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暮色茫茫，迪豪岄放慢的行进的速度，向后打出一个手势。
“殿下，有何吩咐。”勃而已达驱马来到迪豪岄的身旁。
“你今晚进城，把那个人抓来，我亲自审问。”迪豪岄眼中带着杀气，离开时身后一万铁骑跟随，浩浩荡荡，回来时如同丧家之犬。会是你吗？老幺，手段真是高明啊！
“我带人去吧。”母智远赶上前来，远处那座突兀的山峰，山脚下便是巨神帝国的都城--神殿城，近些年来，为争夺储君的位置，迪豪岄和他的几位兄弟在那里展开一番血腥的较量，最后活下来的四王子迪兹闼和五王子日赤刓狼狈逃离，龟缩在各自的牧场。现在神殿城除了迪豪岄，也就只剩下在神殿护卫营担任神将的九王子日元烈。如果一旦让他认定是日元烈所为，以迪豪岄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
“你猜会是谁？”打发走勃而已达，迪豪岄斜着眼问。一路上，他刻意没有跟母智远讨论这个问题。虎狂风在接过恨雪长刀的时候，将从姜维斌身上搜出来的羊皮卷交给了他。
“我只是担心这是虎门的一个阴谋。”母智远道。看到那张羊皮卷右下角带有烈字的印记，他就知道虎狂风绝没安好心。
“你想说这个羊皮卷是假的？”
“不清楚。”母智远小心应付，“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一旦触及争夺王位的问题，即便是他也不敢多说一句。但这次他不得不站出来，他敢肯定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阴谋：先是放出消息，利用虎门五关歼灭使团的护卫大军，然后招募马贼半路截杀他们，可以设想，无论截杀是否成功，这张羊皮卷一定会出现在迪德罗的面前，以这位草原王的秉性，嘿嘿。想到这，不禁激起母智远的好胜心。能策划出如此缜密和毒辣的计策，这个人我真的要多亲近亲近。
寒雾越来越浓，黑夜在阳光不情愿的离开后，急迫地降临到神殿城。围绕城池所搭建的帐篷，陆续点亮灯火，草原上的女人们精心打扮，汉子们堆砌木柴，燃起篝火，热情邀请来自远方的朋友，所有人都卸下一天的疲惫，坐在篝火旁喝着烧喉咙的烈酒，吃着滋滋冒油的烤肉，大声的笑着、唱着、闹着，夜晚的狂欢正式拉开序幕。
紧靠城墙的一处帐篷与别处的狂野迷离、人影攒动大相径庭。帐篷外用木桩和麻绳围出一块空地，几辆牛车停在围栏外。这个黑了心的东家，每次一回来，就一定要卸货。明天卸不行吗？白白浪费这个美好的夜晚。在火把的通明中，碗口粗的木材被满腹牢骚的伙计们沿着城墙胡乱的丢下。
贺塞珥坐在帐篷内，手中捧着一本账本不停翻阅，目光虽然盯在账本上，心中却波涛翻滚。搬弄木材的动静应该足够大了吧，银面肯定能察觉到异常。他太想快点见到银面，告诉她来自青龙帝国的消息。为此，他不惜改变原本的约定，急急赶回神殿城。
到底怎么回事。姜维斌为何迟迟没有回信。他思绪不知不觉转到这次截杀迪豪岄任务上，作为长期行走在这个行当的老人，他懂得万事都要小心。如同这次，银面下达截杀指令，为了能保证万无一失，他特地花大价钱请来姜维斌，这位来自羽翼蛮族的神翼骑士，凭借着利箭无法洞穿的银色披风，放眼整个草原，绝对拥有与神殿护卫神将一决高下的实力。
不过这次行动好像超出了他的预期。皱起眉头烦心的将账本丢在矮桌上，油灯上的火苗顽强的扭动，没有让帐篷内唯一的光源熄灭。将这张羊皮交给姜维斌。记住，我不叫你，千万不要回来。他想起银面曾经的交代，身体向后靠了靠。
“东家。”帐篷外一位壮汉扯着嗓子喊道，“木材都搬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把牛车赶到院子里，把火把都灭了，明天来领工钱。”他眯起细细的眼睛，冷漠地望了一眼门帘。
门外壮汉一边回应，一边回头向身后的同伴露出一副‘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的无奈表情。众人的抱怨渐渐消失。远处的歌声传来草原特有的沧桑。贺塞珥再次拿起账本，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在其上。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帐篷外，一声狗吠响起，然后突然中断，贺塞珥迅速抬头，利落的吹灭灯火，推开矮桌，身躯歪向一边，右手摸索到绳把手，猛的向上拉起，一个透出微弱灯光的洞口露了出来。而此时，帐门突然一动，一只利箭穿过，射透了他的右肩，“咣当”一声，贺塞珥翻倒在洞口的木板上。
