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揭幕（一）
身穿军服的少女心情异常烦躁。能让她打发烦躁的对象已经不在。即使勉强让自己分神想些开心的事，回过神时心里反而越发烦躁。堵在心里的烦闷感挥之不去，不管看什么都不顺眼。
“我说，谢末灵准尉。”正对着桌子阅览文件的少校无奈地叹口气，“大清早进到别人的屋子摆出这等凶恶嘴脸，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要不喝点酒放松一下？”
“有那么可怕吗……话说现在是不能喝酒的吧。”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到处乱走动的谢末灵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后回过神来。她睥睨着不良军人，语气不善，“难道今天少校你从早到现在都没喝酒吗？真是稀奇啊。不过不喝酒也好，少校你的酒量有点过了，弄不好人生会提前结束的。”
“今天早上的确没喝酒，有些在意的事。不过你心情很不好啊，发生了什么？”少校没有理会谢末灵话中的冒犯，如何要求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礼貌地说话至今还是人类未解的难题。至于谢末灵平时好像对他也不怎么客气这件事他就自行忽略了。
“没什么。”谢末灵郁闷地转过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只不过不想闷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想去可能遇到某个人的一些地方。少校虽然是个邋遢的长官，但还是可以信任的。她踌躇了一下，心里的犹豫很快消散。如果连眼前的人也无法信任，她不知道还可以信任谁。
她开口说：“呐，少校，稍微聊聊天可以吗？”
有些事憋在心里很久，此刻说出来大概也无济于事。但她现在不需要一个可以指点她人生的人，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至于他能否给她建议，能否抚平她烦躁的心情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安静地听她说，那就够了。
现在在这研究所里，谢末灵能找到人只有少校。虽然她平时很不齿少校邋遢的作风，但她心里很清楚，少校一直都是个可靠的人。她知道这么久以来，压力最大的人是少校。背负着杀害同僚的罪孽，一直面对着外界和自己内心的拷问，即使如此他的身影依旧像座大山，稳稳地承担了所有的风雨。
“可以，但是过一会就要开始工作，只聊到那时的话也未尝不可。”
谢末灵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从何说起。少校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啊，不太清楚关于父亲的事。那个男人虽是我的父亲，我对他的了解却不多。只是有听说他是公安局的刑警，更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工作是不是很危险，我都不清楚。他从不在家里说这些事，我也没有问。”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偶尔回来也只是吃饭和睡觉。他不爱说话，总是板着一张脸。小时候一直觉得他很可怕，从我懂事起我就基本没有和父亲说过话，我们交集最多的地方大概就是饭桌。我常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要说点什么却一直没能开口。”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人。因为有他在，即使外面漂泊不安，这个家也保持着平静的生活。”顿了顿，谢末灵有点害羞地说。
“但是，有一天父亲死了，在那之后一切都改变了。据说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从背后用枪打穿了头，当场死亡。因为职业的缘故他树敌很多，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犯人，大概永远都抓不到了吧，都已经是８年前的事了。”
谢末灵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后轻声说：“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那么憎恨犯人，父亲也是做好了要面对这种结果的心理准备而工作着。刑警被杀那种事无关紧要，在意的只是父亲死了这件事。”
季寒辰看着谢末灵，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就这样闭上眼沉默着。默默地思考了一下，季寒辰开口问：“不难过吗？”
听到少校的话，谢末灵瞬间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她的眼里似乎泛起了阵阵涟漪，但她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母亲和妹妹都在哭泣着，但我大概是哪里坏掉了吧。亲人死了却一滴眼泪也没流，没过多久就决定从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谢末灵侧过头，脸颊笼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即使加上父亲留下来的钱，也无法长时间维持家里的开支。妹妹还小，母亲又闭门不出，所以我觉得自己不想办法解决不行，我是唯一可以支撑这个家的人。然而四处寻找工作未果，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得知军人每个月都有稳定的工资，即使战死了也有一定额度的抚恤金。”
“我决定参军，即使我死了也不要紧。家里得到的钱应该可以让妈妈和妹妹她们度过因为失去父亲而悲伤的时期。”
“抱着试一下的想法报了名，发现军队其实没有从军年龄的限制，我顺利地进了军队。对于运动和学习能力都很强的我来说，这是理想的工作，虽然有一点点危险，有一点点辛苦。”
“很辛苦吧。”少校轻声说。
在谢末灵从军的时候，军队正将没有接受过良好训练的新兵一个个的投入战场。那个时候还是反对移民的组织的暴动一触即发的时期，为了尽快平息暴乱，即使是新兵也让他们随便上了战场。没有接受过完整训练就上了战场，能活下来的新兵少之又少，那几年的死亡率到了骇人的程度。
