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衲送你去轮回
月华如洗，从天而降。鼎湖峰倒映在神仙湖的柔波里，影影绰绰，随波摇曳。
那晚，周正龙坐在湖边岩石上，枯坐到天明。
“唉！都说护士姐姐好，傻帽才往医院跑。”周正龙长长叹了口气，他的身上有一处胎疤，最近隐隐作痛。
去医院看病，验血、验尿、CT都来了一遍，花了上千元查不出任何问题，最后医生建议让他去精神科看看。但是自从来到仙都，病痛竟然好了。
太阳露脸，天边出现一抹彩虹，仙都山上云雾缭绕，出现了蜃楼。云端之上有座千丈宫宇，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周正龙朝着蜃楼的方向攀爬，也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山顶，蜃楼仙宫就消失了。他又困又饿，实在挪不动步了。
山岚雾浓，一阵疾风吹来，只见前面有座灰墙青瓦的破旧古庙，四周古木参天，庙前有块巨石，石上雕着“栖真寺”三个大字。
巨石旁边的枯树洞里放着两个叠起来的骨灰瓮，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横架其上。
寺庙的大门敞开着，周正龙径直走入佛堂。两旁的十八罗汉皆是木制，金漆脱落严重，诡异至极。
恍惚间，佛堂上突然冒出一位黄袍僧人面对佛像，盘坐于蒲团之上。
“弟子拜见大师。”周正龙双掌合十，行了一记佛礼。
周正龙祖上本为道门世家，到太公那代已经衰落，他爷爷改行杀猪，但初一、十五的敬香和素食传统都还保持。
他孑然一身，自然可以潇洒一些。民间传说，佛本是道，道家弟子向佛门高僧行弟子礼也是合理的。
“年轻人，来此所为何事？”僧人声如洪钟。
“弟子看破红尘，决定出家。”周正龙回答。
“你可有硕士文凭？”
“没有。”
“那可就没有编制了，也没有五险一金。”
“只要有口饭就行，不在乎单费。”
普通和尚的俸禄称为单费，每个月都是大师给的，而寺庙的钱是信众提供的。大师不需要单费，因为整个寺庙都是他的。
“呵呵，佛光普照，怎会如此小气。下山化缘，为活人祈福，为逝者超度，所得香火自然要分与你。按规矩是三七开。”老僧悠悠道。
按照现在行情，下山一次最多可上万。周正龙心想，老和尚可真大方啊，我七他三。
周正龙正要拜谢，忽闻老僧说：“寺庙七，你三。出家人当清心寡欲，一心向佛，减少物质执着和贪念。”
“谨遵师傅教诲。”周正龙咬紧牙关，走上前想看清老僧面貌。
“请说说你看破红尘的缘由。”老僧转过身背对着他。
“哦。弟子近几年诸事不顺，心灰意冷。从我爷爷那代开始，我们家就从事杀猪卖肉这个行当。”
“前几年猪肉价格飙升，从十几块升到近四十。我便随父亲在城市郊区开了一家养猪场，经过我们父子俩的苦心经营，养猪场终于倒闭了。因为困顿三年，猪肉价格跌到十元左右。”
“破产后，我就去‘饿得快’送外卖。有个刁民在山顶点外餐，等我送到山顶时他却嫌饭菜已冷，我愿意将饭菜免费送他，他却不依不饶，将我举报了。我气不过，跟他打了一架。然后，我就失业了。”
“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再揍他一次，把他的牙齿都打掉。”
“后来我就租了一辆车，在笛笛平台接客。没到一个月，就被一个泼妇举报了。她说我凝视她，随时准备作恶。”
“就这样，我就又失业了。她穿成那样，是个正常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大师你说，我错在哪里？”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凡此种种，皆是浮云。既已经打算出家，应当放下。”老僧叹了口气，振振有词。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周正龙变得有些暴躁，一直在竭力克制心中怒火。
“那好！老衲送你去轮回！”僧人突然转身伸出长满老茧的两只手，紧紧掐住周正龙的脖子。
这和尚身材瘦小，力气却出奇的大。周正龙急忙伸出右手抓住和尚的头发，左手去扣他的眼珠。
周正龙自幼跟父亲学习杀猪，每天吃猪肉五斤，又勤于锻炼身体，自是有一把子力气。
“哎哟，施主放手，贫僧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和尚服软，松开双手。
“你这个假和尚，竟然诓我！何曾见过和尚有那么多头发？”
“大哥，我真没骗你！你没看到佛祖都有一头卷发吗？我学他留点头发有何不可？”
“佛祖那是肉髻，佛门三十二法相之一！看我不拆穿你这鬼把戏。”
此时浓雾渐散，周正龙把和尚拽近仔细打量，突然大笑说：“哈哈，竟然是你！”
“不是我！大哥快放手！”
“是你，就是你！在我人生最低谷时候，走近我，然后一脚将我踹下深坑的那个！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这人不是那个在山顶上叫外卖的家伙还能是谁？周正龙随手从腰间抽出杀猪刀，朝那刁民的脖子劈了过去。
作为一个杀猪佬，随身带着祖传的杀猪刀，这是很合理的吧。