“黑蛇，别总想着钻蛇洞啊，我们好好谈谈。”
“你们是谁，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贺塞珥忍着剧痛，火把散发着火光，照在母智远那笑咪咪的圆脸上。
一名铁血卫将贺塞珥抓起，丢到了一旁。母智远则转身坐到贺塞珥刚才的位置上，将矮桌摆正，地上的油灯捡起，加油点燃。
“贺塞珥，绰号黑蛇，贩卖情报，有时也帮客人搭线找杀手。总之只要有钱，你什么都干。”母智远翻了翻桌上的账本，“我说的没有错吧。”
“嘿嘿。我只是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商人，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谁让你截杀三王子的。”母智远将羊皮卷丢在桌上，眼睛直直盯着贺塞珥，“这个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你说什么。”贺塞珥瞟向帐门口。
“别看了，没有人会来救你。”母智远笑的很灿烂，用手指轻轻拨动插在贺塞珥身上的那只箭羽，“只要告诉我是谁，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听不懂。”贺塞珥扭曲的脸却带着笑。
“老家伙，快说。”在母智远的示意下，护卫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我让你笑。”
贺塞珥的笑声更大，左手突然多出一把匕首，划向铁血卫的咽喉，趁对手怒吼后退，身体如蛇般扭动窜起，刀锋直插母智远的胸口。
一只利箭从门口射入，再次贯穿贺塞珥的左肩，一声闷哼，匕首落地。
母智远摇着头，“你这是何苦呢。”
护卫踢开匕首，一拳拳砸向贺塞珥的胸口。
贺塞珥身躯扭曲翻滚，牙关咬的咯吱做响，脸上带着狞笑，“嘿嘿，打得好。”
韩伊铓射出利箭后，就守护在帐篷门口，他不属于三王子的部下，充其量是在帮母智远的忙，他不想管太多。
右边牛车中传出声响，韩伊铓的箭矢快速瞄向那里，在周边巡视的铁血卫也发现异样，两名护卫提着弯刀从两侧慢慢靠近，一会儿，一人提着一只死信鸽走了出来，在韩伊铓的面前晃了晃。
松开紧绷的弓弦，可下一刻，一种非常熟悉的香味让韩伊铓的心猛的收紧，“拿来。”他一把夺过。这信鸽上的香味似曾闻过，放在鼻子前仔细闻着，心中不停回忆，突然，韩伊铓丢掉信鸽，转身冲向帐篷。
“你们谁都跑不了，会有人为我报仇的。”贺塞珥口鼻中流出深红色的血水，口中喃喃道。
韩伊铓掀开帐门，正好看到贺塞珥的头慢慢垂下的一幕。他手中的硬弓掉落在地，站在门口呆呆不语。
母智远首先发现了异常，忙喊道：“怎么了？”
韩伊铓三步并成两步冲进帐篷，跪在贺塞珥的面前，撕开他的胸襟。垂下头，痛苦呜咽，紧接着他冲着母智远喊道：“快走。”
深夜，狂欢了大半夜的草原男女们，相拥着回到帐篷。一个黑影悄悄进入贺塞珥的院落，淡淡的血腥味，让黑影警觉，从腰间抽出细剑，靠近帐篷，用剑轻轻贴在帐门上，侧耳倾听。确定里面没有人，黑影挑开帐门迈步走了进去。帐篷内的油灯早已熄灭，漆黑一片。将火镰点燃。一张银面具出现在火光中，一双犀利的眼睛四处搜寻，贺塞珥斜靠在矮桌旁，头垂在胸前，胸襟敞开着，黑血凝固在纹着一座金山的前胸上。胸前挂着一块白色的石头，银面蹲下身躯，手轻轻触摸石头，在火光下，石头化成粉末飘散在黑暗中。
“你放心，血债血偿。”火光熄灭。
“告诉我，怎么回事？”母智远感觉韩伊铓非常紧张，不，这还不是紧张，是恐惧。于是，母智远将其他人支开，独自跟韩伊铓坐在一处火堆旁，但篝火的烈焰并没有消除韩伊铓的颤抖。
“黑蛇是黑石部落的人，银面不会放过我的。”韩伊铓惶恐的看向母智远，嘴唇还在不停的抖动。
“谁？”下意识的问了句，猛的，母智远脸色大变。
“银面，黑石部落族长，神殿护卫营主神将。”韩伊铓的眼中转而满是愧恨和懊恼。
“你确定，不会那么巧吧？”