谢末灵苦笑了一下，视线微微下移。刚刚进入军队时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忘记。对身为女性又是孩子的她来说辛苦的事太多了，因为弱小因为无知，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慢慢成长起来。
但是，她很清楚正因为经历了那个时期才有了现在的自己，和那个少年相遇的事情也是。在军队的生活让她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到底值不值呢？她至今没有得出答案。
“现在想要试着去改变，或许自己一直在追随着父亲的地步。变成和父亲一样的人虽然不可能，但只要做了，终会离他的世界更近些。即使小时候没能和父亲有更多的交流，但在不知不觉中他成了我心中的支柱。因为有他在，我和母亲还有妹妹得以安静地生活。外面的世界那么乱，可在他的守护下，那个家依旧那么平静。他是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父亲。一直想对他说的，只是现在他也听不到了。”
“他是我父亲正是太好了。”
“参军这么多年，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即使母亲和妹妹已经不需要我的支持，我还是没有离开军队。我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不只是参军的理由，还有人生。失去了维持家中生活的目标后，我突然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我想如果像父亲那样为了目标抛开生死去奔跑的话，或许就有能抓住的东西吧。”谢末灵小小地叹了口气，而后无谓地笑了笑，“如果不这么想的话，我的人生大概就没救了。”
“没有也无所谓吧。”季寒辰站了起来，走到谢末灵的身边，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用拳背轻轻地敲了下她的头，“谢末灵，你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无法得到拯救之类的事，你还没到要介意这个的年龄。在想着无聊的事情而烦恼犹豫的时候，青春就不知不觉的流逝掉了，那可是很可惜的。”
“这是少校的亲身经历吗？”
“你就当作这是我亲身经历后给出的忠告吧。即使是我也有各种各样的人生经历，各种各样……”
谢末灵沉默不语。每个人都有着复杂难明的故事，少校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一定是因为他经历了特别的事，那想必是非常痛苦的过去。谢末灵很好奇，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追问那个的资格，谁都想隐藏自己的秘密生活。也可以说，那些无法告诉他人的事才是他们这些军人活着的原动力。
即使是面若冰霜杀人如麻的人，在心里也有着小桥流水的角落。
“那，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和有着各种各样经历的同伴相互安慰下？”少校语气一转，轻佻看着谢末灵。
“我说，谢末灵准尉。”正对着桌子阅览文件的少校无奈地叹口气，“大清早进到别人的屋子摆出这等凶恶嘴脸，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要不喝点酒放松一下？”
“有那么可怕吗……话说现在是不能喝酒的吧。”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到处乱走动的谢末灵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后回过神来。她睥睨着不良军人，语气不善，“难道今天少校你从早到现在都没喝酒吗？真是稀奇啊。不过不喝酒也好，少校你的酒量有点过了，弄不好人生会提前结束的。”
“今天早上的确没喝酒，有些在意的事。不过你心情很不好啊，发生了什么？”少校没有理会谢末灵话中的冒犯，如何要求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礼貌地说话至今还是人类未解的难题。至于谢末灵平时好像对他也不怎么客气这件事他就自行忽略了。
“没什么。”谢末灵郁闷地转过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只不过不想闷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想去可能遇到某个人的一些地方。少校虽然是个邋遢的长官，但还是可以信任的。她踌躇了一下，心里的犹豫很快消散。如果连眼前的人也无法信任，她不知道还可以信任谁。
她开口说：“呐，少校，稍微聊聊天可以吗？”
有些事憋在心里很久，此刻说出来大概也无济于事。但她现在不需要一个可以指点她人生的人，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至于他能否给她建议，能否抚平她烦躁的心情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安静地听她说，那就够了。
现在在这研究所里，谢末灵能找到人只有少校。虽然她平时很不齿少校邋遢的作风，但她心里很清楚，少校一直都是个可靠的人。她知道这么久以来，压力最大的人是少校。背负着杀害同僚的罪孽，一直面对着外界和自己内心的拷问，即使如此他的身影依旧像座大山，稳稳地承担了所有的风雨。
“可以，但是过一会就要开始工作，只聊到那时的话也未尝不可。”
谢末灵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从何说起。少校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啊，不太清楚关于父亲的事。那个男人虽是我的父亲，我对他的了解却不多。只是有听说他是公安局的刑警，更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工作是不是很危险，我都不清楚。他从不在家里说这些事，我也没有问。”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偶尔回来也只是吃饭和睡觉。他不爱说话，总是板着一张脸。小时候一直觉得他很可怕，从我懂事起我就基本没有和父亲说过话，我们交集最多的地方大概就是饭桌。我常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要说点什么却一直没能开口。”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人。因为有他在，即使外面漂泊不安，这个家也保持着平静的生活。”顿了顿，谢末灵有点害羞地说。
