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种树
石窟昏暗，群猴鸦雀无声，它们紧盯着圈内的郑糊与仓，目光灼灼。
郑糊看着面前的仓，隔着衣服抚摸了一下怀中的笔录，问道：“仓，你的条件是什么？”
仓笑了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并不回答郑糊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周围的猴群：“郑糊，在你的眼里，我与它们，是什么关系呢？”
郑糊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你们都拥有智慧，并非失去理智只知道吸食‘存在’的心灾。它们服从与你，看起来像是君王与臣民。”
“我们并非那种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仓摇了摇手指，“如果非要描述的话，我更像是它们的老师，而它们则是我的学生。”
“而我，也有着自己的老师。”
“自从我拥有意识开始，太阳已经起落了数百万次。我没有情绪，懵懵懂懂，不知喜悲为何物。对于这里，对于我，对于在此处生存的生灵，时间毫无意义。”仓的眼皮耷落下去，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直到‘圣门’在我面前被打开，无穷无尽的信息跨越门，灌注到我的脑袋里，我才开始学会思考。”
“圣门？”郑糊敏锐的察觉到了仓口中的变量。
仓的眼底有一抹银白色的光芒闪过，它微笑道：“郑糊，我不知道你是何时进入此地，亦不知道你用了何种方法。但我认为，这一切，都和‘圣门’脱不了关系。”
“圣门是使者的眼睛，每一次的开启与关闭都昭示着轮回。郑糊，刚才山摇地晃，我想你已经见过了使者。”
郑糊眼前回想起那只擎天巨龟，以及那个镶嵌在对方眼眶处的银白色的‘门’。
它三次眨眼，门三次开合，这个广袤的世界就被带到了郑糊的眼前。
又或者说，是郑糊被拉进了这个世界。
郑糊点了点头：“你为何称呼它为‘圣门’？那只巨龟是谁的‘使者’？”
“‘圣门’是‘他’对其的称呼。在我拥有意识之前，这里死气沉沉。即使是太阳最炽烈的时候，也几乎晒不透半空中的红雾。”仓的眉头皱起，瞳孔颤抖，被尘封的记忆再次翻出水面，“圣门被推开的时候，我恰巧站在它的身侧。”
“我看到空气中的红雾顷刻间散尽，阳光均匀而热烈的洒在此方土地。”
“我看见亿万生灵抬头，眼神不再空洞，而是有着不同的神采。”
“我看见希望，看见存在，看见意义，看见未来，看见我自己。”
“而后灾难降临。”
“我看见群星自天空陨落，带着均衡与慈悲，进行着无差别的屠杀。”
“我看见漫天血肉飘洒，红雾以另一种形式铺就此地。”
“我看见幸存者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我看见使者降临，匍匐在圣门之下。”
“我看见‘他’踩着血肉凝成的台阶，缓缓而行。”
仓转身跪向石窟深处，干瘦的身躯紧贴着地面，紧闭双眼，亲吻大地。
群猴默不作声，一同跪拜，久久不起。
郑糊盘膝而坐，目光凝重：“‘他’是谁？”
仓重新坐起身来，目光柔和：“我不知‘他’的姓名。‘他’称我为‘学生’，让我叫他作‘老师’。”
“老师是‘人类’。郑糊，尽管在此之后，也有人类出现过在此处，但老师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类。”
“我当时初获意识，知喜悲，亦知恐惧。老师从圣门中拾级而下，我也如今日这般跪拜在前。”
“老师抚摸着我的颅顶，我不敢抬头，埋的更低。他沉默良久，环视周围，浅浅的叹息了一声。”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但我那时并不知晓你们的语言，不知道话中的意思。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那是老师第一次说过的话，我将其牢牢记在了心里。”
“后来学会了你们的语言后，我才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便是代价么？’”
“代价……”郑糊细细琢磨着这个词。
