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列西安共和国第二十二章 踏入地狱（七）

    共和国军正摩拳擦掌，准备进攻，不过他们面临着一个问题——左翼的风笛岭上，还有一部分联合军的部队，即埃吉的第六师团。有这样的威胁在，共和国军不可能轻易地从萨格兰山上下来，并向北进攻联合军溃退的右翼，这显然会遭到第六师团的侧击。

    但是此时此刻，联合军右翼的大部分部队都已经后撤到了康沃顿公路北侧，最近的单位也离埃吉的指挥部有将近九公里，几乎等同于把他的师团留在了风笛岭上等死，而共和国军的援兵还在源源不断地开来。随着第五师和第十四师剩余的单位到达战场，瑟约芬中将把自己全部的部队都带到了皮特萨路口，北面的萨哈丁却仍傻乎乎地待在原地，准备应对被他“钉住”的瑟约芬中将所部可能的进攻。

    共和国军近六个团组成的第一列战线，自萨格兰山上扫来下，像铁与血的洪流一般猛撞在风笛岭联合军的防线上。由于第六师团的一线作战兵力与共和国军相比，处于一比七的绝对劣势，埃吉赶忙转头调集他的预备部队。

    在两三百码的距离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火。第五十三团的亨默里上尉全程目睹了他的指挥官珀特中校的壮举，“当我们越过一片低洼时，敌人冲我们开火，团里好几个兄弟都中弹倒下……中校开着机兵亮出了我们团的军旗，命令我们快速脱离这片低洼，然后重整队形并冲锋……这是场绝望且残忍的冲锋，但它拯救了整个进攻行动。我跟着我的战友们一起嚎叫着、呐喊着冲了上去……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一丝动摇，我们像狂风一样把敌人赶出了防线……”珀特中校的冲锋恰好打在了第六师团最脆弱的时间点——埃吉刚把预备队带上来，准备交接阵地。

    仅仅支撑了不过二十分钟，第六师团就已显露颓势，随之而来的是完全不可控制的溃散。恐慌随着谣言传遍了战场——共和国军大批部队要包抄整个联合军的侧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各国军队彼此之间的不信任进一步削弱了他们的战斗意志，联合军开始全线后撤。欧莱克尝试动员他的宪兵部队阻止前线军队的撤退，但是天色渐黑，溃兵潮在昏暗的环境下更显杂乱无序，他的努力只能说是微不足道。

    步枪、火炮、动力矛、机炮，一切都被仓促丢弃，通向弗莫尔的康沃顿公路被溃军挤得水泄不通。仍不明所以地在公路上行进的辎重部队，在见到越来越多的溃兵后，也惊慌失措地开始向后方逃跑，扔下了他们带来的各类物资以及车辆，堵塞了道路。“谁都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关心，大家只有一个念头：跑得越远越好。”杰伦特上校的部队如梦魇般骚扰着联合军溃散的侧翼，萨格兰山和风笛岭上的共和国军炮兵也在向康沃顿公路上拥挤的溃兵们开火，火焰喷吐着死亡，一枚炮弹，一片血雾。

    来自第六师团的塞缪中士描绘了当时的场景：“子弹和炮弹的风暴撕裂了我们的队伍，死亡和混乱四处散落……当我好不容易再鼓起勇气站起来时，看见一个人被一发炮弹击中，直接被打成了好几截……这完全就是屠杀，长官让我们各自逃命……人类、车辆甚至是机兵直接混在一起，这比我经历过的任何战场都要更吓人，一些可怜的家伙直接被踩得血肉模糊……我几乎是手脚并用才逃出生天的。”

    眼见重整部队无望后，欧莱克只能下令全体撤退，同时要求他直属的约姆德将官卫队坚守在康沃顿公路的交叉口，担任自杀性质的后卫以阻止共和国军追击。

    不过共和国军现在面临的问题也不少，许多部队都已战斗了一天，伤亡惨重且筋疲力尽，而后面跟上来的援军也经过了长时间的急行军，同样是疲惫不堪。天色已暗，很多作战单位都混在了一起，营长找不到自己的团，团长领着别人的营，所谓的追击看上去更像是士兵们自发本能的行动。

    鉴于此时部队混乱的状态，任何有计划的反攻行动都不太可能有效执行。不过加德中将还有其他部队可以调动，他命令依然守在黑丘一带的第三机动旅和第十七旅向莫弗尔方向进攻。

    无所事事了一整天的卡杨多准将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开始大干一场了，接着他就和奎博上校起了争执。按他所说，第十七旅本应让开道路，向康沃顿公路进攻，而他将率领自己的部队直接进攻莫弗尔，因为他的旅机动性更强。可奎博上校认为弗莫尔仍旧驻有相当数量的联合军部队，他们应该一起进军弗莫尔。卡杨多准将认为这会拖慢至关重要的行军速度，但他随后很快便表示认输，于是二人合兵一处并向北方前进。

    结果两个旅的先头部队刚刚过河，就有上头的消息传来，让他们准备撤退。因为情报显示，联合军似乎不是在撤退，而是准备在莫弗尔的预设阵地再大干一场。卡杨多准将爆发了——他等了一天，结果晚上又要白跑一趟。他坚持认为联合军是在撤退，于是在指挥部里当着胡姆温上校（他是赶来协调原本进攻行动的加德中将的副官）的面，下令自己的炮兵对莫弗尔方向开火。胡姆温上校赶忙阻止道：“以加德将军的名义，我命令炮兵不得开火！”卡杨多准将质问他：“将军有下达撤退命令吗？你又是来传达这个命令的吗？”“不是，但是我将对此负全部责任！”奎博上校看着两人的争吵愈发激烈，连忙表态站在胡姆温上校一边，卡杨多准将才逐渐冷静下来。

    最后正式命令下达，全部共和国军撤回奔流河以南。卡杨多准将愤恨地呆在原地，看着远处联合军匆忙撤过莫弗尔，退向更东方。事后，他无不怨恨地回忆道：“那一天，我这个吃饱了撑的家伙在奔流河上来来回回渡了七趟！”

    几乎同一时刻，前线的情报送抵比忒的斯莫尔尼宫，在那里，国民阵线的首脑和大陆联合的外交武官正焦急地等待。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情报的内容惊愕住了所有人：“欧莱克将军的部队正在通过莫弗尔全面撤退。”

    那些平时趾高气昂的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成了这场战役结果最好的注脚。而那位给妻子写下感人信件的志愿兵利修·谢罗夫，此刻却已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死去，再也没能回到家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