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易

    周春凤在明月当空时醒来,她侧卧在床板,正好看到窗缝漏进来的银光附在桌上做摆件的长剑上。

    母亲很久之前就离世了,但她送给女儿的礼物就像锚,将她还在的时光锚定在夜晚的某次细碎思索中。

    周春凤今夜醒来不是为了追忆母亲,她起身披上睡衣,推开房门往楼上父亲的房间走去。

    经过走廊时目光通过窗户,几天前才知晓的四舅披霞戴露的站在庭院中。周春凤不假思索的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向四舅挥了挥手,四舅不为所动,向前巡逻留给周春凤一个背影。

    周春凤努嘴,缩回走廊中继续向前走,很快到了父亲的门外。

    她伸手叩响房门,过一会一个女人打开了房门:是父亲的生活秘书。

    秘书说:“春风啊,现在来找你父亲有点太晚了吧?”

    周春凤知道这女人想听什么,女孩开口说:“周姨,父亲醒着吗?”

    秘书愉快的把她让进门内:“你父亲醒着呢。”

    周海川只穿着睡衣盘坐在卧室的矮桌边,夜灯发出陈旧的光,桌面摆着一叠实体文件,卷轴展开,周海川在光幕上比比划划,一副忙碌到深夜的样子。

    “父亲。”周春凤在一旁打了个招呼:“我想跟你聊聊宇文沉的事。”

    周海川继续看文件:“你说吧。”

    周春凤看着父亲的背影,目光带着不解和怨恨:“我希望您催促巡夜司,快些给出宇文沉清白与否的结论。”

    周海川对着屏幕点了点头:“就这些吗?春风。”

    在得知宇文沉还活着,姐姐失踪的消息之后,向来处事温和的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在

    这暗无天日的三天里,只有那个风尘女在她的要求下被带进房间,呆了三个小时。

    理清头绪之后,周春凤心灵中的一部分永久的改变了,她能比以往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负面情绪。从前翻涌在她心灵深处,被母亲和姐姐筑起的堤坝拦住的愤恨,冷漠,痛苦和怨毒一涌而出。

    在那过程中,她感到自己在这些情绪中徘徊,她好像比以往更加的自然了。不如说,周春凤觉得自己完整了。

    “既然已经立下婚约,我的未婚夫无父无母,我有责任管束我的未婚夫。如果巡夜司宣布宇文沉杀人案子虚乌有,我希望把我们结婚的日期提前,并且由宇文沉入赘改成我下嫁。”周春风平静的说:“在会议上,您应该表现的像是支持这个决定。”

    周海川有些诧异,能让他这样的人把情绪表现出来,周春凤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他依旧看着光幕,但心思早已不在看了许多遍的方案上。

    不仅如此,周春凤接着说:“宇文沉对那个女人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他一定要纳了人家做妾。”

    周海川听着这貌似上赶着找不自在的提议,心头明悟了女儿的意思。

    宇文沉虽然确实与周家人你死我活过,但实际上只是周红鲤为了妹妹的未来做的个人行为。既然宇文沉可以为了某个条件背叛周家,那么没理由不可以为了那个条件再背叛一次。这是一道信号,代表着只要宇文沉提供周红鲤下落的线索,周家可以不追究他的背叛,作为人证的风尘女在周家手里。周家可以把这个没那么关键,但让他寝食难安的人证送到他身边做妾。

    另一方面,作为阴谋的一环,对方算准了武局内部的“传统派”为了逼走红鲤,会阻挠退婚。周春凤同样算准了“传统派”的需求,他们需要的是周春凤作为正统继任龙头,而不只是周红鲤消失。这些“传统派”的主要人员并不是旧周家的旁支,旁支根本没有多少人,他们没有取代主支的能力,因为那意味着要同时杀死林教头和周海川。

    “传统派”的主要成员是旧周家的老下属,他们身居高位,但没半点可能篡位,过去天真又没有能力的周春凤是他们继续掌权唯一的希望,周春凤嫁出去对他们而言是噩梦成真。如果“传统派”直接参与了阴谋,这会直接导致合作的双方变成对立关系。就算“传统派”没有参与,退婚这件事也不会有一点阻碍,甚至他们会主动提出来表忠心。

    这么做最关键的是,一旦按照周春凤的提议进行,宇文沉摇身一变,背后有着周家的支持,他会毫不犹豫的卖掉原来的合作者。因为在周家这边,他不需要跟人进行生死搏斗,也不需要担心有一天保他的人失势,原本的合作方能提的条件,周家能给他的更多。

    这不是周春凤给他的生路,而是一条死亡通知书。

    宇文沉现在正处于他原本的合作方的掌控中,而周家这么做不单单是给宇文沉的限定条件。周家真正给出的是只要找回周红鲤,一切既往不咎的态度。不管对方准不准备与周家和解,宇文沉一定要死,他失去利用价值,名声臭大街,还随时有可能背叛,令对方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如果周红鲤被他们抓到了,首先性命无忧,因为对方无法保证周家一定查不到,在紧要关头她是一块保命符。如果周红鲤逃走了,在周红鲤回家之前将线索秘密送回周家,是最保险的做法。

    如果宇文沉能够活着跑出来,他就彻底跟曾经的合作方撕破了脸皮,周家根本不会考虑跟他合作,而是将他作为筹码与对方交易周红鲤的线索。

    宇文沉一定会死,而周红鲤会活着。

    周海川心中悚然,他知道小女儿能做到,但他不会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不会想到小女儿的天分如此之高。

    但事情并非完全如周春凤的预料,因为她没见到那个登记册上多出来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两天尘晶运输车队的遭遇。这整件事情已经不单单是潮风内部的政治斗争这么简单了。

    周海川的脸色不自觉的有些难看,工作许久导致的疲惫和心中积压如山的焦虑让他的语气难免有些差:“春风,你先回去吧,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之后我们再聊这个......”

    周春凤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静默了一会,起身绕开旁边听的云里雾里的父亲的蠢生活秘书,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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