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武侠仙侠 > 混元观 > 第二章 推心腹清虚结挚友 试手段道长逐冤魂

第二章 推心腹清虚结挚友 试手段道长逐冤魂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徐长生闻言也是一愣,抛开问题的本身,她不是问“有没有”,或是“信不信”,而是直接问见没见过,至少表明她自己是相信的,这等显贵中人,本就见识广博,且自有主见,肯定不会轻信道听途说之言,如此发问,定是自己或者相熟之人见过,这么说来,难道此方世界,真的有那神仙妖怪?

    “敢问小姐,何为妖怪?”徐长生并未直接回复,而是把问题又抛给她。当然他并不是想听到答案后来附和,只是一时之间也有些动摇。毕竟自己尚且能来到此方世界,那出现妖怪神仙也未尝不可。乘着对方思索之际,徐长生也是在脑海中回忆起儿时外公讲的事以及以往古籍中一些关于妖怪的说辞。

    “妖。。。”,赵清然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向来都传“妖怪妖怪”的,却还真没有人仔细分说此中缘由,一时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便也按世间口口相传之言道,“我只听闻那妖怪俱是那飞禽走兽之属,惯会使手段害人。”

    徐长生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物之反常者即为妖,世人所言妖者,多为已生灵智的草木禽兽,伤天害理为怪,依本份修行的便是精,因此便也有了妖怪,妖精之说。人为天地所钟爱,生为万物之灵,有那灵智初开之妖,自是羡慕万分,遂潜于人间,学得人言举止,更望脱去妖身,求得仙缘道法。只是不懂人间规矩,偶有犯禁者,为人所不容。且俗世浑浊,也有那积年老妖,几经浮沉,学些尔虞我诈,靠着幻术迷惑愚昧之人,生出不少冤孽之事。或是误入歧途,以人精血为食,妄图依此修炼者,更为人间所不容。因此所谓妖者,往往令人谈之色变,没有个好名声。不过既然都是有情众生,岂能因部分龌龊之辈,都被人冠以害人的称呼,也是有失偏颇了”。

    赵清然此时也如那端木诚听闻观马术时一般惊讶,在鹭洲府见过诸多道士和尚,还从未有人如此明白的将“妖怪”说个透彻,即便是京城玄心观里的清松道长,也不曾这般讲过。徐长生虽没有直接回答,但仅是这“妖怪”的说法,便让赵清然钦佩不已。

    “原来如此,多谢道长解惑”,她仿佛已得到答案一般笑逐颜开,“那草木之属也能成妖吗?”

    “可以,只是草木之属非的有大造化,难得有生出灵智者,此等妖物成长艰难万分,便是有那成妖者,也多是潜入山中静修,人间难得一见”。

    赵清然也是心中了然,想来春夏秋冬四时交替,又有那飞禽走兽啃食,有人砍伐采摘,当真是千难万险。

    “那道长,真的有神仙吗?”赵清然也是兴致盎然,一发的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神仙?”赵长生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这妖都有了,神仙未必没有啊。当下也沉思起来。

    赵清然也是一脸希冀,今日从松山县出来,本打算一路骑行去那横梁山的,只是才骑了一个时辰,便腰腿酸软,不得已在道旁稍作歇息,却不想能遇到徐长生,她也是惊喜万分,以往模棱两可的事,都听他讲的如此明了。想来道长必是有修行在身之人,未曾想如此的年轻。

    ”神仙。。。”,徐长春把心里的说辞又捋了一遍,随即开口道,“世人所谓的神仙,多是指天神、地衹、物灵、地府神灵、人体之神、人鬼之神等等,也将修行有成的修士称作神仙,不知小姐说的又是哪种?“

    ”我。。“,赵清然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便又问道,”神仙难道还有很多种吗?“

    ”人死为鬼,道成为仙,世间有五仙,天,地,神,人,鬼。“徐长生想着吕祖的五仙论,也是有模有样的讲了一遍,毕竟这是自己儿时颇为信服的,”鬼仙不离于鬼,人仙不离于人,地仙不离于地,神仙不离于神,天仙不离于天。修行者未得纯阳之体,待的寿尽,死后出阴神,出幽入冥,不生不灭,乃为鬼仙;修炼中得一法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恒久有成,可延年益寿、返老还童、肉身坚固、长寿不老,是为人仙;待得修炼有成,超脱轮回、跳出三界、长生不老者,是为神仙;地仙者,天地之半,有神仙之才,但不悟大道,止于小成之法,不可见功,唯以长生住世,不死于人间者也。而传道人间,道上有功,而人间有行,功行满足,受天书以返洞天,是曰天仙”。