仓口中的老师以人类的身躯行走，跨过门进入了此方世界。看起来，对方是执笔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执笔人与心灾水火不容。那位老师称仓为学生，教授人类的语言给对方，看起来又不同于一般的执笔人。
巨龟匍匐，星辰陨落。郑糊没有亲眼见到这种天地异像，亦无法估算这位老师所在的境界。
凤谙说过心灾由弱到强，依次分为‘怨’、‘祸’、‘灾’。
或许这位执笔人对应的力量境界，是‘灾’级，甚至以上。
那么，这种强者也为之叹息的“代价”，指的是什么呢？
仓似乎看透了郑糊的心思，笑道：“我不知道‘代价’是什么？我问过老师，可老师从不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我还是个小猴子，老师身躯高大，在把门嵌在使者的眼上后，就将我放在他的肩头，开始用脚去丈量这片充斥着死亡与哀嚎的土地。”
“从天而降的星辰夺去了无数的生命。它们的血肉被随意抛洒，土壤之下，似乎有一张永远也吃不饱的嘴，缓慢且坚定的吞噬着一切。每当生灵力竭倒地，它们就会飞速的腐朽，化成灰烬，沉入地底。”
“老师走的飞快，皱着眉头。沿途有生灵在彼此争斗，有星辰陨落，有血雨腥风，有哭泣哀嚎。但他并不在意，与之相比，他更关注与脚下的这片土地。”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我隐约感觉他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即使是睡着了眉头也无法舒展。”
“老师所到之处，那里便是安宁与乐土。有些胆小的生灵开始跟随在我们身后，一开始只是零星几只，但越聚越多，渐渐汇成长河，浩浩荡荡的跟在老师身后。”
“老师不管它们，只要它们不来与我争夺老师，我也不想多问。就这么陪着他走着，只是陪在他身边便已让我感觉安心。不管过了多少个日夜，不知走了多少距离。”
“终于有一天，他停下了脚步，将长衫脱下，赤着脚踩在土地上，把我轻轻的放在地上，一脸郑重。”
“他说——‘仓，我们来种树吧’。”
郑糊看着面前的仓，隔着衣服抚摸了一下怀中的笔录，问道：“仓，你的条件是什么？”
仓笑了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并不回答郑糊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周围的猴群：“郑糊，在你的眼里，我与它们，是什么关系呢？”
郑糊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你们都拥有智慧，并非失去理智只知道吸食‘存在’的心灾。它们服从与你，看起来像是君王与臣民。”
“我们并非那种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仓摇了摇手指，“如果非要描述的话，我更像是它们的老师，而它们则是我的学生。”
“而我，也有着自己的老师。”
“自从我拥有意识开始，太阳已经起落了数百万次。我没有情绪，懵懵懂懂，不知喜悲为何物。对于这里，对于我，对于在此处生存的生灵，时间毫无意义。”仓的眼皮耷落下去，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直到‘圣门’在我面前被打开，无穷无尽的信息跨越门，灌注到我的脑袋里，我才开始学会思考。”
“圣门？”郑糊敏锐的察觉到了仓口中的变量。
仓的眼底有一抹银白色的光芒闪过，它微笑道：“郑糊，我不知道你是何时进入此地，亦不知道你用了何种方法。但我认为，这一切，都和‘圣门’脱不了关系。”
“圣门是使者的眼睛，每一次的开启与关闭都昭示着轮回。郑糊，刚才山摇地晃，我想你已经见过了使者。”
郑糊眼前回想起那只擎天巨龟，以及那个镶嵌在对方眼眶处的银白色的‘门’。
它三次眨眼，门三次开合，这个广袤的世界就被带到了郑糊的眼前。
又或者说，是郑糊被拉进了这个世界。
郑糊点了点头：“你为何称呼它为‘圣门’？那只巨龟是谁的‘使者’？”
“‘圣门’是‘他’对其的称呼。在我拥有意识之前，这里死气沉沉。即使是太阳最炽烈的时候，也几乎晒不透半空中的红雾。”仓的眉头皱起，瞳孔颤抖，被尘封的记忆再次翻出水面，“圣门被推开的时候，我恰巧站在它的身侧。”