假和尚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喂！别装死了，只是刀背。”周正龙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假和尚。
“嘿嘿嘿，大哥，我这不是配合你演吗？只要你消消气就好。”假和尚一骨碌爬了起来。
“你叫什么？”
“我叫马户，牛马的马，户口的户。”
周正龙见他滑稽的样子，气已经消了大半，淡淡地说：“马户，合起来不就是驴字吗？那好，以后我就叫你二驴吧。”
“好嘞！朋友都这么叫我。”马户讪讪地说。
“二驴呀，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这里还有个老和尚，法号智彰，俗名叫叶侯三。叶子的叶，诸侯的侯，一二三的三。他清早出去喂猴子，这会儿也快回来了。我呢，因为投资失败，跑到山里躲债，正好就来到这个栖真寺。智彰上人可怜我孤苦无依，就收留了我。”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走进来一个瘦小的老和尚。老和尚身穿灰袍，脸上长满了灰白胡子，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人用刀砍过。
周正龙行过礼，并说明来意。
“是你呀！”老和尚认真看了看周正龙，突然很是诧异，像是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大师，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周正龙好奇地问。
“没见过。”老和尚话不多，脸色恢复平淡。
周正龙心中有很多疑惑，本想向老和尚请教一番，见他如此冷漠便不好说什么。这和尚也没说留不留他长期住下，让周正龙心里憋得慌。
寺院里枯枝遍地，杂草丛生。一整天，看不到一位香客，也不知道大和尚靠什么维持生计。
寺庙很大，里里外外五个院落，后面的四个院子房间都紧锁着。周正龙跟马户闲得无聊，就帮忙打扫。饿了，就摘树上的桃子吃。
老和尚待在方丈内禅修，到了下午才出来。
“你就住在这间房。”老和尚用钥匙打开了东面的厢房，那里紧临院外悬崖一侧。
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摆着一块铜镜。清幽简洁，干净和谐，像是脱尘女子住过一般。
周正龙看着镜中的自己，三十不到，帅气不减，却憔悴苍凉，竟然有些陌生。
马户住在西边，那里环境稍微好一些，竟然还有红色被单。红被单、红蜡烛、红桌、红椅，不过原来的红色已经褪去成淡红。
“晚上不要开门，更不要出来。”老和尚说完就走，跑去继续敲木鱼了。
那晚，周正龙坐在湖边岩石上，枯坐到天明。
“唉！都说护士姐姐好，傻帽才往医院跑。”周正龙长长叹了口气，他的身上有一处胎疤，最近隐隐作痛。
去医院看病，验血、验尿、CT都来了一遍，花了上千元查不出任何问题，最后医生建议让他去精神科看看。但是自从来到仙都，病痛竟然好了。
太阳露脸，天边出现一抹彩虹，仙都山上云雾缭绕，出现了蜃楼。云端之上有座千丈宫宇，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周正龙朝着蜃楼的方向攀爬，也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山顶，蜃楼仙宫就消失了。他又困又饿，实在挪不动步了。
山岚雾浓，一阵疾风吹来，只见前面有座灰墙青瓦的破旧古庙，四周古木参天，庙前有块巨石，石上雕着“栖真寺”三个大字。
巨石旁边的枯树洞里放着两个叠起来的骨灰瓮，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横架其上。
寺庙的大门敞开着，周正龙径直走入佛堂。两旁的十八罗汉皆是木制，金漆脱落严重，诡异至极。
恍惚间，佛堂上突然冒出一位黄袍僧人面对佛像，盘坐于蒲团之上。
“弟子拜见大师。”周正龙双掌合十，行了一记佛礼。
周正龙祖上本为道门世家，到太公那代已经衰落，他爷爷改行杀猪，但初一、十五的敬香和素食传统都还保持。
他孑然一身，自然可以潇洒一些。民间传说，佛本是道，道家弟子向佛门高僧行弟子礼也是合理的。
“年轻人，来此所为何事？”僧人声如洪钟。
“弟子看破红尘，决定出家。”周正龙回答。
“你可有硕士文凭？”
“没有。”
“那可就没有编制了，也没有五险一金。”
“只要有口饭就行，不在乎单费。”
普通和尚的俸禄称为单费，每个月都是大师给的，而寺庙的钱是信众提供的。大师不需要单费，因为整个寺庙都是他的。
“呵呵，佛光普照，怎会如此小气。下山化缘，为活人祈福，为逝者超度，所得香火自然要分与你。按规矩是三七开。”老僧悠悠道。
按照现在行情，下山一次最多可上万。周正龙心想，老和尚可真大方啊，我七他三。
周正龙正要拜谢，忽闻老僧说：“寺庙七，你三。出家人当清心寡欲，一心向佛，减少物质执着和贪念。”
“谨遵师傅教诲。”周正龙咬紧牙关，走上前想看清老僧面貌。
“请说说你看破红尘的缘由。”老僧转过身背对着他。
“哦。弟子近几年诸事不顺，心灰意冷。从我爷爷那代开始，我们家就从事杀猪卖肉这个行当。”
“前几年猪肉价格飙升，从十几块升到近四十。我便随父亲在城市郊区开了一家养猪场，经过我们父子俩的苦心经营，养猪场终于倒闭了。因为困顿三年，猪肉价格跌到十元左右。”
