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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温城喻归罪己疏 琅丘解书夜心语

    上回说到,文圣与学宫三千先生学子,于望启坛火中就瞻,同歌天憾。

    此事一出,洪尚再不敢耽搁,严禁启廷余者会见及外出,高压强镇中,往仪国温城赶去。

    数日之后,文圣天憾已传入温城,而喻归此时方赶至王都不过两日。

    仪启之战虽历一年之久,然终是覆启大功,喻归还都便候于大将军府,以待洪尚庞舒还都,一同受赏。

    秋日于仪,颇为所喜,农收之乐,飞叶之景,自下及上,无不欢欣。

    城中大将军府,原只为喻归都城住所,去岁请命将其家眷尽携至此后,已生烟火。

    因其大功归国,城中振奋,大小官员纷来,喻归只闭门谢客。

    秋尾之风,清而不寒,抚过小湖残叶,越过粗木瘦枝,裹此季纷味扑于喻归之面,此味舒适,旦见喻归于院中躺椅微笑深呼,颇为惬意。

    其椅置于庭中荷塘之前,钓台之上,其左起棋,其右烹茶,前钓秋湖,后闻丝竹,此时喻归躺于其中,尽释沙场血气,似智叟眷隐。

    方才风过,喻归舒适欲憩,遂挥退身后丝竹,秋风为被,渐入梦乡。

    秋日侵野,喻归披甲执锐,跃马狩猎于阳山,所猎雉鹿难计,满载出山,代王赞赏,请宫宴众,宴中舞作清波,乐作泠风。

    舞乐歇,编钟起,钟乐中,又传歌,其歌悠远,意蕴难辨,调似平和,然其中含悲,悲中生壮,蔚为奇歌。

    湖鱼咬钩,喻归猛然惊醒,瞳似夜月,汗若雨下,几声深吸,强自镇静,闭目细听,风语竟果含梦中奇歌。

    细闻片刻,喻归唤来左右问曰:“西北方向,何人之院?”

    左右曰:“西北方向官邸不少,以御史大夫王大人为首。”

    喻归自椅上起身,踱步片刻,谓其曰:“仲徵可在府中?”

    左右答曰:“二爷昨日晚归,此时尚在府中。”

    归曰:“唤来见我。”

    左右一时并未领命,喻归蹙眉道:“唤他起床,速来见吾!”

    左右不敢有违,拜退而去,过半辰之久,方见左右之人随一中年男子至此,男子行色匆匆,以袖拭汗,男子姓喻名奉字仲徵,乃喻归之弟。喻归挥退旁人,问曰:“昨夜可是留于松香楼?”

    奉曰:“非也非也,昨日与好友饮酒作歌,不曾去往松香楼。”

    归曰:“松香楼近日可有新歌?歌中多述及亡启,颇具文味,此事至关重要,仲徵好生回忆。”

    奉曰:“对,昨日确有如此之歌传入松香楼,听闻乃是文圣携启学宫诸先生,于望启台引火自焚而歌,颇为悲壮”,语罢方觉口中不密,埋首不敢视喻归。

    归曰:“汝往何处,为兄不管,只是汝夫人处且好生相处。”

    二人话后,喻归收拾一番,回已屋中,一日未出。

    翌日天尚未明,喻归便着官服,入温阳宫去,廷上见喻归今日上廷,颇为惊异,待其时至,仪王子仲苏高冠华衣,自后而出。

    众臣礼毕,随侍宣疏,仪王见喻归入廷,大笑问曰:“云台大功归国,寡人数次欲为汝庆功,汝皆言待文达及安西君归来再庆,今日来此,可有疏上?”

    喻归出列,行礼举笏曰:“王上,归有罪于国,请王上治罪!”

    败四百载强邻,将军却来请罪,满廷皆惊,子仲苏忙自王座起身,下至喻归身前,将喻归扶起,执手相问,喻归泫然而泣,子仲苏更是不解,问曰:“云台为寡人取启山韵海,乃大功于国,何罪之有?”