韩伊铓猛的抽出短刀，抵在母智远肥肥的脖子上，咬着牙：“都是你。”
“放…轻松，我…我…想办法。别…激动。”母智远吓的两手张开，结结巴巴道。
“能有什么办法，她知道我杀了部落中的人。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追杀我，我死倒还无所谓。可我可怜的阿爸阿妈也会被赶出黑石部落，冻死在草原上。”韩伊铓手中的短刀向前又抵进了一点，“我就不该跟着你。”
“我们想办法，你先放手。”粗粗的脖子上出现了血痕，“你现在杀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
韩伊铓将手中的短刀丢在地上，望着火堆发呆。“我的箭。”他突然站起。
“我收回来了。”母智远仔细用药膏涂着脖子上的伤口。
韩伊铓瞅了他一眼，坐下，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银面还不知道是我们杀了她的人，”将药膏塞入怀中，继续道，“更不知道你也在其中。既然没有人知道，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他们几人都在场，难免走漏风声。”
“你觉得我会让他们再开口吗？”用手指轻轻触碰伤口，还好不是很疼。
“母大哥。”这话让韩伊铓很意外，但也很感激。
“别，不全是为了你。”母智远摇着大头，“让银面知道我也有份，你以为她会顾及我的身份，饶了我？”
“嘿嘿。”韩伊铓挤出一丝笑容。
“你是怎么知道，黑蛇是银面的人？”
“我开始不知道，直到我闻到信鸽上面的香味，那是镇旭都城胭脂店梅自芳身上特有的香味。当我看到黑蛇胸前的黑石，我就更加确定他是黑石部落的人。”韩伊铓知道现在只能和盘托出了，两人的身家性命捆绑在了一起。
“香味？”母智远从怀中抽出那张丝绢，在鼻子上嗅了嗅，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从哪里得到的？”
“你拉开他的胸襟，从他的怀里掉出来的。”母智远将丝绢铺在地上，“过来看看。”
丝绢详细描述了虎和风讲述的那个故事，最后，另一个人的笔迹写道：这是我们黑石部落的秘密，而虎和风却讲述的如此详细，另外，韩伊铓曾经跟他交过手，发现他懂得运用我们的黑石能量。其中的缘由，是否需要我们继续追查，请族长定夺。梅思臻。
“梅思臻是谁？”母智远投来好奇的眼神。
“胭脂店的梅掌柜。”韩伊铓无奈道，“梅思臻是梅骆臻的媵室，后被银面赶出了黑石部落。”
“她提到的黑石部落的秘密是什么？”得到的是沉默，母智远也不在意，继续看着丝绢上的文字。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韩伊铓凝视的篝火，“这是我们黑石部落的秘密。在两百年前，我们的部落还叫金山部落。那个时候，这片草原是属于我们的。”
“金山部落我好像知道一点，部落的首领号称金山王。整个巨神草原的部落都听从他的调遣。”母智远收起丝绢。
“那个时候，草原的王城在更靠北的金柱山，也是金山部落的发祥地。在金柱山中有一处金树灵泉。”
母智远好像听迪娜无意中提及过，问道：“你们认为他口中的黄金之树是金树灵泉，难道真像那小子说的那样可以起死回生吗？”他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回去后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他绝不允许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没有那么神奇。”韩伊铓摇了摇头，“听老人们说起，那时部落中的婴儿都要在灵泉下孕育出生，直到三岁后才能离开。这样的孩子就不会染上疾病。”
只是如此。母智远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草原上的新生婴儿真正能活过三岁的可能不到半数，而黑石部落，不，应该是当时的金山部落，能确保新生婴儿全部存活，那他们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上，绝对可以碾压其他部落。
