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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秦老鬼

    潮风近海之上的天空中升起了第二轮太阳。

    有德级的设计决定了火德号对于水面舰艇不高的威胁度,这种战舰的主要作用是攻击海中戮兽群或者毁灭巨型敌人。

    周春雨的确可以在海上追上火德号,而一旦被她这种级别的猎人跳帮,任何战舰都无法摆脱被摧毁的命运。

    但现在,火德星君号之下皆为大海,此刻她位于高空。

    随着船身的喷口冒出金光,海浪逃向周围,海水沸腾蒸发,船身腾空,水流缓慢的倒灌进喷射口在海水中推出的凹陷。

    这艘战舰在周春风见鬼的目光和先祖的呢喃声中升到了一般高空炮艇所在的高度。

    这艘潮风造船厂历史上制造过的最大的船,在碎片与何沧海的努力下,成为了一艘巨型空中炮艇。

    即使是以职业化军队闻名的擎天王国,他们最大的武装飞行器也到不了这艘战舰的一半大小。

    潮风海崖城区某栋高楼上,一个小孩盯着带有浓浓黑眼圈的双眼拉开了阴暗房间内的窗帘,熬了一晚上夜的小孩随意向远方一瞥,他立刻愣住,接着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地平线上初升的太阳头顶,浮着一艘战舰。

    小孩刷的一下把窗帘拉上:“妈!我好像得精神病了!今天能不能不去学校了!”

    “春风?我是不是菌子吃多了?那东西是怎么起飞的?”

    周春风震惊的程度不比先祖轻,但她意识到现在得想办法击沉那东西,不然何沧海随时可以用那玩意将潮风的防线完全摧毁。

    先祖仿佛听见何沧海在那艘战舰舰桥上洋洋得意的大笑。

    下一秒她就发现不是仿佛,那艘战舰特制的扬声器真的在向整片海域转播何沧海的笑声。

    老家伙足足笑了三四秒,随后先祖听到扬声器传出了他厚颜无耻的,小人得志的,令人作呕的命令:“火德号已升空,其余各编队自行加速远离,我舰将独自防守。”

    从火德星君号起飞开始,海军的通讯频道中就不断地传出菜市场一般吵闹的声音,其他舰船急迫的想要确认旗舰火德号的状况,其中还夹杂着某些严厉的质问。

    但何沧海一律不予回答,他的声音仍旧回荡在这片海域上空:“敌方超人类蛙人跳帮我舰失败,请各舰启动反跳帮方案,并自行加速远离本海域,我舰即将开始猎杀敌方蛙人。”

    周春风深吸了一口气:“先祖,我们得找海军帮忙。那地方太高了,我飞不上去。咱们得抢一艘军舰,然后用导弹之类的东西试试了。”

    她潜入海水中,如意风将她推向一艘护卫舰的船底。

    但船底立刻亮起灯光,随后三枚黑乎乎的圆筒被投放进海中,这艘护卫舰立刻朝与周春风相反的方向转向。

    何沧海的声音隐约传入水下:“莲花结号探测到敌方蛙人,正在投送反潜鱼雷。其余各舰以远离莲花结号为第一要务,莲花结号准备好救生艇。”

    先祖骂了一声:“他妈的,我怎么就让他跑了?”

    周春风的口袋里塞满了顺出来的尘晶,她握住一块水属性的,然后在水中转体,挥剑。

    一道碧波将三颗鱼雷扭成麻花,爆炸的冲击波短暂迟滞了周春风的速度。

    但周春风通过尘晶在身后制造大量的水流,并使用如意风卷起大浪,海浪迅速的将她推向那艘护卫舰。

    被船底探照灯锁定的少女在光芒中像是被牵引光束捕获的小鱼,但莲花结号的船员绝不敢将她当做鱼来看待,声呐员和指挥官被迫近的紧张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随着那尾小鱼的迅速接近,莲花结号的水泵嗡嗡运转将海水抽进舰炮的冷却系统。

    等到周春风越过某个界限,舰炮开火了,七十毫米的混合尘晶爆弹接触水面轰然炸裂,冰尘晶会在水面上制造一颗如同河豚般的冰刺球,而风尘晶在冰刺球内部生效,膨胀的气体将碎裂的冰刺推进水中,