    喻归以袖拂泪曰:“归有五罪,请王上定罪以裁。”

    言罢满廷议论纷纷,皆是震惊之色,唯左首太子太傅梁宜皱眉未语。

    仪王见喻归言辞恳切,犹疑片刻,肃然回座,抬手止声,请来长史,做严肃状,方才问道:“不知大将军欲陈何罪?且自道来,寡人自当理会。”

    廷上静默,喻归执笏跪地,声颤似仍泣道:“臣受王上信重,托军授印,司启城降,未能为王上安抚民心,反纵手下火烧启学宫,引天下非议,此罪一也。战已定,军已撤,民已安,臣安排不周,嘱咐不密,致使文圣就瞻于望启坛,天憾歌传温城,招世族之恨,此罪二也。息烽歇战,定北侯追击恕援,臣指挥失度,增援未及,使定北侯埋骨异乡,此罪三也。司启城雄,久攻不下,臣急功近利,擅支参军,害瘟疫横行,损王上新民,败王上仁名,此罪四也。启失雄关,孤城坚守,臣战旷久,因此仪军陷东,不及西援,终祸邻属失国,此罪五也。臣犯此五条大罪,只恳请王上留罪臣残身,再效死王前!”

    疏罢,埋首于地,痛哭不已,仪王坐于上首,良久未语。

    在此两相静默中,太子子仲褚率先出列上疏道:“父王,喻将军此战虽不尽美,毕竟为大仪攻下强启,请父王念喻将军一心为国,从轻处置。”

    此时太子发言,他人未敢妄语,仪王思虑片刻,便依太子之见,只罚喻归俸禄半年,功过相抵,略施惩诫,廷上无他要事,且不多言,散廷各去。

    文武出殿,喻归谢过太子,太子只道乃喻归大功之故,喻归作礼辞去。

    待二人相辞,子仲褚见太子太傅梁宜自阶梯慢行,忙上前搀扶道:“老师可有不惬?学生观老师下阶似不适意。”

    梁宜扶腰叹道:“人老矣,近日入秋,腿脚便不爽利。”

    褚曰:“如此,学生当送老师回府。”

    宜曰:“无碍,老夫车架便在宫外。”

    褚曰:“老师不惬,学生相送,乃为礼也,老师莫要推辞。”

    遂从子仲褚之意,坐其车架回府,周遭文武见此,大赞太子重孝。

    二人入车架,往太傅府去,车内平稳,果舒坦不少,然梁宜此时却正肃然问太子道:“殿下今日何故出言为喻归说情?”

    褚曰:“喻归掌国军权,学生欲施以善意。”

    宜曰:“此着大误,喻归此人,政通军和,有太尉之质,王上本可趁此施恩,现殿下出言,王上失此良机,焉能顺心?且殿下此为将引王上猜疑,王上岁高,正是多疑之时,若因此疑殿下急于掌权,大事休矣!”

    子仲褚悚然而惊,太尉向来只是空职,梁宜竟对喻归有如此评价,焉是其可插手之人?忙问该当如何,梁宜附耳一阵,子仲褚频频点头,待至太傅府,太子相辞而去,片刻不留。

    及至申时,太子往温阳宫请见仪王,仪王于后殿相见。

    请入赐坐,挥退左右,烹茶燃香,父子二人如常人家中相坐,无多拘束,闲谈至将近晚膳,子仲苏方问太子此行,可有他事。

    褚曰:“父王,今日喻将军罪己疏,儿臣观其有携功自矜之姿,儿臣恐父王廷上失威,出言缓解,还请父王治儿臣僭越之罪。”

    仪王笑曰:“无妨,褚儿莫要多疑,云台为国尽忠,今日乃诚为罪己,非是恃功自矜。”

    随后父子二人又道琐事,数刻后太子辞去。

    仪国已尽取启山韵海,往后诸事或有小蹇,然无大难,若喻归罪己,不过乃廷上权争,自不多言。

    却说此时崇枢东西之道中,有一队人马正火速东行,此道自西原东侵,夺得绮阙之地,解书领绮君以来,西原数年不惜人物之力,高筑两关三城,更是多筑营盘哨所,将此东西联通之道经营若铁桶一般,官道宽阔,车行繁多。

    此队人马前行中,各处皆有西原军分开道之左右,遂此队疾行于驰道,扬尘断林。

    队列军士达万余之数,队列之前,高挂绮字旗,队列正中,一辆四马车架,彰显此队所乘之人身份之贵,商贾无不恭敬相避。

    四马之架,又挂绮君之旗,所乘之人自然正是解书夫妇,解书乃天澈宫炎宫重臣,虽身领绮君,平日却并不久留绮阙,东原经浩瀚巨澜时,天澈五宫正商议西原是否兵出绮阙,然缚于两原乃两姓各传至今,一直未有定论,以致方国陷落之时,解书仍停留于富波屿。