望着母智远不为所动的表情，韩伊铓决定还是全告诉他，咧嘴笑了笑，“孩子长大后，超过一半的人都会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力大如牛、身形敏捷、箭术超群。”
听到这，母智远彻底被震惊到了，如果一个部落出现成千上万像韩伊铓这样的神射手，那将是多么恐怖的存在。“跟你一样吗？”他求证的问。他已基本确定虎和风所描述的黄金之树应该就是金树灵泉。
“我比他们差远了。”韩伊铓却摇摇头，“或许银面能跟他们有着一拼。”
一个银面已经让术勃部落焦头烂额了。母智远不禁暗自庆幸，急问道：“后来呢？”
“听我阿爷提及，经历过一场空前的劫难，金树灵泉逐渐凝固不再喷涌，也慢慢从金色变成黑色。族人们便将覆盖在表面的黑色石头敲下来，好让里面的光芒照在孩子们的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金树灵泉变成黑石洞。”韩伊铓叹了一口气，“我们失去了它。”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了。”韩伊铓将地上的短刀捡起，插入刀鞘，“我们失去草原霸主的地位，金山部落变成了黑石部落。”
“虎和风会是你们黑石部落的人吗？”母智远问道。
“不可能。”韩伊铓摇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哗众取宠的骗骗人而已。”
“如果虎和风说的是真的，谁最感兴趣？”母智远接着问道。
“那肯定是银面。”韩伊铓不假思索道，“她一直都想让黑石部落重夺草原霸主之位，如果让她知道，她一定…”，韩伊铓瞥了一眼母智远扯动的嘴角，这种狡黠的笑，让他很不喜欢，停下讲述，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她一定会想办法得到金树灵泉，也就顾不上追查黑蛇是谁杀的了。不过，”母智远接过话茬，面露得意，“有人会对这个消息更感兴趣。”
“谁？”
“你别管了，交给我吧。”母智远没有揭开谜底，他在笑。既然你要跟我玩，那我们就玩大一点。
“殿下，有何吩咐。”勃而已达驱马来到迪豪岄的身旁。
“你今晚进城，把那个人抓来，我亲自审问。”迪豪岄眼中带着杀气，离开时身后一万铁骑跟随，浩浩荡荡，回来时如同丧家之犬。会是你吗？老幺，手段真是高明啊！
“我带人去吧。”母智远赶上前来，远处那座突兀的山峰，山脚下便是巨神帝国的都城--神殿城，近些年来，为争夺储君的位置，迪豪岄和他的几位兄弟在那里展开一番血腥的较量，最后活下来的四王子迪兹闼和五王子日赤刓狼狈逃离，龟缩在各自的牧场。现在神殿城除了迪豪岄，也就只剩下在神殿护卫营担任神将的九王子日元烈。如果一旦让他认定是日元烈所为，以迪豪岄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
“你猜会是谁？”打发走勃而已达，迪豪岄斜着眼问。一路上，他刻意没有跟母智远讨论这个问题。虎狂风在接过恨雪长刀的时候，将从姜维斌身上搜出来的羊皮卷交给了他。
“我只是担心这是虎门的一个阴谋。”母智远道。看到那张羊皮卷右下角带有烈字的印记，他就知道虎狂风绝没安好心。
“你想说这个羊皮卷是假的？”
“不清楚。”母智远小心应付，“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一旦触及争夺王位的问题，即便是他也不敢多说一句。但这次他不得不站出来，他敢肯定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阴谋：先是放出消息，利用虎门五关歼灭使团的护卫大军，然后招募马贼半路截杀他们，可以设想，无论截杀是否成功，这张羊皮卷一定会出现在迪德罗的面前，以这位草原王的秉性，嘿嘿。想到这，不禁激起母智远的好胜心。能策划出如此缜密和毒辣的计策，这个人我真的要多亲近亲近。
寒雾越来越浓，黑夜在阳光不情愿的离开后，急迫地降临到神殿城。围绕城池所搭建的帐篷，陆续点亮灯火，草原上的女人们精心打扮，汉子们堆砌木柴，燃起篝火，热情邀请来自远方的朋友，所有人都卸下一天的疲惫，坐在篝火旁喝着烧喉咙的烈酒，吃着滋滋冒油的烤肉，大声的笑着、唱着、闹着，夜晚的狂欢正式拉开序幕。
