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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离涉吹茶荐隐仙 颜尚纵鹤引高贤

    上回说到窦显大笑,离理离彰不知何意,便出言相问,窦显曰:“彰哥儿重诺重义,不错!汝且放心,某与汝等同去,途中自会教汝。”

    离彰大喜道:“义父同去,则无忧矣!只是这寨中?”

    窦显告二人,寨中自有规矩,由它去便是,遂三人收拾往佑都而去。

    一路旦有强人,只听得双刀陷阵之名,便即退去,一行无事,自不多言。

    及入佑都,离彰寻了家客栈,且先住下,夜里三人于窦显屋内就食,离彰性急,心中激动,面上更是神色飞扬,离理不禁问道:“彰哥乐甚?”

    离彰曰:“明日便同理弟入王宫,想来便觉激动。”

    离理无奈笑道:“彰哥啊彰哥,恕国虽不及东原列国般悠远,亦不比西原传言中事事讲求术理,却好歹业已立国近十载,高贤繁立,诸般规矩,王宫乃国政大本,又岂是轻易可入?”

    离彰瞪目曰:“如此,理弟入不得王宫?”

    窦显阖目叹曰:“彰哥儿,汝急个甚?理哥儿自有道理,汝先听完不行?”

    离彰才稍静下心来,又问离理如何,离理却挠头道:“此事理也一时无良策。”

    窦显拍桌而起道:“什么?”

    见二人皆看来,窦显坐下道:“这,进不去王宫,如之奈何?”

    离理曰:“且先歇一夜,明日打探后再做计较。”

    遂先各自回屋歇下。

    一夜无话,翌日三人兵分两路,离理离彰往城北打探,窦显独往城南。

    探听至夜,又同归客栈,各说所探情况,离理曰:“十三部部首,皆居于安祠之东十三里,此处不比王宫,或可见公离族长于此处。”

    二人并无他议,翌日天明,一行朝食后往十三里去,一路问询,方抵公离里。

    只见里中清冷,少见行人,多有关闭之酒楼商铺,诉说昔日热闹。

    此间情状,皆因公离氏去岁卸任司部,一应任职之人皆退下,佑都无事,遂多回族地耕种。

    至族长离涉府邸时,离涉正于堂中习读书简,府内人员亦是稀少。

    正读间,忽闻下人来报,有族中子弟来访,离涉便问来者何人,下人具告离理三人情状,离涉沉吟片刻,便命传入,下人曰:“现府中人员稀少,小的看来人手持利刃,模样凶厉,可要先往里内唤些人来?”

    离涉大笑曰:“老夫执掌大廷典五年,焉能辨不出奸诈之徒?青天白日,十三少年,正门来访,何来不妥?且去请来!”

    下人不再多言,将三人请入。离涉见三人一身风尘,便一番细问,得知离理身无余财,只身从大围村来,便谓三人曰:“两位贤侄本便是族中之人,一路远来,客栈安可为歇身之处?现这族宅尚有空缺,先行搬来,也陪陪老夫。”

    部首提议正合三人,自无拒绝道理,便往客栈退房,拿了行礼搬入公离里。

    夜间离涉着人摆上宴席,请三人同宴,离理未曾想公离氏部首如此好相处,宴后便问:“大人何不问小子为何来佑都?”

    离涉笑曰:“诶,贤侄已告,何需再问?”

    离理曰:“小子只说来佑都欲献言于上,却未言欲献何言,大人也不问?”

    离涉淡笑,并未理会,举起茶杯,吹茶不饮。

    离理见离涉只是吹茶,却不着饮,便问道:“可是茶烫?”

    离涉阖目叹一气,又转笑道:“茶确烫了些,时辰不早,贤侄远来,快回去歇下吧。”

    此时时辰确已不早,离理也不好强留,遂拜谢而退。

    随后两日,离涉府中一不慢其膳,二不短其穿,唯再不见离涉,离理亦察觉有异,却不知何故,便问府中人离涉何处,府中人告,部首平日多于书房离安堂,遂往寻之。

    时及午间,日暖人沉沉,离理行至离安堂,门人告部首正午休,离理只得候于门外。

    过得一辰之久,离涉方转醒,知离理来寻,便请入内,请茶笑曰:“人已老矣,不及汝等少年郎。”

    随后二人又谈及近日佑都游赏之事,离理心怀所求,便将两日佑都见闻具告离涉,相谈甚欢。

    待谈罢佑都见闻,离理曰:“小子心中有言,欲呈于上,大人何不相问以上疏?”

