻，曹解朝潘镜点头告别的时候，我只朝其身后的小青微笑点头，微微一鞠。

    瞬息，只见潘镜神情暗涌，而小青毫无波澜的眼底，终于暴露一丝惊讶之色...

    随后，小青脸上的淡漠瞬间褪去，转而扬起嘴角，脸上充斥起睥睨的神采，笑意斐然，全身的透露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气势。

    她倒是也很干脆，没有继续惺惺作态，朝我和曹解浅浅一矮身。

    “南一，眼力不错。”

    见眼前此景，曹解虽是惊讶，但也不愧世家子的风采，就像是叶淮枳评价的，这样的气质，就像纵身跃入万丈深渊之前，坐在悬崖边，随手拈过一朵带香的花。

    “你就是潘卿。”

    “见过少东家，方才试探多有得罪...”

    潘卿盈盈上前，眉梢已有讨好意，曹解依然不见情绪，挥手打断。

    “都一样，倾覆之间，我来是想见潘家心意。”

    潘卿一顿，眼中游移半瞬，竟是跪地俯首而拜，其后的潘镜紧随之，这一拜，即便再有异心，也没了反骨。

    “循盟主曹公诺，三千户子弟命作前驱，潘家掌旗生随尔身，死伴尔侧，人旗共鉴。”

    叩首三响铮铮入耳，眼前的主仆让我有些木怔，心中悚然，蜀中曹家果真如同四太婆的判词那般，流水的江山，铁打的盟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