    赵清然听的瞠目结舌,今日这般话语,此前真是闻所未闻,以往也如升斗小民一般只晓得“妖怪”,“神仙”,哪知道其中竟然还有如此种种,便是那世人所说的高人,也未见的讲的如此透彻,心中对徐长生的敬仰愈发的重了。

    “道长,那。。。你会法术吗?”,说完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徐长生。

    “不会”,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哪有挖坑埋自己的,她话音未落,徐长生回答的干净利落。

    “是我唐突了”,赵清然也是一脸遗憾,“不瞒道长,此次出行,乃是听闻家中一位长辈亲历之事。他去年途径横梁山土地庙,熟睡中似是听到庙外有人在呼喊”救命“,待冲出土地庙,才发现随行人中,一个守夜的亲信不见了踪影,只有林中穿行之声,一路循着声响过去,才发现那随从已是一命呜呼,只有手掌一处伤口,面容身体却有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般衰败。鹭洲府法觉寺的静空方丈听说后,曾言定是被妖怪吸干了精血,阴魂含冤,才引着众人找寻尸身。如今我等前去,也是想剪除那害人的妖怪,免得途径之人再遭毒手。”

    横梁山在西山坳往北肆百余里,此前倒是听乡民讲过,那一带山峦连绵不绝,且形势险峻,如那一道铁梁将京城与鹭洲府生生的隔了开来,虽说大燕初年,皇家耗时多年,征发数十万民夫才生生的将官道打通,但毕竟在山间,时常会有山雨冲毁路途,行路之人便只得寻那小路,穿行于群山之中,夜宿山中也是常有之事。

    徐长生听的也是暗暗咋舌,这女子胆气也是真壮,“如此说来,小姐为何还要身犯险境?岂不闻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赵清然略一思量,便也明白过来,随即便道,“原来道长对经书文章也颇有研究啊”。

    徐长生不禁为之气结,我在说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你却问我眼睛干不干。

    “多谢道长挂虑”,赵清然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便道,“当时家中长辈带了四个亲随,妖怪只敢挑落单的下手,且再无余力伤人,被害那人也并无功夫傍身。我此次有诚叔等十二名武艺高强的帮手,临行之时,还有玄心观掌教清松真人亲自绘制的灵符,此行只在那驻扎三日,便是捉不到那妖怪,也能全身而退”

    仔细想想,徐长生也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缜密,更难得还有如此胆气。不过听闻对方还有灵符,心中也是颇为好奇,不禁问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借灵符一观?”

    “无妨,道长且稍待”,赵清然也没有丝毫顾虑,转身对小婵点了点头,“正要向道长请教符箓之事”。

    片刻后,就见小婵将一个盒子端到跟前,赵清然微微扬了扬头,小婵便将盒子递了过来。

    徐长生端详着手中的盒子却并未打开,通体的乌木做成,面上嵌着一面阳刻的铜制虎首,下书“玄心”二字,四周也是铜制护角,花纹俱是玄鸟仙兽,许是年头久远,铜质暗黄。虽说形质简朴,但观之反而厚重大气。

    小婵见他一个劲的摆弄盒子,不禁开口说道,“道长,灵符在盒子里呢。”

    “多谢小婵姑娘提醒”,徐长生笑了笑,才郑重的将盒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东西,还真挺熟悉的,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会,黄纸挺好,朱砂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玩意跟当年外公画的好像也没啥区别,甚至还有点眼熟。噢,对了,便宜师傅留下的那本《刘宝公驱邪缚妖咒》中好似有一副跟这挺像的。不禁腹诽到,难不成这书是人手一本?看这情形,所谓的灵符怕也不见得有多大用。

    赵清然身量颇高,此时也看不到徐长生的神情,但小婵却看的一清二楚,这道士眼中多有不屑,当即也不忿的说,“道长可曾看清楚,这灵符如何?”