“但是，有一天父亲死了，在那之后一切都改变了。据说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从背后用枪打穿了头，当场死亡。因为职业的缘故他树敌很多，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犯人，大概永远都抓不到了吧，都已经是８年前的事了。”
谢末灵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后轻声说：“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那么憎恨犯人，父亲也是做好了要面对这种结果的心理准备而工作着。刑警被杀那种事无关紧要，在意的只是父亲死了这件事。”
季寒辰看着谢末灵，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就这样闭上眼沉默着。默默地思考了一下，季寒辰开口问：“不难过吗？”
听到少校的话，谢末灵瞬间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她的眼里似乎泛起了阵阵涟漪，但她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母亲和妹妹都在哭泣着，但我大概是哪里坏掉了吧。亲人死了却一滴眼泪也没流，没过多久就决定从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谢末灵侧过头，脸颊笼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即使加上父亲留下来的钱，也无法长时间维持家里的开支。妹妹还小，母亲又闭门不出，所以我觉得自己不想办法解决不行，我是唯一可以支撑这个家的人。然而四处寻找工作未果，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得知军人每个月都有稳定的工资，即使战死了也有一定额度的抚恤金。”
“我决定参军，即使我死了也不要紧。家里得到的钱应该可以让妈妈和妹妹她们度过因为失去父亲而悲伤的时期。”
“抱着试一下的想法报了名，发现军队其实没有从军年龄的限制，我顺利地进了军队。对于运动和学习能力都很强的我来说，这是理想的工作，虽然有一点点危险，有一点点辛苦。”
“很辛苦吧。”少校轻声说。
在谢末灵从军的时候，军队正将没有接受过良好训练的新兵一个个的投入战场。那个时候还是反对移民的组织的暴动一触即发的时期，为了尽快平息暴乱，即使是新兵也让他们随便上了战场。没有接受过完整训练就上了战场，能活下来的新兵少之又少，那几年的死亡率到了骇人的程度。
谢末灵苦笑了一下，视线微微下移。刚刚进入军队时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忘记。对身为女性又是孩子的她来说辛苦的事太多了，因为弱小因为无知，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慢慢成长起来。
但是，她很清楚正因为经历了那个时期才有了现在的自己，和那个少年相遇的事情也是。在军队的生活让她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到底值不值呢？她至今没有得出答案。
“现在想要试着去改变，或许自己一直在追随着父亲的地步。变成和父亲一样的人虽然不可能，但只要做了，终会离他的世界更近些。即使小时候没能和父亲有更多的交流，但在不知不觉中他成了我心中的支柱。因为有他在，我和母亲还有妹妹得以安静地生活。外面的世界那么乱，可在他的守护下，那个家依旧那么平静。他是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父亲。一直想对他说的，只是现在他也听不到了。”
“他是我父亲正是太好了。”
“参军这么多年，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即使母亲和妹妹已经不需要我的支持，我还是没有离开军队。我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不只是参军的理由，还有人生。失去了维持家中生活的目标后，我突然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我想如果像父亲那样为了目标抛开生死去奔跑的话，或许就有能抓住的东西吧。”谢末灵小小地叹了口气，而后无谓地笑了笑，“如果不这么想的话，我的人生大概就没救了。”
“没有也无所谓吧。”季寒辰站了起来，走到谢末灵的身边，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用拳背轻轻地敲了下她的头，“谢末灵，你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无法得到拯救之类的事，你还没到要介意这个的年龄。在想着无聊的事情而烦恼犹豫的时候，青春就不知不觉的流逝掉了，那可是很可惜的。”
“这是少校的亲身经历吗？”
“你就当作这是我亲身经历后给出的忠告吧。即使是我也有各种各样的人生经历，各种各样……”
谢末灵沉默不语。每个人都有着复杂难明的故事，少校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一定是因为他经历了特别的事，那想必是非常痛苦的过去。谢末灵很好奇，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追问那个的资格，谁都想隐藏自己的秘密生活。也可以说，那些无法告诉他人的事才是他们这些军人活着的原动力。
即使是面若冰霜杀人如麻的人，在心里也有着小桥流水的角落。
“那，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和有着各种各样经历的同伴相互安慰下？”少校语气一转，轻佻看着谢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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