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梦一摇

    羊舌摇摇不知自己何时到了这片区域。

    铺天盖地的黑暗中，犹如使人穿越到了闭上眼后的看到的混沌世界里。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所有角落，黑暗之至，甚至连光都无法挣脱其吞噬。

    这是一片未知的、如宇宙般宽广的领域，唯一能感知到的存在只有自己。

    羊舌摇摇意念之中点上了一盏烛光，却发现根本无法点亮这片区域。他穷尽所有视力往四周望去，却一无所获。

    羊舌摇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失明了。眼前的这片黑暗让他感到无边的恐惧。他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触摸不到任何外界的物体，闻不见任何外界的气味，他甚至试着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此刻却从未有过的微弱——“不！不是没有声音，这是我自己在脑海里预先准备的声音，根本不是我由声带发出的！”羊舌摇摇想到这里，不禁全身再次战栗起来。这是一种因极度恐惧而产生的过度应激反应，羊舌摇摇能感受到身上的皮肤毛孔正在迅速收紧，一阵由脚底向上传来的凉意袭满了全身，直入颠顶。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此时此刻正在疯狂地跳动着，企图对抗着这令人窒息的混沌，他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频率明显上升，正贪婪地吸取着周围的空气。

    他想迈开双腿，却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动弹。他拼尽全力，可双脚却是像被混凝土牢牢浇筑了一般，深深地嵌入了脚下的未知虚空中。

    此时此刻，羊舌摇摇如一个黑夜中感受不到一丝光芒的盲人，动弹不得，五官六窍全都失灵，唯一还正常可以使用的。只有他的大脑。

    “算了，在这种地方，跑得到哪里去…”羊舌摇摇自言自语道。

    这片黑暗犹如一片在暗无天日的天空拉下了夜幕的黑色荒漠，宽阔得令人无法穷极其尽头。任你游走在其中，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这片宽阔。

    羊舌摇摇终于累了，他终于放弃挣扎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塞进了深深的黑土中，周围难以脱身的黑暗让他感到窒息，他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地压抑。这样不知多久，在他心里默数着自己的心脏跳过10812次后，他也失去了通过计算心脏跳动来计时的耐心。羊舌摇摇瘫软在黑暗混沌中，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死亡的来临……

    “就这样吧，也许在现实中我早已死了，这才是我死后来到的真实世界吗…”

    羊舌摇摇不禁又开始回想自己从出生到进入这片黑暗前的所有经历。他仰卧在身后的混沌中，也不知是真的卧在了地上，还是只是卧在了另一片黑暗中，不过他已没有兴致再去思考这些无谓的疑问。此时再也抑制不住的是心里的痛苦，无声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耳夹，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原来这就是泪水的身音，以前流了那么多次泪，竟然也从未倾听过这泪水的声音。”

    “泪水也有自己的情感吗…”

    “如果人生可以从来，要是我可以普普通通地和爸妈过一辈子就好了…”

    羊舌摇摇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那是属于尘封记忆里毫无印记却魂牵梦绕的美好，多少年来自己孑然一身，这一次来到黑暗中，想必是已经离开人世了，再也没有机会再去寻找爸妈了。

    “真遗憾啊，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我连女生的手都还没牵过啊…”

    羊舌摇摇又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仿佛如眼前的黑暗般，永远地失去了希望的光亮，渐渐如昏昏欲沉的夕阳般，愈发地与黑暗混沌混同……

    羊舌摇摇沉沉睡去，在梦中，他又梦见了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只白色光球。他梦见那只光球从原本的梦境中抽离，出现在了自己此时的梦境中，光球发出的如白昼般的亮光，照亮了眼前的整片黑暗，羊舌摇摇终于看清了四周——还是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一片白色透明的虚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仰卧在了空气中，仿佛是一只钉子，硬生生把自己订在了万里晴空中，动弹不得。白色光球发出的亮光一直持续着，羊舌摇摇松了口气，因为他终于不用再忍受无边的未知恐惧了，眼前的这片明亮让他感到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