    徐长生见她嘴巴鼓鼓的瞪着自己,心中也是清楚,定是刚刚揶揄的表情被小婵看了去,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把灵符重新放回了盒中,递了回去。

    “既是玄心观真人绘制的符咒,定然是灵验的”,徐长生朝小婵微微一笑,又转头对赵清然说道,“我于此道并不擅长,但也知符篆此物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小姐当谨记不假形式,不倚外物,身边有如此虎狼之士,心意一体,料那妖物也是不敢造次”。

    赵清然仿佛听懂了,但好似又琢磨不明,小婵却以为是道士看不上灵符,这可是小姐破费心力才求来的,臭道士遮遮掩掩的打机锋,甚是可恶,当即便问道。

    “道长不是说不会法术吗?怎的刚刚见到灵符之时却有不屑之色?”

    “小婵,不可无礼”,赵清然看这情形,也是明白道长定是看不上那灵符,小婵替自己打抱不平才如此发问的。此时她心中早已将徐长生当做了不愿显露的高人,又怎会生气。

    正待发问,便听得酒肆那边有人大声呼喊,“掌柜的,掌柜的,出事了,有鬼啊,死人啦!”

    “宝禄你个混账东西,发什么神经呢,还不住口”,郑掌柜听的是七窍生烟,禁不住破口大骂。

    “有鬼?”,赵清然听的此事,竟是一脸兴奋的瞪大双眼,“小婵,快,叫上诚叔,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魏子牧,其他人暂归你调遣,护好行李马匹,不得惊扰他人”,安排好属下后,转头就见小婵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望着她,赵清然也不禁一乐,“怕什么,有我和诚叔在,再说还有道长呢,放心,我保护你”。

    酒肆那边,宝禄挨了掌柜的几脚,才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讲清楚。原来是王二的媳妇上吊自尽了。但离奇的就是,王二那七十岁的老娘此刻却在家中大闹,一会说丈夫和婆婆打骂自己,一会又骂合该王二断子绝孙没有儿子尽孝,声音语气与那上吊的王刘氏一般无二。

    酒肆中,王二也是铁青着脸往外走,嘴里还不住的骂着,贱货,早就该死了。徐长生等人也随着胆大好事的食客往村中走去。

    一路上听着闲言碎语,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原来今早过来时那田地中骂人的正是王二他娘。说来这王刘氏也是个可怜人,打小父母亡故,养在叔父家中,懂事起便如那长工般,在叔父家里劳作。长大后婶婶看上了王二家的礼金,也不问人品如何,就同意了这门亲事,而她嫁过来依然是一天好日子也未曾享过。王二早年丧父,大哥也在儿时夭折了,他老娘对这幼子更是宝贝的紧,虽是农户人家,但自小也未曾让其做什么重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伺候的无微不至。他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也不务农,自小就在村里闲逛,招惹是非,待成年后又聚了一堆狐朋狗友常年在县城里行那坑蒙拐骗之事,有点闲钱不是丢在了堵坊,也是逛了花柳胡同。后来在城里行骗之时,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物,才不得已跑回了乡下。

    成亲后,依然过的如大爷一般,田里的事从来都是那刘氏在操持。几年间刘氏一连生了三个闺女,加上劳累过度伤了气血,却是再也无法生育,自此丈夫和婆婆的打骂就成了家常便饭。待女儿都嫁人后,花甲的年岁,看起来却跟王二他娘一般苍老。今日早间,王二他娘硬说是家里攒着卖钱的鸡蛋少了一个,定是被儿媳妇偷吃了,追到田里便是污言秽语的一顿骂。

    许是经年累月的折磨已到顶点,又或是当着如此多的乡邻,婆婆骂她是下不出蛋的鸡,惯会偷吃,王家的儿孙福也定是被她吃光了才生下三个赔钱货。这刘氏哭着跑回家去,心一横直接吊死在了睡房里。

    见儿媳妇哭着走后,那老太婆跟在后面一路骂,一路向遇到的街坊邻居抱怨,待到家中,老半天听不到屋内的动静,才发现媳妇吊死在屋内,也是又气又怕,却又骂的更凶,不想片刻功夫突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睁眼时就成了如今模样。

