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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野姐夫

    正午,船上,姜四娘正陪着自家阿姐在甲板上晒太阳。自那日船上搜人后,姜老爹就不让她们姐妹俩下船了,船上的生活枯燥乏味的很,但所幸,阿姐从古书上看来了一些算法,不完全同于珠算,也类似于珠算,很是奇妙,乘除加减,百般神奇。也因此能打发掉好些时间。

    话说这应天府估摸着也真的是遭了什么大事,先是在东港的时候晚上搜船,好不容易盼着船移到西港了,结果西港也开始戒严了,上下船都要查路引。为此,爹爹是更不让自己下船了。

    也不怪爹爹如此小心,这两天应天府的兵差不闲着,船上人的嘴也没停着。什么连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刘大人府上遭了细作,杀了好些人,吓得府里都不敢出门。听人说,那擦地抹布扔出来,都是血水,洗红了一个池子。还有说夜市里哪四个赌徒一道回家时碰上了细作,被割了头扔在角落,吓破了打更人的胆。更有传得神乎其神的,说是什么蓬莱岛的倭寇,黑衣蒙面,来无影去无踪,专门杀人割首剖肝挖肠用来蘸辣椒酱生吃。这不,那船杆下,又有人开始“说书唱大戏”了。姜四娘竖着耳朵细细听着。

    姜元娘看着四娘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屏息,一会儿又情不自禁瞪圆了眼,一会儿又入迷的样子,便知她又在听船上那些湖说海嗑的话了。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嫩生生的,多好骗。但又是个有头脑,胆也大,心更细的好姑娘。想自己十五六的年纪,还只会刷题、补课、上学,见着老师哆嗦,一体测就腿软,每天愁的是刷不完的题,背不完的书,晚自习到底考不考试。但人家,已跟着爹爹走了很多路,见过一些世面,一把算盘噼里啪啦响,心里谋划着“大胆天下去得”,肩上已挑了这个家的一份担子。

    心里正想着,忽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伊是杭州府的,早上刚下船买东西了,要去东京府投奔亲戚哩。”元娘怔怔看去,盘口处,两个兵差正照例检查路引,盘问一个青年人。那汉子身着一短褐,怀里抱着短笠,脚上蹬了一双草鞋,是船上脚夫挑夫农夫等最常见的打扮。

    不是他,只是声音像。心下略有些许失望。

    兵差见着农夫本就没什么好气,看那汉子愣愣的,一点也不像别的恭敬,傲岸得很,一点儿意思都不给,便更没好气。“你说你是杭州府的便是了?哪个舱房的?”那青年愣了下,往船上舱房处抬眼看了下,似是没料到盘查得这么细,兵差抢着呵斥到,“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不是想逃税混进城,就是想搭白船吧。”青年再欲辩解,“两位兵大哥,咱…”

    就是这一抬眼的功夫!“是他!”元娘的心都狂跳了起来,容貌可以遮掩,但唯独这双内蕴大海星辰的双眸更改不了。还有那手里的挑棍,她见过他的佩刀,和别的大刀宽扁长都不一样,像是根据自己喜好定制般的,裹上布头,可不就是现下挑棍的样子?

    他本就神迹鬼踪的,眼下是要暴露身份了么?

    鬼迷心窍般,元娘站起了身,又像是被蛊惑般,对,蛊惑!就是蛊惑!他的眼睛会唱歌,他的笑容会让人沉醉难以忘怀,夜夜和着微醺的夏风入眠。而现在的自己,就像那听到海妖歌声的船长,直直地义无反顾地以最大节速往礁石狠狠撞去!就像有句歌词唱的,“我愿用破碎的身躯献祭与你的爱”。

    飞蛾扑火!明知是火,仍要焚身以火,那就让火来烧熔我,来燃烧我的心!

    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急,小跑至盘问处,“阿哥,你怎么才回来,不是让你别买这些东西么?你买这么多,舱里又小又挤的,可放哪儿?”遂又像两个兵差福了福身,“两位差爷莫怪,我这阿哥性憨又拗得慌,还望大人们多担待。”一面说着,一面递了兜里惟二的碎银与两人。“虽说还未夏至,但正午的日头晒久了也晒得人心慌,大人们且解了差喝两杯茶解解这热气。”

    一面是又傲又憨的傻糙汉子,一面是又娇又俏,软语声细的姑娘,那一声声嫩楚楚的“大人”,直唤得俩兵差心花怒放,也顾不上盘问了,挥了挥手,径直放了人。末了,还在嘀咕,“当真是傻人有傻福,竟有这般好命…”。