紧靠城墙的一处帐篷与别处的狂野迷离、人影攒动大相径庭。帐篷外用木桩和麻绳围出一块空地，几辆牛车停在围栏外。这个黑了心的东家，每次一回来，就一定要卸货。明天卸不行吗？白白浪费这个美好的夜晚。在火把的通明中，碗口粗的木材被满腹牢骚的伙计们沿着城墙胡乱的丢下。
贺塞珥坐在帐篷内，手中捧着一本账本不停翻阅，目光虽然盯在账本上，心中却波涛翻滚。搬弄木材的动静应该足够大了吧，银面肯定能察觉到异常。他太想快点见到银面，告诉她来自青龙帝国的消息。为此，他不惜改变原本的约定，急急赶回神殿城。
到底怎么回事。姜维斌为何迟迟没有回信。他思绪不知不觉转到这次截杀迪豪岄任务上，作为长期行走在这个行当的老人，他懂得万事都要小心。如同这次，银面下达截杀指令，为了能保证万无一失，他特地花大价钱请来姜维斌，这位来自羽翼蛮族的神翼骑士，凭借着利箭无法洞穿的银色披风，放眼整个草原，绝对拥有与神殿护卫神将一决高下的实力。
不过这次行动好像超出了他的预期。皱起眉头烦心的将账本丢在矮桌上，油灯上的火苗顽强的扭动，没有让帐篷内唯一的光源熄灭。将这张羊皮交给姜维斌。记住，我不叫你，千万不要回来。他想起银面曾经的交代，身体向后靠了靠。
“东家。”帐篷外一位壮汉扯着嗓子喊道，“木材都搬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把牛车赶到院子里，把火把都灭了，明天来领工钱。”他眯起细细的眼睛，冷漠地望了一眼门帘。
门外壮汉一边回应，一边回头向身后的同伴露出一副‘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的无奈表情。众人的抱怨渐渐消失。远处的歌声传来草原特有的沧桑。贺塞珥再次拿起账本，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在其上。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帐篷外，一声狗吠响起，然后突然中断，贺塞珥迅速抬头，利落的吹灭灯火，推开矮桌，身躯歪向一边，右手摸索到绳把手，猛的向上拉起，一个透出微弱灯光的洞口露了出来。而此时，帐门突然一动，一只利箭穿过，射透了他的右肩，“咣当”一声，贺塞珥翻倒在洞口的木板上。
“黑蛇，别总想着钻蛇洞啊，我们好好谈谈。”
“你们是谁，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贺塞珥忍着剧痛，火把散发着火光，照在母智远那笑咪咪的圆脸上。
一名铁血卫将贺塞珥抓起，丢到了一旁。母智远则转身坐到贺塞珥刚才的位置上，将矮桌摆正，地上的油灯捡起，加油点燃。
“贺塞珥，绰号黑蛇，贩卖情报，有时也帮客人搭线找杀手。总之只要有钱，你什么都干。”母智远翻了翻桌上的账本，“我说的没有错吧。”
“嘿嘿。我只是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商人，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谁让你截杀三王子的。”母智远将羊皮卷丢在桌上，眼睛直直盯着贺塞珥，“这个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你说什么。”贺塞珥瞟向帐门口。
“别看了，没有人会来救你。”母智远笑的很灿烂，用手指轻轻拨动插在贺塞珥身上的那只箭羽，“只要告诉我是谁，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听不懂。”贺塞珥扭曲的脸却带着笑。
“老家伙，快说。”在母智远的示意下，护卫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我让你笑。”
贺塞珥的笑声更大，左手突然多出一把匕首，划向铁血卫的咽喉，趁对手怒吼后退，身体如蛇般扭动窜起，刀锋直插母智远的胸口。
一只利箭从门口射入，再次贯穿贺塞珥的左肩，一声闷哼，匕首落地。
母智远摇着头，“你这是何苦呢。”
护卫踢开匕首，一拳拳砸向贺塞珥的胸口。
贺塞珥身躯扭曲翻滚，牙关咬的咯吱做响，脸上带着狞笑，“嘿嘿，打得好。”
韩伊铓射出利箭后，就守护在帐篷门口，他不属于三王子的部下，充其量是在帮母智远的忙，他不想管太多。