    众人在院外时,就听得里面有人嚎哭怒骂,待到门口就见院内一地的东西,衣服被褥,锅碗瓢盆,扔的到处都是。还未看的仔细,又听到一声惊呼,王二砰的一声撞了出来,他那七十多的老娘轮着一把菜刀追在身后,健步如飞。

    门口的众人哗啦一下散了开来。赵清然把小婵搂在怀中,又朝端木诚看了一眼。后者心里神会,一个箭步便窜了出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在身边的骑士已在丈许开外制住了疯癫的老太婆。

    王二此时也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一边喘一边骂道,“你个贱。。你。。。你。。”,只是张嘴动了动,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骂老娘还是骂媳妇?脸上表情也是来回变幻,有惊,有怒,但更多的是怕。

    端木诚此刻也不好受,这瘦弱的老婆子力气却是极大,自己起码使出了五成的力道才将将把她制住,而且明显感觉她似不知疲倦、痛楚一般,还在不停的挣扎,若是自己再加把劲,又怕把她骨头给撇折了。

    王二他娘虽说动不了,但一脸怒气,双目圆睁,兀自骂个不停,不外乎是几十年来受尽了苦楚,含冤而亡,今日必叫他王家鸡犬不留,一同往那阴曹地府走一遭。都说除死无大事,可谓是真知灼见,如今死都死了还有什么怕的,也难怪这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刘氏此刻如此凶悍。

    “风邪外客”,徐长生低声说道,心里也想到外公曾经讲的他年轻时的经历。

    “风邪外客?”赵清然好奇的看了眼徐长生,此前只是听过有人撞鬼的事,没曾想到竟然真就让自己遇到了,身边正好有一个看来本领高强的道长,也是满心期待的想看看道长要如何处置。

    围观的乡民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在议论今日这事怕是不好收场。陈秀才在人群中,一脸鄙夷的看着摊在地上的王二,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这泥腿子泼皮时常与自己唱反调,但他混不吝的性子,却也奈何不了,今日出了这等事,定要细细讲与里正,将之传至县太爷处,治他个害人性命的罪名,让他不死也脱层皮。正高兴间,转头看到徐长生也在此处,眼睛一转,又生出个念头来。这杂毛小道士,从来都是呆头呆脑的,却不知道最近怎的灵光了起来,见了自己竞不似以往那般唯唯诺诺的,还敢仰着头说话,今日也不知交了什么好运,竞然跟那贵人走在了一起,瞧起来关系甚是亲近。这小道士几斤几两,这么些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平阳老道都只会看看黄历,他能有什么本事?正好借此让他出丑,顺势也能跟贵人攀上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此处,陈秀才也是万分得意自己的急智,当即拱手说到,“清虚道长,此事还需您来处理啊。令师平阳真人虽然仙逝,但当年也是远近闻名的法师,驱邪捉鬼之事必是十分熟络,名师出高徒,想来道长也是尽数掌握。这王二的浑家如此凶悍,万一伤了他人多有不妙,万望道长慈悲,看在多年邻里之情,出手相助啊“

    陈秀才说的真诚,脸上都满是悲痛之情,但目光却不时的看向赵清然。看热闹的乡民瞬间也把目光投了过来,毕竟,他徐长生是个道士,平阳道人故去后,这西山坳唯一的道士。

    徐长生也是无奈,这陈秀才唱的是哪出?以往老道士也就批个卦看个阴冢,何曾做过这捉鬼的行当,只是环顾四周,小婵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赵清然则是一脸期待,而端木诚更是一脸希冀。此时此刻,若是退缩了,那刚刚所言所说便具都成了假话空话,以后还如何立足,如何与新识的友人相处?也罢,当年外公也曾讲过不少行走江湖时遇到的撞鬼之事,如何处理,心里还记得个大概,死马就当活马医了,当下也不扭捏。

    “小婵姑娘,烦劳你帮我折根柳条过来,要枝叶繁茂翠绿的”,徐长生温声说道。

    “我?”,小婵抬头看看了赵清然,又看了看徐长生,“就只要柳枝吗?”