“破产后，我就去‘饿得快’送外卖。有个刁民在山顶点外餐，等我送到山顶时他却嫌饭菜已冷，我愿意将饭菜免费送他，他却不依不饶，将我举报了。我气不过，跟他打了一架。然后，我就失业了。”
“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再揍他一次，把他的牙齿都打掉。”
“后来我就租了一辆车，在笛笛平台接客。没到一个月，就被一个泼妇举报了。她说我凝视她，随时准备作恶。”
“就这样，我就又失业了。她穿成那样，是个正常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大师你说，我错在哪里？”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凡此种种，皆是浮云。既已经打算出家，应当放下。”老僧叹了口气，振振有词。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周正龙变得有些暴躁，一直在竭力克制心中怒火。
“那好！老衲送你去轮回！”僧人突然转身伸出长满老茧的两只手，紧紧掐住周正龙的脖子。
这和尚身材瘦小，力气却出奇的大。周正龙急忙伸出右手抓住和尚的头发，左手去扣他的眼珠。
周正龙自幼跟父亲学习杀猪，每天吃猪肉五斤，又勤于锻炼身体，自是有一把子力气。
“哎哟，施主放手，贫僧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和尚服软，松开双手。
“你这个假和尚，竟然诓我！何曾见过和尚有那么多头发？”
“大哥，我真没骗你！你没看到佛祖都有一头卷发吗？我学他留点头发有何不可？”
“佛祖那是肉髻，佛门三十二法相之一！看我不拆穿你这鬼把戏。”
此时浓雾渐散，周正龙把和尚拽近仔细打量，突然大笑说：“哈哈，竟然是你！”
“不是我！大哥快放手！”
“是你，就是你！在我人生最低谷时候，走近我，然后一脚将我踹下深坑的那个！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这人不是那个在山顶上叫外卖的家伙还能是谁？周正龙随手从腰间抽出杀猪刀，朝那刁民的脖子劈了过去。
作为一个杀猪佬，随身带着祖传的杀猪刀，这是很合理的吧。
假和尚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喂！别装死了，只是刀背。”周正龙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假和尚。
“嘿嘿嘿，大哥，我这不是配合你演吗？只要你消消气就好。”假和尚一骨碌爬了起来。
“你叫什么？”
“我叫马户，牛马的马，户口的户。”
周正龙见他滑稽的样子，气已经消了大半，淡淡地说：“马户，合起来不就是驴字吗？那好，以后我就叫你二驴吧。”
“好嘞！朋友都这么叫我。”马户讪讪地说。
“二驴呀，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这里还有个老和尚，法号智彰，俗名叫叶侯三。叶子的叶，诸侯的侯，一二三的三。他清早出去喂猴子，这会儿也快回来了。我呢，因为投资失败，跑到山里躲债，正好就来到这个栖真寺。智彰上人可怜我孤苦无依，就收留了我。”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走进来一个瘦小的老和尚。老和尚身穿灰袍，脸上长满了灰白胡子，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人用刀砍过。
周正龙行过礼，并说明来意。
“是你呀！”老和尚认真看了看周正龙，突然很是诧异，像是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大师，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周正龙好奇地问。
“没见过。”老和尚话不多，脸色恢复平淡。
周正龙心中有很多疑惑，本想向老和尚请教一番，见他如此冷漠便不好说什么。这和尚也没说留不留他长期住下，让周正龙心里憋得慌。
寺院里枯枝遍地，杂草丛生。一整天，看不到一位香客，也不知道大和尚靠什么维持生计。
寺庙很大，里里外外五个院落，后面的四个院子房间都紧锁着。周正龙跟马户闲得无聊，就帮忙打扫。饿了，就摘树上的桃子吃。
老和尚待在方丈内禅修，到了下午才出来。
“你就住在这间房。”老和尚用钥匙打开了东面的厢房，那里紧临院外悬崖一侧。
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摆着一块铜镜。清幽简洁，干净和谐，像是脱尘女子住过一般。
周正龙看着镜中的自己，三十不到，帅气不减，却憔悴苍凉，竟然有些陌生。
马户住在西边，那里环境稍微好一些，竟然还有红色被单。红被单、红蜡烛、红桌、红椅，不过原来的红色已经褪去成淡红。
“晚上不要开门，更不要出来。”老和尚说完就走，跑去继续敲木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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