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城（1２）
胡舸帆把饭和鱼端上桌，没好气儿地问：“现在可以了吧？”
“今天开会说了，”赵正华边说边揭开饭菜上的盖子。
“我才不相信，你们开会还管家属化不化妆。”
“咦，好腥！”
胡舸帆心里不爽快，回一句“死鱼当然腥气大。”却又想着今天的重要目的，到底不敢声音太大。
“死了的鱼，只要做得好，一样可以没腥味。”
“那要怎么做？”胡舸帆借放盖子转过身的空儿，狠狠白了身后的赵正华一眼。你一个才出道的农民，还会做鱼？
“我在涂校长家里吃过一回鱼，做得很好吃。我一问，才晓得，做鱼要放泡姜泡椒。这样才压得住腥。”
果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胡舸帆心里虽然不服气，嘴上却欢快活泼道：“那下一回我再买死鱼来，你试试？”
“可以呀！”赵正华又严肃了脸色，“今天开会讲了很多事。”
胡舸帆被赵正华的脸色和语气吓了一跳。什么事，还能有厂里对学徒工人的规定更严重的？
呃……这个事，是要比学徒的规定重大些。但终究和自己关系不大。“还有呢？”
“你怎么不吃惊？”
胡舸帆挑起眉毛：“我吃惊啊！”
“虽然那伙人被打倒了，可还是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你现在是光荣的工人阶级了，政治上不能犯错误。”
“这个我知道。不明不白戴了这么多年的帽子，还敢不老实点儿？”
“那你在赵家沟还那么跳。”
“那不一样。那时候打的光脚，现在穿草鞋了。”
“不对吧，你现在穿皮鞋了。”赵正华指指胡舸帆脚上的皮鞋。这还是赵正华才工作时给胡舸帆买的。在农村的时候胡舸帆舍不得穿，也不方便穿，现在当工人了，一下了班她就换上。惹来厂子里好多女人羡慕的目光。
“还说了什么事？”胡舸帆急切地问道。她急于让赵正华先说，她好视情况看怎么说她的事儿。夫妻俩在踩跷跷板。
“这第二件事嘛，”赵正华抓了抓头皮。
胡舸帆心里潜入一股小小的欢喜。赵正华这个抓头皮的标致性动作，说明他的这第二件事儿不太好说。那这样的话，emmm……她的事儿是不是就会好说一点点呢？
“夫妻之间，有什么事儿不好说呢，说吧说吧。”胡舸帆大肚能容。
“你知道，张校长他们失势了。”
“哦？”胡舸帆心里一紧。她记得，赵正华是张校长这边儿的，提拔副校长，还是张校长的意思。“你也跟着倒霉了？”
“那倒不是。”赵正华又抓了抓头皮。“你知道，当初张校长他们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没同意。”
鬼晓得是你不同意，还是人家女方不同意。好吧，好歹俺还是笑到最后的那个银，这个关键时刻，姑且不与你计较。
“我没同意呢，当初把张校长他们得罪了。
“这一回。我以为我也完蛋了，虽然我工作做得很好，还被县里评了教育先进工作者。”
“结果呢？”
“结果，我不但没被撤，反而还升了。”
“啊？”
“因为有人说，当初张校长他们要给我介绍对象，我都没有接受他们的腐蚀！你看，反而还成了提拔我的理由。”
“真是塞翁失马，祸福相依。”
“你这话说得太对了！”赵正华一拍桌子，扇起一股浓烈的死鱼腥气。
“他们提拔你当东方红小学的校长吗？”胡舸帆兴奋地红着脸问道。
赵正华又抓了抓头皮。“那倒没有。”
胡舸帆搞不懂了。
“他们把我提拔到一所农村小学去当校长了。”
胡舸帆当场被噎住。人生是这样来来往往的吗？
“那个地方呢，有点儿偏。”赵正华抓着头皮。
