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实世界

    职场确实教会了陈生很多东西，不论他想学或不想学。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机会要自己争取，如果任由事态发展而自己毫无作为，那结果往往会使自己追悔莫及。

    当你犯下足够多的错误，当你挨够了骂，当你遭受够了白眼，当你的亲人也开始对你失望，当你的内心积攒了足够多的渴望和愤慨，你就会在城市这片钢铁森林里，逐渐亮出自己的獠牙，就跟现在陈生眼前的腐狼一样。

    也许是陈生足够的听话，一路上的安静配合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也许是长久以来的经历让他们不愿意相信，一个温柔乡里长大的5岁小孩，竟然有胆量在深夜闯入黝黑深邃的密林。

    在进入艾斯黛儿古堡的前夜，也就是陈生穿越来的第七个夜晚，一直沉默不言的陈生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机会，那是一片沼泽，同样也是一片连绵数公里水草丰茂的湿地，陈生如愿看到了一支正在进食饮水的牛群。

    那是斗胜牛，它们的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但是浑身的肌肉喷张，眼神中经常毫不掩饰的闪烁怒意，斗胜牛肉是四级烹饪赤红烤肉的主要食材，它们的牛角也是游戏中重要的锻造素材，但是它们并不好惹，游戏论坛上的好事者甚至称它们为《神意》平头哥，这个称呼也算是名副其实，有玩家真实的测试过，被惹怒的斗胜牛甚至可以一路追逐着目标，从南三省到帝国的北疆，即使它的身体被冻成冰块，但是它身上的怒意竟然不减分毫。

    但是只要你小心翼翼的不让他们感觉到你的威胁，那你很大可能会和它们相互安好，这片水草丰盛的湿地，是它们栖息安眠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沐浴阳光，也在这里繁衍后代，它们会允许月兔等几种没有危害的的食草动物在这里进食和繁殖，但是却经常对着凶残的大型食肉动物扬起牛蹄。

    传说要素远比陈生想象中的更加神秘，现在的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皎洁的月光就像轻纱般轻抚在他的脸上，环绕在他的身边，他熟练且欢快的穿过了这片沼泽，抵达了记忆中的那条河流，顺着河流不需要走多远，就能遇见一个临河而建的小镇，然后他只需要搭个村民的小船就可以顺风顺水的抵达艾斯黛儿古堡，他记得古堡里有杜卡西的据点，只要他出示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应该就算得救了。

    如果不是遇上了这只腐狼。

    意外的来临并没有出乎陈生的意料，腐狼一般是狼群里争夺狼王失败的老迈孤狼，当它们身上开始散发腐败味道的时候，将有可能得到瘟疫之主的垂青，瘟疫之主的眷属会在它的身上安家，与它共生，如果时间足够的长而且孤狼生命力足够顽强，它甚至还可以再次成长，成为一种诡异的深渊魔物。

    但是陈生眼前的这只明显不具备这种潜力，它身上的藓类植物已经开始枯萎，这代表着瘟疫之主已经不愿意再将视线和精力投注到它身上了。

    眼前的这只腐狼尽管已经足够的老迈，而且身体也已经足够的残破。

    但是在只有5岁的陈生面前，它仍然是一位强大的对手。

    腐狼就在陈生身前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它裂开着嘴，腐败的牙齿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把把长满铜锈的匕首，它浑身充满腐败的臭味，裸露在外的骨骼上布满了蕨类和苔藓，有些地方甚至会有蛆虫探出脑袋。

    但是它老迈的身体似乎和身上的客人诡异的共生在一起，让它的行动仍然能够保持敏捷。

    这样矫健的身姿和它残破的躯体、裸露的内脏组合在一起，在陈生眼里有一种诡异的荒诞和恐怖。

    看着眼前的腐狼向他扑来，陈生没有丝毫想要吐槽的心情，他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猛兽，尽管从薇蓝那里逃跑之前他早就做了很多的计划和腹稿，但是当那股腐败的味道混合着狼嘴的口臭侵入他的鼻子，当腐狼的爪子和牙齿真正的开始威胁到他的生命的时候。

    陈生瞬间丢掉了反击的勇气，只能下意识的翻滚身体，狼狈的躲到一边。

    他对于这次逃跑一共有十几种预案。

    “滚离危险”不属于任何以上的任何一种。

    而且由于他过于恐惧，导致他翻滚躲逃的时机太早，有所准备腐狼只是一个折身就更加凶猛的向他所在的地方追去。

    尖锐的牙齿好像已经贴上了他的皮肤，回过头的陈生甚至能看到腐狼嘴里早已腐烂的舌头，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双利齿在自己左臂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陈生这才慌乱的用手里的木棍推开眼前令人作呕的狼头，半跪着大口喘着粗气。

    腐狼并没有立刻追击，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陈生身边徘徊，半响之后，潮水般的痛苦彻底淹没了陈生的灵魂。

    看着豆大的汗珠从眼前的猎物额头滑落，殷红的血液侵染着他脚下的土地，腐狼嘴角轻咧，终于露出了人性化的微笑。

    腐狼戏谑的看着眼前的猎物，涎水顺着它下巴上杂乱的毛发慢慢滑落，它一下一下的扬起脑袋，不经咀嚼地将嘴里鲜嫩的肉咽进肚子里，可惜他的舌头早就腐烂了，不然还能品尝一下人肉的味道。

    对于饥肠辘辘的腐狼而言，那一口肉连垫一下肚子的程度都不够，反而使它更加感觉到饥饿，也更加激发了它老迈残躯中的兽性。

    它就在陈胜身边游曳，耐心的等着眼前的猎物露出破绽。

    陈生受伤之后反而激发了些许的凶劲，就像是刚入职场的时候，把事情搞砸，一开始还很忐忑，但是真到了被领导指着鼻子臭骂的时候，反而多了一种混不吝的气质。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啐。”这么想之后，陈生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他一边用牙齿咬住上衣，狠狠的撕下一块布条，紧紧的扎住了大臂上端，一边恶狠狠的用脚驱赶着趁机上前占便宜的腐狼。

    疼痛并没有减少半分，但是陈生也知道，这个时候在乎这点疼痛反而容易丢掉姓命，而且这只腐狼确实老迈异常，它看着眼前的猎物进行自救，只能不停的上前进行阻挠，几次三番的试图用锋利的牙齿咬穿陈生的喉咙。

    当简单的止血结束的时候，陈生身体上只是多了几处抓痕，他一边担心着会不会感染腐狼身上的细菌，一边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的猎手。

    他能清晰的感受心脏的跳动，手指摩擦着木棍上粗糙的纹路，任由深夜的阴冷气息一点一点带走他身体上残余的热量，生命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这么生动，他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活着。

    挡在他和世界之间的窗纸好像被眼前的腐狼一口咬穿了一个窟窿。

    在这一刻，陈生前所未有的认真，也感觉到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