右边牛车中传出声响，韩伊铓的箭矢快速瞄向那里，在周边巡视的铁血卫也发现异样，两名护卫提着弯刀从两侧慢慢靠近，一会儿，一人提着一只死信鸽走了出来，在韩伊铓的面前晃了晃。
松开紧绷的弓弦，可下一刻，一种非常熟悉的香味让韩伊铓的心猛的收紧，“拿来。”他一把夺过。这信鸽上的香味似曾闻过，放在鼻子前仔细闻着，心中不停回忆，突然，韩伊铓丢掉信鸽，转身冲向帐篷。
“你们谁都跑不了，会有人为我报仇的。”贺塞珥口鼻中流出深红色的血水，口中喃喃道。
韩伊铓掀开帐门，正好看到贺塞珥的头慢慢垂下的一幕。他手中的硬弓掉落在地，站在门口呆呆不语。
母智远首先发现了异常，忙喊道：“怎么了？”
韩伊铓三步并成两步冲进帐篷，跪在贺塞珥的面前，撕开他的胸襟。垂下头，痛苦呜咽，紧接着他冲着母智远喊道：“快走。”
深夜，狂欢了大半夜的草原男女们，相拥着回到帐篷。一个黑影悄悄进入贺塞珥的院落，淡淡的血腥味，让黑影警觉，从腰间抽出细剑，靠近帐篷，用剑轻轻贴在帐门上，侧耳倾听。确定里面没有人，黑影挑开帐门迈步走了进去。帐篷内的油灯早已熄灭，漆黑一片。将火镰点燃。一张银面具出现在火光中，一双犀利的眼睛四处搜寻，贺塞珥斜靠在矮桌旁，头垂在胸前，胸襟敞开着，黑血凝固在纹着一座金山的前胸上。胸前挂着一块白色的石头，银面蹲下身躯，手轻轻触摸石头，在火光下，石头化成粉末飘散在黑暗中。
“你放心，血债血偿。”火光熄灭。
“告诉我，怎么回事？”母智远感觉韩伊铓非常紧张，不，这还不是紧张，是恐惧。于是，母智远将其他人支开，独自跟韩伊铓坐在一处火堆旁，但篝火的烈焰并没有消除韩伊铓的颤抖。
“黑蛇是黑石部落的人，银面不会放过我的。”韩伊铓惶恐的看向母智远，嘴唇还在不停的抖动。
“谁？”下意识的问了句，猛的，母智远脸色大变。
“银面，黑石部落族长，神殿护卫营主神将。”韩伊铓的眼中转而满是愧恨和懊恼。
“你确定，不会那么巧吧？”
韩伊铓猛的抽出短刀，抵在母智远肥肥的脖子上，咬着牙：“都是你。”
“放…轻松，我…我…想办法。别…激动。”母智远吓的两手张开，结结巴巴道。
“能有什么办法，她知道我杀了部落中的人。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追杀我，我死倒还无所谓。可我可怜的阿爸阿妈也会被赶出黑石部落，冻死在草原上。”韩伊铓手中的短刀向前又抵进了一点，“我就不该跟着你。”
“我们想办法，你先放手。”粗粗的脖子上出现了血痕，“你现在杀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
韩伊铓将手中的短刀丢在地上，望着火堆发呆。“我的箭。”他突然站起。
“我收回来了。”母智远仔细用药膏涂着脖子上的伤口。
韩伊铓瞅了他一眼，坐下，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银面还不知道是我们杀了她的人，”将药膏塞入怀中，继续道，“更不知道你也在其中。既然没有人知道，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他们几人都在场，难免走漏风声。”
“你觉得我会让他们再开口吗？”用手指轻轻触碰伤口，还好不是很疼。
“母大哥。”这话让韩伊铓很意外，但也很感激。
“别，不全是为了你。”母智远摇着大头，“让银面知道我也有份，你以为她会顾及我的身份，饶了我？”
“嘿嘿。”韩伊铓挤出一丝笑容。
“你是怎么知道，黑蛇是银面的人？”
“我开始不知道，直到我闻到信鸽上面的香味，那是镇旭都城胭脂店梅自芳身上特有的香味。当我看到黑蛇胸前的黑石，我就更加确定他是黑石部落的人。”韩伊铓知道现在只能和盘托出了，两人的身家性命捆绑在了一起。
“香味？”母智远从怀中抽出那张丝绢，在鼻子上嗅了嗅，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从哪里得到的？”
“你拉开他的胸襟，从他的怀里掉出来的。”母智远将丝绢铺在地上，“过来看看。”
丝绢详细描述了虎和风讲述的那个故事，最后，另一个人的笔迹写道：这是我们黑石部落的秘密，而虎和风却讲述的如此详细，另外，韩伊铓曾经跟他交过手，发现他懂得运用我们的黑石能量。其中的缘由，是否需要我们继续追查，请族长定夺。梅思臻。