    “嗯,只要柳枝,一根就行,要那生机盎然,发出嫩芽的,前面田埂边就有”,徐长生指了指,”田埂有些湿滑,须得当心脚下“

    “好”,小婵深吸了一口气,见道士一脸鼓励和自信,也突然有了勇气,快步的走了过去。

    “王二,像个男人样站起来,去周边找找,看谁家有那神采飞扬的雄鸡,痛快点买过来,不可短他人一分一毫”,徐长生一点也不客气。但此情此景,王二反倒觉得理所应当,一翻身起来,就不停的朝围观中一位妇人行礼。

    “六嫂,您大人大量,以前也是我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说话多有得罪,今天这事,您可千万要救救我跟老娘啊,您家那只大公鸡,就卖与我吧”

    徐长生不去管他买鸡的事,转身看向赵清然,“可有短剑或匕首,暂且借我一用”。

    赵清然本以为要安排自己帮着行法术,哪知只是借个匕首,当下便从马靴外侧取出匕首递了过去,但还是好奇的问道,“杀鬼还是杀鸡?”

    徐长生也未答复,只是心中又将所知的过程捋了一遍。

    待一切准备好后,拿起柳枝走到端木诚跟前。这老婆子还在不停的挣扎,嘴里的哭诉也是声声带血,“小道士,我自家事与你何干,他们几十年间打我骂我,现在又逼死我,可曾有人替我出头,如今我自己报仇,你却又要作甚,你若帮他,必叫你不得好死,”

    众人听她如泣如诉的哭喊,也是心有戚戚,这王二母子两真是作孽,生生的将人逼死,不如都莫管了,待她砍杀了王二作罢。

    王二则是抱着公鸡,浑身发抖的跪在徐长生身后不住的磕头,“大师,大师,我错了,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您可千万要救救我,救救我娘啊”

    小婵听的也是红了眼眶,看向一脸难色的赵清然,又看了看徐长生,心中也为刘氏叫屈。

    哎,这要是刘氏亲自提刀砍杀了王二,他徐长生兴许真就不想去管。可心中也是明了,既然真有那屈死之鬼,看来外公以前教导的确有其事。

    受尽冤屈而横死之人,真灵为怨气蒙蔽,定是要寻那所恨之人,搅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杀一人则怨气涨一分,并非是寻常百姓认为的报仇后便自行消散。待怨气极强真灵泯灭时,已然成为恶鬼,到时又会害死多少无辜之人,造下多少难消之孽。

    心中所念,此刻也无暇给他人解释。徐长生神色肃穆的看着眼前之人,平静的说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王刘氏,他二人作恶,阳间有司必会追查,阴德有损,于那阴司庄庄件件具都有迹可查,须知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本有冤屈,若再造杀孽,自身也难逃阴司罪责,不如现在退去,我为你诵七日太上赦令往生咒,助你早日脱的苦海。”

    见那王刘氏依旧挣扎怒骂不止,徐长生也再未开口,只是凝神静气,心中默念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手中的柳枝也随着一下下的抽在王二母亲身上。

    道士不念驱邪咒,怎的改念文丞相的正气歌了。其实这也是徐长生小时候听外公的故事才明白的道理。

    曾经有位高僧,路过村庄时发现有一老妇头顶竟有佛光闪现,惊讶之余便询问其修炼之法。老妇告之,并无修炼法术,只是得一僧人写有咒语的纸条,每日诚心诵读而已。高僧便问道是何咒语,老妇答道,“唵嘛尼叭咪牛”。高僧随即解释,此乃佛家六字真言,不过老妇读错了,乃是“唵嘛尼叭咪吽”,老妇欣然接受。

    几年后,待高僧再去老妇家中,却发现她头顶的佛光已然消失不见,疑虑再三,询问其是否仍在诵读真言。老妇答道,每日必诵,且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再读错了。

    外公说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口诀咒语仅是让施术者定神静心之法,若仅靠念几个字便能降妖除魔了,那还让不让妖魔鬼怪活了”。