“有赵家沟偏吗？”
“走一趟要坐三个小时的车。”
胡舸帆看着赵正华，不说话。赵正华只好继续往下说。
“所以呢，跟你商量一下，最近这两年呢，我们就暂时不忙要二娃。”
胡舸帆把筷子一扔。
“你不吃了吗？”赵正华小心翼翼问。
“吃饱了。”胡舸帆掏出手绢擦嘴。一眼看见上面红的白的道道，把手绢一扔。
赵正华忙讨好道：“我这个提议呢，主要是考虑到你一个人在城里，又要工作，又要带雪雪，怕你辛苦嘛。”
“雪雪的户口什么时候办上来？我妈可带话来过了，说是她又要喂公猪，又要带雪雪，忙不过来。本来么，我们又没拿一分钱回去。”
“我问过了，说是年后，就一定可以办上来。”
“年后啊，那我妈还得帮着带好几个月呢？”
“要不我看这样，我们每个月给妈送点儿钱回去？”
“嗯，还算你懂事。”胡舸帆抓起桌子上的水果，掰下一个，剥开来，狠狠一口咬下去：“嗯，这香蕉贵是贵点儿，可确实好吃。”
“咦，你刚才不是不晓得它叫什么名字吗？”
“买都买了，还能不晓得名字？我那是考你。”
赵正华扔下筷子，伸手来拿沙糕。胡舸帆一把打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男人？”
“呃？”
“男人家家的，吃什么零食！洗碗去。”
“哦。”
胡舸帆一边嚼着香蕉，一边安慰失意的夫君：“你呢，别背思想包袱。去了那边，好好工作。家里的一切你放心，我大力支持你！”
赵正华连忙伸出两根指头：“领导说了，两年，两年后就争取把我调回来！”
“你看你看你看，刚刚还教育我要有政治觉悟，你却是这个境界。我有那么不贤惠吗？别说两年，三年都没得问题！”
到底是活在县太爷脚下，消息就是灵通。有一天，胡舸帆惊悉，上头来了知青统一回城的文件。她跑到张步青家里，一问，果然有这回事。
“今天开会说了，”赵正华边说边揭开饭菜上的盖子。
“我才不相信，你们开会还管家属化不化妆。”
“咦，好腥！”
胡舸帆心里不爽快，回一句“死鱼当然腥气大。”却又想着今天的重要目的，到底不敢声音太大。
“死了的鱼，只要做得好，一样可以没腥味。”
“那要怎么做？”胡舸帆借放盖子转过身的空儿，狠狠白了身后的赵正华一眼。你一个才出道的农民，还会做鱼？
“我在涂校长家里吃过一回鱼，做得很好吃。我一问，才晓得，做鱼要放泡姜泡椒。这样才压得住腥。”
果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胡舸帆心里虽然不服气，嘴上却欢快活泼道：“那下一回我再买死鱼来，你试试？”
“可以呀！”赵正华又严肃了脸色，“今天开会讲了很多事。”
胡舸帆被赵正华的脸色和语气吓了一跳。什么事，还能有厂里对学徒工人的规定更严重的？
呃……这个事，是要比学徒的规定重大些。但终究和自己关系不大。“还有呢？”
“你怎么不吃惊？”
胡舸帆挑起眉毛：“我吃惊啊！”
“虽然那伙人被打倒了，可还是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你现在是光荣的工人阶级了，政治上不能犯错误。”
“这个我知道。不明不白戴了这么多年的帽子，还敢不老实点儿？”
“那你在赵家沟还那么跳。”
“那不一样。那时候打的光脚，现在穿草鞋了。”
“不对吧，你现在穿皮鞋了。”赵正华指指胡舸帆脚上的皮鞋。这还是赵正华才工作时给胡舸帆买的。在农村的时候胡舸帆舍不得穿，也不方便穿，现在当工人了，一下了班她就换上。惹来厂子里好多女人羡慕的目光。
“还说了什么事？”胡舸帆急切地问道。她急于让赵正华先说，她好视情况看怎么说她的事儿。夫妻俩在踩跷跷板。