    一路疾驰,并无阻拦,三日后便至绮阙,入琅丘,此城乃解书封地主城,主公回返,城门处自有人相迎,其首一人面白无须,身长七尺五寸,一身白色素衣,长发不髻,眼似星,眉似羽,静立场中。

    此人姓蒋名貌,字义奇,随解书近十载,此时已是解书封地家宰,六合楼一应事务,寻常已不必告解书。

    车停下辕,解书与蒋貌只微点头,便入城去。

    琅丘城原为方国西面经济重城,经解书数年经营,更是繁荣,街新楼起,热闹非凡。

    一行直入郡府,自是一番汇报,直至晚膳之时,方才作罢。

    解书夫妇晚膳无话,直至夜深将眠,亦无一语,吹灯引墨,解书长叹一气,于夜墨中已似雷声,却无应语,解书偏首,夜中却不能视物,便又作一声叹,仍无应语,解书只得干咳一声,这才听得夜中一清脆之声道:“何言如此难以开口?”

    闻得回应,解书忙翻身环季竹腰道:“为夫心有一语欲言,又恐夫人怪罪,如之奈何?”

    季竹闻言笑拍其手道:“怪罪又如何?还能舍了嘉儿?”

    解书又环上道:“那便能舍了为夫?”

    季竹不理会解书打趣,翻身二人夜中相对,季竹肃然道:“立新,吾知汝欲言何事。”

    解书轻笑道:“要不世人皆言,夫人乃吾女相,为夫尚未开口,夫人已知。”

    季竹轻拍其手,解书肃然道:“仪启之战,旷日持久,方国重掌王权不过五载,空王方墨乃狡诈贪婪之辈,自新年血月现,仪却未能克启始,为夫便已向天澈宫上疏,此时东关城已屯兵十万,征东大将军高阳翔、前将军左驰、后将军钟云数日后便至绮阙。”

    话罢季竹却未应语,解书急道:“夫人若是生气,只管道来,为夫自受着。”

    季竹低语道:“有什么可气的?”

    话虽如此,却多有无奈之意,解书更急,追问道:“夫人不知其意?”

    季竹叹气道:“夫君既言,世人谓吾为夫君女相,焉能不知?西原内安,富足且强,不惜人物之力,高筑两关三城,唯恐东原合纵。此前以与方结姻亲之盟,止东原悠悠之口,空国侵方,西原借机以复仇为由,兵出绮阙,此乃西原大略。”

    语中寂寥之意,已汇于夜墨之中,解书紧握季竹之手,良久未语,过近一辰之久,云散月出,解书附于季竹耳旁,轻声道:“天下棋局,此乃必下之着,为夫不能为夫人弃局,夫人可有不愉?”

    其后二人皆是无言,相拥而眠。

    五日之后,征东大将军高阳翔、前将军左驰、后将军钟云齐至东关城,东关城始厉兵秣马。

    说回仪国战后诸事,启国旧廷诸人于恕十年十月,皆入温城,仪王子仲苏于温城之北,新开一邑,名安邑,将启国王室之人皆安置于安邑,原启廷诸官员,皆有新职,多留于旧仪境。

    随后,仪王封安西君洪尚为安西侯,丞相庞舒晋为上造,大将军虽因罪己疏,仪王曾言为功过相抵,待启旧廷之人至,却仍晋爵一等,仪国大庆三日,至此,仪国尽获覆启大功。

    又过近两月,恕十年十二月六日,谋竹节之日,西原广发檄文以告天下曰:“方国乃西原姻亲之盟,空国无故征讨,今西原大义为先,兵出绮阙,复方国之权。”

    遂以征东大将军高阳翔为主帅,前将军左驰、后将军钟云为副,绮君解书为参军事,领军十万,驱逐方境空军。

    西原檄文发布不久,仪国亦发檄文,称方从属于仪国,空国趁仪主力不在之际,谋夺方地,乃不义之举,遂命安西侯领兵五万,驱逐空军。

    西原并仪国同起兵伐空,空王命张敖坚壁清野,只需守住两方边境,两国见久攻不下,自会退兵。

    却说在此大战将起之际,仪国温城有密探执红色一级密令,密入温阳宫。

    天憾悲歌传天下,喻归罪己推大功。浪才游贵夜心语,西原仪国同伐空。未知此一级密令为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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