    自此以后,徐长生就将正气歌中的这一段当做了自己的咒语,遇见心烦意乱举棋不定时,心中默念,自然心安。只是没料到,今日竟用在了驱鬼上面。

    徐长生不知这手段是否有用,但正使着劲的端木诚却明显感觉到了变化。道长用柳枝抽打虽然轻柔,但每打一下,这老妇的力气好似就弱了一分,看来清虚道长是真有法术在身的高人,只是不愿显露而已。正思虑间,这老妇突然双腿一软,浑身的力气瞬间消散,整个人靠他提着才不至于摊在地上。

    围观之人见这术法如此神奇,不禁也呼出声来。王二见状也是一脸欣喜,跪坐在那再无半点力气。

    陈秀才也是看的目瞪口呆,没曾想这不起眼的呆傻小道士竟然真有驱鬼的手段,且看来如此信手拈来,浑不似以往见过的法师,不仅搭法台念咒舞剑,更要用众多法器符咒。这柳条竟有如此功效?若是以后遇到这等事,岂不是自己也能在人前露一把脸?

    徐长生见此法竟然有效,也是心头一松,看那老妇虽已不再反抗,但双眼血红,依旧圆睁,喉间尚不停有“嗬嗬”之声。当下也不犹豫,抽出匕首在左手中指指端一滑,乘鲜血流出之际一指点在了老妇的额头上。

    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指尖传来,众人仿佛听到一声惨呼,那老妇也是脑袋一歪,闭上双眼,好似彻底没了声息。见她胸腹微微起伏,徐长生也是放下心来,这一关看来是过去了。

    回身看到王二,沉声喝道,“还不滚过来,诚心磕头求其谅解”。其实本不需如此,但徐长生也是不耻他的为人,让他多跪一会。

    “待会将这雄鸡杀了,鸡血沿着院墙撒一圈,将鸡头置于门头之上”,徐长生想了想,接着又道,“好生安葬你妻子,四时祭拜之物也莫短了她”。

    王二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经此一事,哪还敢有半点违抗,当即就照着徐长生说的动了起来。

    陈秀才把这一段记了个清楚,除了要划开手指让他略为肉疼外,其他都觉得只是平常之事,未曾想还真有起效,就是不知道道士刚刚有没有念咒语。自己今次帮他出了这么大的风头,问他一个驱鬼辟邪的咒语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当下便暗自琢磨,待明日早间小道士来吃早食时请他喝两杯,定要问个驱鬼的法咒。

    全神贯注时不曾觉得如何,现在一放松,徐长生却觉得异常疲惫,加之刚刚驱鬼之际,似是有所领悟,只待寻个清净之地,好生回想一番。见一众乡民满脸的惊叹和钦佩,也只是抱拳行了个礼,转身便打算回观中歇息。

    “徐大哥,徐大哥,等等我啊”,小婵一脸兴奋的追了过来,刚刚在树林中,她就听到徐长生跟端木诚的谈话了,只不过那时,对他还略有偏见。可见到徐长生驱鬼的手段,以及对自己的微笑鼓励自己后,立马亲近了不少,连称呼都改了。

    “你刚刚还骗我说不会法术呢”,一旦相熟,小婵话也多了起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横梁山吧”。

    “道长,你当真不会法术?”,赵清然嘴角微扬,一脸玩味的问道。

    徐长生无奈的笑了笑,自家人知自家事,驱鬼纯属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他们一行人本就计划周密,准备停当了,自己去,就是个拖油瓶而已。

    “真的不会”,徐长生又拱了拱手,“刚刚也是碰巧行事,小姐随行的帮手,俱是曾征战沙场的勇武之士,此等人物,尸山血海都闯过了,心志坚如钢铁,团聚一心,普通妖物亦不敢侵犯,此去横梁山,定会得偿所愿,道士我就不去添乱了”

    “徐大哥,那你能给小姐画道灵符吗?”,小婵听到徐长生不去,一脸委屈的问道。

    徐长生沉吟片刻,朗声说道,“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错信墨和朱。精神不散元阳定,万怪千妖一扫除”

    “诸位,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说完转身便走。

    赵清然听的此话略一思量,眼前迷雾仿佛瞬间被扫开,望着徐长生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的说道,“徐大哥,小女子赵清然,他日有缘再会。”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