    此言出后,离涉又举杯吹茶而不饮,离理便又问:“此言若有利于南疆,王上岂有不为公离氏记功之理?大人以为如何?”

    见其诚心,离涉叹一气放下茶杯道:“方才看了些书,略感疲乏,老矣老矣。”

    既如此,离理只得又拜谢而退。

    至晚膳之时,离理不顾礼节,用过晚膳又往离涉屋外,离涉仍请入。

    二人相坐,请茶燃香,离涉只问府中膳食如何,寒暄数刻,待离理欲提献言之事时,离涉便又提杯吹茶,离理方忆前两次之事,行礼试问曰:“提杯吹茶可是请客自离之意?小子未曾听家父提过,故不知耳。”

    闻言离涉止吹茶之举,置杯于案曰:“贤侄赤诚之心,老夫不当以礼婉拒,此老夫之过也。老夫三不问之故,实乃因公离氏已去司部,不应擅涉元部史部为政,此其一也。老夫并非大贤高才,恕虽不如他国人才济济,亦有乾师国卿坐镇,等闲之言扰不得上听,此其二也。有此两因,老夫方不问,贤侄可知老夫之意?”

    离理大叹曰:“小子谢族长大人直言相告,大人之言有理,此番小子只当出门游历,长了见识。”

    说罢一身气泄,坠肩垂首而去。

    一名十三少年,独过重山而来,何等意气风发?此时却似一青丝暮年之人,恍惚然往堂外而去。

    离涉不忍,唤曰:“贤侄不想他法献言乎?”

    少年郎若老者长叹道:“族长大人已是小子所能思及之人中,最能助小子者,听大人一席话,才知乃小子不知深浅。”

    说罢又叹一气,离涉被离理之为感染,也不禁叹了口气。

    那离理回往客房,便告离彰窦显二人收拾一番,可归矣。

    二人见离理一身生气尽散,也不多言,将行礼尽皆收拾,第二日朝食后便往离涉处辞别,离涉知后,心下无奈,举杯吹茶欲饮,孰知离理方知吹茶有送客之意,不知变通,便行礼退去。

    待饮过一口茶,却见离理已至门外,离涉一怔,随即便知离理如何退走,忙追出喊道:“贤侄慢走!”

    离理方又回身行礼,问其何事,离涉乃告:“昨日言后,老夫实不忍见贤侄乘风而来,坠地而归,思来想去,想起一人,贤侄可去一试。”

    遂问何人,离涉告离理曰:“佑都之北,十里之处,崇枢道之东,有一叠嶂之山,过附崖之险道,涉落瀑之湍溪,越断天之横峰,可见氤氲之峰,松拢之顶,若隐之庐。此山名白鹤峰,庐中之人姓颜名尚,号鹤居仙人,不知在此峰多少日月,只因佑都中有人秋日登高,偶然得见仙庐,后求于卦,无卦不应。贤侄此去,若是能见仙庐,便是仙人允见,贤侄只管问便是,若是迷于山间,贤侄当尽早下山,免扰仙人清净。”

    离理曰:“部首大人之见,请仙人指路?”

    离涉曰:“非也,非请仙人指路,乃请仙人之名也。白身之言,廷上不能听得许多,仙人之言,总归能入得其耳,贤侄以为如何?”

    本已无路,又现生机,离理自然谢过,请窦显离彰同往白鹤山去。

    出佑都往北,沿崇枢道行十里,果见其东有山入云,遂沿山道而行,涉湍溪,越横断之峰,便可仰见松拢之顶。

    若果如离涉所言,此时见顶,则乃仙人允见,离理大喜,又往松顶去。

    行至松顶之下,林深遮掩中,忽一青石之道入眼,一青衣小童正立于路口,离理忙上前行礼问曰:“请问鹤居仙人可在?”