“梅思臻是谁？”母智远投来好奇的眼神。
“胭脂店的梅掌柜。”韩伊铓无奈道，“梅思臻是梅骆臻的媵室，后被银面赶出了黑石部落。”
“她提到的黑石部落的秘密是什么？”得到的是沉默，母智远也不在意，继续看着丝绢上的文字。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韩伊铓凝视的篝火，“这是我们黑石部落的秘密。在两百年前，我们的部落还叫金山部落。那个时候，这片草原是属于我们的。”
“金山部落我好像知道一点，部落的首领号称金山王。整个巨神草原的部落都听从他的调遣。”母智远收起丝绢。
“那个时候，草原的王城在更靠北的金柱山，也是金山部落的发祥地。在金柱山中有一处金树灵泉。”
母智远好像听迪娜无意中提及过，问道：“你们认为他口中的黄金之树是金树灵泉，难道真像那小子说的那样可以起死回生吗？”他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回去后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他绝不允许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没有那么神奇。”韩伊铓摇了摇头，“听老人们说起，那时部落中的婴儿都要在灵泉下孕育出生，直到三岁后才能离开。这样的孩子就不会染上疾病。”
只是如此。母智远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草原上的新生婴儿真正能活过三岁的可能不到半数，而黑石部落，不，应该是当时的金山部落，能确保新生婴儿全部存活，那他们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上，绝对可以碾压其他部落。
望着母智远不为所动的表情，韩伊铓决定还是全告诉他，咧嘴笑了笑，“孩子长大后，超过一半的人都会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力大如牛、身形敏捷、箭术超群。”
听到这，母智远彻底被震惊到了，如果一个部落出现成千上万像韩伊铓这样的神射手，那将是多么恐怖的存在。“跟你一样吗？”他求证的问。他已基本确定虎和风所描述的黄金之树应该就是金树灵泉。
“我比他们差远了。”韩伊铓却摇摇头，“或许银面能跟他们有着一拼。”
一个银面已经让术勃部落焦头烂额了。母智远不禁暗自庆幸，急问道：“后来呢？”
“听我阿爷提及，经历过一场空前的劫难，金树灵泉逐渐凝固不再喷涌，也慢慢从金色变成黑色。族人们便将覆盖在表面的黑色石头敲下来，好让里面的光芒照在孩子们的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金树灵泉变成黑石洞。”韩伊铓叹了一口气，“我们失去了它。”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了。”韩伊铓将地上的短刀捡起，插入刀鞘，“我们失去草原霸主的地位，金山部落变成了黑石部落。”
“虎和风会是你们黑石部落的人吗？”母智远问道。
“不可能。”韩伊铓摇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哗众取宠的骗骗人而已。”
“如果虎和风说的是真的，谁最感兴趣？”母智远接着问道。
“那肯定是银面。”韩伊铓不假思索道，“她一直都想让黑石部落重夺草原霸主之位，如果让她知道，她一定…”，韩伊铓瞥了一眼母智远扯动的嘴角，这种狡黠的笑，让他很不喜欢，停下讲述，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她一定会想办法得到金树灵泉，也就顾不上追查黑蛇是谁杀的了。不过，”母智远接过话茬，面露得意，“有人会对这个消息更感兴趣。”
“谁？”
“你别管了，交给我吧。”母智远没有揭开谜底，他在笑。既然你要跟我玩，那我们就玩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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