“我看到空气中的红雾顷刻间散尽，阳光均匀而热烈的洒在此方土地。”
“我看见亿万生灵抬头，眼神不再空洞，而是有着不同的神采。”
“我看见希望，看见存在，看见意义，看见未来，看见我自己。”
“而后灾难降临。”
“我看见群星自天空陨落，带着均衡与慈悲，进行着无差别的屠杀。”
“我看见漫天血肉飘洒，红雾以另一种形式铺就此地。”
“我看见幸存者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我看见使者降临，匍匐在圣门之下。”
“我看见‘他’踩着血肉凝成的台阶，缓缓而行。”
仓转身跪向石窟深处，干瘦的身躯紧贴着地面，紧闭双眼，亲吻大地。
群猴默不作声，一同跪拜，久久不起。
郑糊盘膝而坐，目光凝重：“‘他’是谁？”
仓重新坐起身来，目光柔和：“我不知‘他’的姓名。‘他’称我为‘学生’，让我叫他作‘老师’。”
“老师是‘人类’。郑糊，尽管在此之后，也有人类出现过在此处，但老师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类。”
“我当时初获意识，知喜悲，亦知恐惧。老师从圣门中拾级而下，我也如今日这般跪拜在前。”
“老师抚摸着我的颅顶，我不敢抬头，埋的更低。他沉默良久，环视周围，浅浅的叹息了一声。”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但我那时并不知晓你们的语言，不知道话中的意思。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那是老师第一次说过的话，我将其牢牢记在了心里。”
“后来学会了你们的语言后，我才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便是代价么？’”
“代价……”郑糊细细琢磨着这个词。
仓口中的老师以人类的身躯行走，跨过门进入了此方世界。看起来，对方是执笔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执笔人与心灾水火不容。那位老师称仓为学生，教授人类的语言给对方，看起来又不同于一般的执笔人。
巨龟匍匐，星辰陨落。郑糊没有亲眼见到这种天地异像，亦无法估算这位老师所在的境界。
凤谙说过心灾由弱到强，依次分为‘怨’、‘祸’、‘灾’。
或许这位执笔人对应的力量境界，是‘灾’级，甚至以上。
那么，这种强者也为之叹息的“代价”，指的是什么呢？
仓似乎看透了郑糊的心思，笑道：“我不知道‘代价’是什么？我问过老师，可老师从不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我还是个小猴子，老师身躯高大，在把门嵌在使者的眼上后，就将我放在他的肩头，开始用脚去丈量这片充斥着死亡与哀嚎的土地。”
“从天而降的星辰夺去了无数的生命。它们的血肉被随意抛洒，土壤之下，似乎有一张永远也吃不饱的嘴，缓慢且坚定的吞噬着一切。每当生灵力竭倒地，它们就会飞速的腐朽，化成灰烬，沉入地底。”
“老师走的飞快，皱着眉头。沿途有生灵在彼此争斗，有星辰陨落，有血雨腥风，有哭泣哀嚎。但他并不在意，与之相比，他更关注与脚下的这片土地。”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我隐约感觉他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即使是睡着了眉头也无法舒展。”
“老师所到之处，那里便是安宁与乐土。有些胆小的生灵开始跟随在我们身后，一开始只是零星几只，但越聚越多，渐渐汇成长河，浩浩荡荡的跟在老师身后。”
“老师不管它们，只要它们不来与我争夺老师，我也不想多问。就这么陪着他走着，只是陪在他身边便已让我感觉安心。不管过了多少个日夜，不知走了多少距离。”
“终于有一天，他停下了脚步，将长衫脱下，赤着脚踩在土地上，把我轻轻的放在地上，一脸郑重。”
“他说——‘仓，我们来种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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