    小童曰:“主人居庐,正候来客。”

    言中之意,颜尚已知有人来访,便请小童引路,小童又道:“庐中居狭,只能请一客登顶。”

    遂又请窦显离彰于此处等候,自随小童上顶。

    青石道一路折转,云雾缭绕,淡见远山,忽见一松,俯枝于道,小童与离理皆小少年,自俯枝之下而过,便见前方皆奇松,不久便至白鹤山顶之坪,坪上奇松交错,隐见一草庐。

    两小少年穿林而过,行至庐前,小童于门外行礼通传,只听得庐中传来音润腔正之声道:“茶汤方沸,客请自来。”

    遂行一礼,推门而入,只见一鹤发童颜,白眉垂睑,长髯覆襟之人,正自煮茶,又看庐中,茶案之侧,一大窗已支起,越窗而望,烟缈中,淡见山脊溪谷,民居挂崖,云雾入窗,汇以茶烟,满室迷漫。

    受请落座,见颜尚抚髯煮茶,不疾不徐,离理亦是心感空灵,似与窗外之天地无界。

    颜尚添茶一杯,推与离理曰:“晨曦舞清绫,白鹤戏草汀。山灵入茶鼎,一啜涤心镜。小公子且试饮。”

    拜礼谢茶,着杯自饮,虽不知茶道,有牛嚼牡丹之嫌,却也品出茶之清新。

    茶过三盏,颜尚便问客为何来,离理具告,颜尚曰:“于国而言,老夫所出可谓虚无之说,缥缈之言。老夫即便助小公子传此言,一国之廷又如何肯信服一隐居老者之语?”

    离理曰:“仙人能指点凡夫迷津,若觉小子所言有理,何不能为一国指路?”

    颜尚曰:“老夫能窥一人之天机,国之气运却非老夫所能探,遂辨不明小公子之言,如何与廷上诸公辩驳?”

    离理曰:“如此,请仙人助小子传此言入廷,小子自会辩驳,如何?”

    颜尚曰:“老夫自身且不能知言中正误,安能失信于信老夫之人?”

    离理觉有理,遂不再苦求,又饮一番,敬辞而去,颜尚命小童相送,送至山道之末,小童曰:“主人有言,小公子可自省汝言,若小公子仍觉必要,七日后可再往此处”,说罢折转沿山道而去。

    本已灰心,小童之言又使离理重拾信念,遂举目向山顶注目行礼,旦见山顶松间漫云,白鹤飞天,不禁叹曰:“果乃鹤居之仙人也。”

    随后三人又沿来路回转,于离涉院中叨扰,离理每日皆苦思己言,窦显于院中授离彰双刀武艺。

    七日无话,离理一番苦思,仍觉其言当献于廷上,遂请窦显离彰往白鹤山再访。

    昨夜夏雨疾来,至今日天明,雨未尽歇,风携凉丝,天着沉云,白鹤山之道因此泥泞,更为难行,离理岁轻,只得由窦显相扶,蹒跚往松顶去。

    待至山道处,却不见童子,离彰曰:“细雨未止,不若先往松顶草庐处,再做计较?”

    离理曰:“前日到此,小童于此山道处相候,可见主人将此地作为其门,若未请而上,乃擅入家门,还是候上片刻,待童子来方为好。”

    二人不复多言,又寻一枝繁叶茂之树,借树之冠暂行挡雨。

    过得两刻,果见童子自山道而来,童子曰:“方才有客至,来客久等,请随小生上山。”

    离理曰:“天降细雨,可有何处予义父义兄暂行避雨?”

    小童曰:“可至小生草庐暂歇,只是莫要随意走动多言,惊扰主人。”

    三人自然应下,随小童上至松顶,小童于草庐通报,颜尚请入,小童又领窦显离彰二人往松林他处去。

    却说方才颜尚请离理自入,离理行一礼推门,只见草庐中与前日多无不同,唯今日微雨,窗放稍低,及已有一人与颜尚对坐。

    对坐之人剑眉星目,脸方颔正,却是一番正气凛然,所谓相由心生,势由气导,此人不过举杯饮茶,一言未语,离理却已为其一身正气所折服,恭敬向两位行礼。

    离理坐下,那剑眉星目之人道:“听闻小公子前日已来过,如此也不必以新客相待,不如便将烹茶之事接过,以免鹤居仙人劳累,小公子以为如何?”

    离理喜道:“小子能为二位高贤添茶,乃小子荣幸”,言罢接过颜尚烹茶器具,三人便于草庐煮茶而谈,直至天复转晴,日沉西山。

    义父双刀护西行,部首不忍荐隐仙。跋山仙言非其能,七日再访遇高贤。未知三人烹茶而谈往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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