    那汉子戴上斗笠,挑东西,跟着姜元娘走了。

    船舱内,元娘坐北面,四娘坐东面,张承坐南面。没错,那戴笠汉子正是本该早已离开应天府的张承。依郭守乾计策,找人假扮张承在洗尘宴后离开郭府住进刘府,为掩耳目,丁温陪同留下。张承则在郭守乾的人马护送下陆路离开应天府。自栖霞山前道岔路再一分为二,用来迷惑对手,争取赶路时间。但张承自不会完全将性命放托他人之手,哪怕郭守乾不会取自己性命。故,张承越过栖霞山后,又换装成挑脚夫,换道折回栖霞山,走了三个时辰,将将至半山腰草舍。由丁温接应,再花了1个时辰多一些赶至西港码头。不料在最后被两个甩脾气的小兵给难住了。

    想这一局里,郭守乾倾力相助,是在替五皇子拉拢;摸进刘府翻查东西的许是三皇子的人;而那刘世延态度如此暧昧,竟不惜赔上自己守卫治安的名声全城严查,又助自己拦下了三皇子势力下的好几拨刺杀。许是因昨日正午以为灌醉了自己偷偷搜身而不得物证,认为自己并未掌握七皇子根本证据,所以也乐得见自己把三皇子拉下马,好浑水摸鱼。

    那么,武昌府刺杀的必定是三皇子的人,船上跟踪的一直是五皇子的人。三皇子听闻密令暗查,想借刀杀人,假装七皇子手下刺杀,因为整件事情明面上都是冲着七皇子去的,谁都会怀疑是七皇子下手。他原本也以为是七皇子下手,但到应天府后,刘世延的态度和举动瞬间告诉他,七皇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否掌握了物证,且军师和替身在杭州府一直没有消息,可见寸步难行,这就说明七皇子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会经过武昌,他一直在杭州守等自己。所以,刺杀的一定是三皇子的人!

    理出一根线,其余就都明了了!

    三皇子的手下假扮七皇子的人手进行武昌府刺杀,七皇子自知哑巴亏,失了先机,又在杭州守不到本身,就在应天府借机抖出三皇子的勾结物证。三皇子狗急跳墙,先是入府翻盗,被刘世延发现。想着事情已暴露,干脆直接下杀手,死无对证。

    五皇子则是静观全程,待至应天府,郭守乾借刘世延手逼自己现身,也是在帮着保自己一命。毕竟若是二品大员,又是功臣之后被刺杀死在地方上必定轰动。之后又助自己脱身。

    所以,自己从始至终,就是周兴帝扔出去的一个饵!他在试探五皇子,到底会不会笼络自己!也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站五皇子!

    三皇子和七皇子为着各自的丑事互相打破头,又能借此制衡两个儿子。且,周兴帝更想看的应该是他的儿子们能耐到什么程度了,下面小子们打架,会不会掀翻这老子的位置了。这就是天家啊!

    张承心内一时滔天海浪,一时阴风怒号,一时悲极自嘲不已。面上皆静默不语。

    一时间,座上三人皆无所语。元娘率先打破沉静,扭头看着四娘道,“四娘,你去爹爹那里盘帐吧。你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阿姐这条命就交托你这张嘴上了。”

    四娘强稳心神,我的天爷,难道是阿姐的相好?阿姐什么时候心里有别人了?可是那两个月每天去河边吹风认识上的?看这打扮也不像船上的呀?不是说打渔的腿都有点罗圈吗?打渔的不都是晒得黑黝黝的吗?看这野路子姐夫,哦不,脚夫,螳螂腿、马蜂腰,呸呸都是这两天听船上浑话听多了。应该是身形矫健。但怎么看也都不像船上人啊……

    这厢四娘正满心脑补大戏,看对面俩人齐齐瞪着自己,暗想:姐姐死过一次好不容易想好好活着了,既是阿姐喜欢的,怎么着也得支持着,看野路子姐夫人憨讷讷的,想来也不会像陈思霖那般心眼子多。罢、罢,虽看着总觉得有些别扭,总觉得这人五官和自己面皮骨像怪怪的,只要待阿姐好,阿姐开心幸福就行。

    遂四娘敲定主意,一脸认真道,“阿姐放心,只要你开心幸福,怎么着妹妹都帮你的,爹爹那儿我去摆平。”抬步离座,正欲开门,扭头看向张承,“这位阿哥,若是你敢做对不起我阿姐的事,就算我拆了你家房子也荡不平心里这口气,定要你好看!”后雄赳赳地,活像只小公鸡,不,小母鸡,开门出了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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