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4章 黑灯笼巷

    深夜,

    陈长寿随着钟亚达一道,沿着离开旧港城的街道前行。

    此刻陈长寿身上,穿着一套普通商船水手的衣服,

    邋遢,破烂,甚至还有些异味。

    为了能不露痕迹地、混进以水手力工和船工为主的黑灯笼巷中,

    陈长寿特意到一处住了不少商船水手的客栈里,偷到了这套衣服,

    然后他才知道,在旧港这里,客栈和客栈,其实并不一样。

    他现在租住的同福客栈,是类似于吕玉钦所住的隆昌客栈那样,分隔成一个个客房,供客人自行挑选入住;

    除了提供住宿,往往还兼着酒馆食店的业务,

    另外还有一种客栈,一般连个名字都没有,也不会划分出客房,

    通常就只有通铺,供那些随船来到旧港的普通水手和船工居住,

    价格十分低廉,只有同福客栈的十分之一左右。

    除了身上的衣服,陈长寿还特意想办法联络上施月盈,

    向她请教,要如何掩饰自己的肤色,得到的答案,比他想象的简单了许多;

    施月盈给他一张符箓,只要将这符箓烧成灰、混在酒里喝下,

    就能暂时变成本地土人那样的黝黑肤色,

    只要不进行激烈运动,这肤色就能一直维持到第二天。

    因此,此刻走在钟亚达身后的陈长寿,便是一副皮肤黝黑、满身酒气的落魄水手模样。

    忽然间,陈长寿发现附近环境,看上去似乎有点眼熟,

    很快他就想起来,之前他和施月盈一道,去追杀香师傅敬安的时候,就曾经路过这附近;

    “早几天,住在前面一间屋子里的一家人,莫名其妙地被人杀了,”

    “听说死相还很恐怖,好像被人吸干了精血似的。”

    走在前面的钟亚达随口说道:

    “那户人家里,有船工、也有水手,四风帮后来说要查出凶手,也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

    凶手?凶手当晚就已经被我和施月盈干掉了,陈长寿心里想着,一边开口问道:

    “死了人,不是应该通知总督府,让总督府的人去查吗?”

    “怎么又关四风帮的事?”

    “总督府?”

    钟亚达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户人家全是本地土人,总督府才不会管。”

    “对于我们这些混血儿,还有本地土人来说,四风帮的人,才更像是本地的总督。”

    “虽然四风帮上头管事的,大多数都是大乾人,但起码还会把像我们这些混血儿,还有本地土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闻言,陈长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不出声、默默地跟着钟亚达继续往前走。

    再走了一段距离,钟亚达忽然停下脚步,指向一旁:

    “那边就是黑灯笼巷了。”

    陈长寿朝钟亚达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边有一条街道,街道两旁是两排木屋,大多都是两层的,

    木屋门外,大多挂着灯笼,

    而这些灯笼的上半部分,都用黑布蒙着,

    使得灯笼发出的光亮,只能照亮脚下的地面,而不会映到天上去。

    “据说很久以前,旧港总督府的管辖很严厉,不允许本地土人夜间作乐,”

    “所以这一带的酒馆之类,就在灯笼外头蒙上黑布,省得被总督府的人发现,”

    “久而久之,这一带就被叫做黑灯笼巷了。”

    钟亚达一边解释,一边带着陈长寿走了进去。

    在远处还没太大动静,

    当陈长寿走进黑灯笼巷,立即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隐隐的吵杂声,

    似乎有人在饮酒作乐,也有人在玩牌赌博,甚至依稀听得见女性的呻吟声。

    钟亚达带着陈长寿,来到这街道上、最大的一间木屋前,

    黑灯笼巷里,所有木屋门上,都没有牌匾、招牌之类,这间木屋也是一样,

    只是在木屋门外,站着四五个穿着短打服装的男人,

    看见钟亚达带着陈长寿走近,其中一个男人拿起一个蒙着黑布的灯笼,

    掀开黑布、任由灯笼光亮照在钟亚达和陈长寿脸上,

    男人板着脸、仔细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并没吭声,只是朝他们伸出手来。

    难道进去这间木屋,还得要门票不成?

    陈长寿疑惑地望向钟亚达,

    却见钟亚达掏出之前给陈长寿看过的白布,递到男人手里,

    那男人接过白布,顺手蒙在他手头的登录上,

    灯笼里的光亮透过白布,在附近地面上映出白布上绘着的八角形图案和“肆風”二字,然后移动灯笼,

    陈长寿这才发现,附近地面上,竟然也刻着有“肆風”两个字,

    男人移动着灯笼,将映出来的“肆風”二字,与地面上的对齐,

    确定完全一样之后,男人脸上神色放松了许多,将白布扯下、交还到钟亚达手里:

    “进去吧。”

    ……

    陈长寿跟着钟亚达走进木屋,发现里面是一家酒馆,

    虽然从外面看不出来,但里面的空间、却比陈长寿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家酒馆都要大了许多,

    粗略估算,起码能够容纳一两百人、也不会觉得太过拥挤。

    酒馆里,无论是地上的木地板,还是周围的桌椅,看上去都已经有一定历史,

    就连桌椅前面,那足有大半个人高的、用木板搭起来的台子,看上去似乎也已经包了浆。

    数不清的力工、或者水手打扮的人,正在酒馆里肆意畅饮,大口进食,

    而在那台子上,正有几个本地土人、拿着陈长寿不认得的乐器,不停地吹拉弹唱,使得酒馆里的气氛更热闹了几分。

    钟亚达拉着陈长寿,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而钟亚达自己则转身走开,回来时已经端着两杯酒、还有一盘烤鱼。

    “公子,尝尝黑灯笼巷这边的酒,可不会比你在旧港客栈里喝到的差。”

    钟亚达说道。

    之前钟亚达一直称呼陈长寿为“老爷”,实在习惯不了的陈长寿,花费了不少口舌、才让钟亚达改口喊他“公子”。

    陈长寿接过钟亚达递过来的酒杯,发现是一个木杯,样式跟他穿越前见过的、西式的啤酒杯差不多,

    正要试着喝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小声说道:

    “大哥,这、这里的酒,怎么跟我们船上的……”

    又有人回答: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喝就是了。”

    “可、可是,这味道跟我们船上船长和东家他们喝的酒,好像……”

    “别好像了,就是一样的酒。之前我们商行不是有一条船被四风帮给劫了吗?”

    “你以为船上的那百十桶酒,都到了哪里去?”

    “这,那这些酒岂不是赃物?”

    “赃物又怎么样?就这么一杯酒,如果在别处,你在船上累死累活一个月挣到的钱,也未必买得起……”

    听着背后的对话,陈长寿轻呷了一口杯里的酒,

    虽然他并不太会分辨,但从入口的感觉、到吞进肚子里后,泛起在口中的芬芳,都说明这杯的确是好酒。

    这时,酒馆台上的音乐声忽然停止,

    酒馆大门洞开,一群人从门外走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脸庞线条分明,目光锐利,鼻梁挺直,薄唇间挂着一抹微笑,

    身上穿着宽松的、截短样式的大乾长袍,脚踏黑色软靴,

    腰间一边挂着一柄装在鱼皮刀鞘里的弯刀,

    另一边则挂着一块八角形的铁牌,上面刻着“肆風”二字,

    跟随在中年男人身后的,是七八个穿着褐色短打服的精壮汉子。

    这时,钟亚达凑到陈长寿耳边、轻声说道:

    “他就是四风帮旧港堂的堂主,曲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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