“这第二件事嘛，”赵正华抓了抓头皮。
胡舸帆心里潜入一股小小的欢喜。赵正华这个抓头皮的标致性动作，说明他的这第二件事儿不太好说。那这样的话，emmm……她的事儿是不是就会好说一点点呢？
“夫妻之间，有什么事儿不好说呢，说吧说吧。”胡舸帆大肚能容。
“你知道，张校长他们失势了。”
“哦？”胡舸帆心里一紧。她记得，赵正华是张校长这边儿的，提拔副校长，还是张校长的意思。“你也跟着倒霉了？”
“那倒不是。”赵正华又抓了抓头皮。“你知道，当初张校长他们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没同意。”
鬼晓得是你不同意，还是人家女方不同意。好吧，好歹俺还是笑到最后的那个银，这个关键时刻，姑且不与你计较。
“我没同意呢，当初把张校长他们得罪了。
“这一回。我以为我也完蛋了，虽然我工作做得很好，还被县里评了教育先进工作者。”
“结果呢？”
“结果，我不但没被撤，反而还升了。”
“啊？”
“因为有人说，当初张校长他们要给我介绍对象，我都没有接受他们的腐蚀！你看，反而还成了提拔我的理由。”
“真是塞翁失马，祸福相依。”
“你这话说得太对了！”赵正华一拍桌子，扇起一股浓烈的死鱼腥气。
“他们提拔你当东方红小学的校长吗？”胡舸帆兴奋地红着脸问道。
赵正华又抓了抓头皮。“那倒没有。”
胡舸帆搞不懂了。
“他们把我提拔到一所农村小学去当校长了。”
胡舸帆当场被噎住。人生是这样来来往往的吗？
“那个地方呢，有点儿偏。”赵正华抓着头皮。
“有赵家沟偏吗？”
“走一趟要坐三个小时的车。”
胡舸帆看着赵正华，不说话。赵正华只好继续往下说。
“所以呢，跟你商量一下，最近这两年呢，我们就暂时不忙要二娃。”
胡舸帆把筷子一扔。
“你不吃了吗？”赵正华小心翼翼问。
“吃饱了。”胡舸帆掏出手绢擦嘴。一眼看见上面红的白的道道，把手绢一扔。
赵正华忙讨好道：“我这个提议呢，主要是考虑到你一个人在城里，又要工作，又要带雪雪，怕你辛苦嘛。”
“雪雪的户口什么时候办上来？我妈可带话来过了，说是她又要喂公猪，又要带雪雪，忙不过来。本来么，我们又没拿一分钱回去。”
“我问过了，说是年后，就一定可以办上来。”
“年后啊，那我妈还得帮着带好几个月呢？”
“要不我看这样，我们每个月给妈送点儿钱回去？”
“嗯，还算你懂事。”胡舸帆抓起桌子上的水果，掰下一个，剥开来，狠狠一口咬下去：“嗯，这香蕉贵是贵点儿，可确实好吃。”
“咦，你刚才不是不晓得它叫什么名字吗？”
“买都买了，还能不晓得名字？我那是考你。”
赵正华扔下筷子，伸手来拿沙糕。胡舸帆一把打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男人？”
“呃？”
“男人家家的，吃什么零食！洗碗去。”
“哦。”
胡舸帆一边嚼着香蕉，一边安慰失意的夫君：“你呢，别背思想包袱。去了那边，好好工作。家里的一切你放心，我大力支持你！”
赵正华连忙伸出两根指头：“领导说了，两年，两年后就争取把我调回来！”
“你看你看你看，刚刚还教育我要有政治觉悟，你却是这个境界。我有那么不贤惠吗？别说两年，三年都没得问题！”
到底是活在县太爷脚下，消息就是灵通。有一天，胡舸帆惊悉，上头来了知青统一回城的文件。她跑到张步青家里，一问，果然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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