    密集又锋利的冰雨从天而降,冲击波和碎冰伴随连续的爆炸声将这块区域的水流搅得乱七八糟。

    这的确迟滞了周春风的速度,使她不得不分心用如意风推开头顶射下的碎冰,但她依旧在无比迅速地接近莲花结号。

    紧接着,船身吃水线以下部署的多管自动机枪开火了,密集的十二点七超空泡弹一瞬间在水中拉出数条百透明肠子般的轨迹,接着轨迹上的空泡立刻化作细密的白雾。

    弹头的特殊构造使这种弹药可以将前方的海水汽化为空气,在水中制造包裹弹头的水蒸气泡。

    密集的子弹扑向周春风的身体和她的身前,但如意风同时在上百颗超空泡弹头前方的小小空泡中旋舞。

    所有黄铜弹头都在周春风身边的水中急速减慢,然后开始三百六十度打转。

    清光剑拨开在光流中旋舞的黄铜雨。

    周春风离莲花结号只有不到二十米了,如意风拨弄了一下多管机枪中还未出膛的子弹,不出意外的,机枪炸膛了。

    青色的小鱼迅速地扑向那艘军舰的船身,周春风从水面中探出脑袋,清光剑挥出,在船身上切开一个缺口。

    铁板啪的一声掉进海中,一层地板将倒三角空间分隔开,周春风将清光插进船体,费劲的抓住地板爬了进去。

    她环视一圈,这里似乎是轮机室,各种颜色的电箱和钢柜中探出五花八门的电线与管道,一排泵状的轰隆作响的机械横在房间一边。

    一个身着海军制服的老人原本正趴在房间中间的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听见动静他猛地回头,那张皱巴巴地老脸上疑惑的视线与正单手撑着墙壁喘气的周春风撞了个正着。

    大概有六十几岁的老人与黑发湿淋淋垂在颈侧的青衣少女大眼瞪小眼,过了有一秒,这老鬼当机立断飞身扑向位于墙壁上的某个大红按钮,但周春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拽住了他的一条腿。

    老人砰的一声与甲板来了个亲密接触,接着被周春风从按钮底下拖走。

    他缓过一口气立刻开始大叫:“蛙人!轮机室!蛙——”

    周春风拿剑抵在他的背上:“闭嘴!我不是蛙人!”

    老人当然不信,但此刻性命操诸于她手,自然只能乖乖闭嘴。

    周春风叹了口气:“舰长在哪?”

    各种念头在老人心头一转,他立刻摆出一副怕的要命的表情:“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啊,我求求你别杀我,我,我——我可以带你去指挥室。”

    他的语气惟妙惟俏,演活了一个越活越回去的老人:“这艘船很复杂的!我要是死了你就只能在这乱窜了!只要你你放过我,我就给你带路!给你带路!”

    周春风皱了皱眉,她又强调了一遍:“我不是蛙人,也不会——只要你不反抗就不会杀你,现在带路吧,我只是要跟你们舰长说明情况。”

    她象征性的拿剑抵着背,将老人押进狭窄逼仄的通道中。

    刚才在轮机室周春风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机油、灰尘与汗臭混合起来的味道,到了通道里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被某种味道刺的睁不开眼睛。

    老人用小心翼翼且带着一股小聪明的讨好语气说:“小姑娘,你真不是蛙人?”

    周春风嗯了一声。

    “只要我带你去舰长室,你真的不杀我?”

    周春风听着这老人小心翼翼的语气叹了口气:“我真的不会杀你,但为了你们一船人的命,你最好快点走。”

    老人被吓得一激灵,急忙加快了脚步。

    仅供一人前进的狭窄通道布满了高温的管道,挂在轴承上的铰链,各种不明用途的闸门和曲柄。

    长方形的铁盒挂在通道本就不高的天花板上,从这过的人一不留神就会磕到脑袋。

    大功率白炽灯在接近时会照的人睁不开眼,小型通风管道的纱网内部传来声调不高但持续不断的嗡嗡声。

    钢管、螺栓和焊接痕迹遍布掉漆的铁墙面。偶尔有一段通道侧面会变成巨大的布满油污的管道,水流在其中隆隆奔腾使路过的人都能看到管道在震动。

    偶尔路过部分光洁的墙面,老人都会通过反光悄悄观察周春风的反应。

    他胆怯的开口:“小姑娘,你都说了不杀我,那我们船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两人正经过某段布满电箱的舱室,周春风冷漠的说:“不管你信不信,火德号上坐的才是潮风的敌人,你们的司令何沧海叛变了。”

    老人闻言装作一阵恍惚,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与周春风争辩:“你说何司令叛变了?不可能!何司令在船上呆的时间,比我这个做了三十年轮机长的‘秦老鬼’都长!他不可能背叛自己一生的心血!”

    有先祖提醒,周春风在他转身的瞬间就把警惕性拉到极限,但这老家伙居然什么都没做,他只是一脸义愤填膺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何沧海在海军人缘这么好的?周春风皱了皱眉,吃不准这个“秦老鬼”想干什么,但还是开口半假半真的给他概括了一下情况:

    “我是龙头周海川的女儿周春风,我父亲让我调查炸了灯塔的那伙恐怖分子,结果我顺藤摸瓜追到了何沧海的藏身处。你也看到了,现在他狗急跳墙不仅把他劫走的尘晶都运到了火德号上,现在那东西还飞起来了,现在他为了杀我已经把底牌掀开了。”

    老人站在原地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

    周春风第三次叹气:“等会见到舰长,我就给我父亲打电话,让他证实这一切,现在你该继续带路了。”

    老人虽然不是很信,但是他怕死,于是只好默默转身:“好吧,我们走的是人最少——”

    就在这转身的一瞬,老人那皮肤松弛皱褶如同海波一般的手背状似无意的碰上一根完好无损,且高度正好垂在手边的电线。

    周围所有的电箱内部同时砰的一下炸出火花,白炽灯啪的一声断电,光明消失,警报响起。

    老人就这么冷漠的站在黑暗中,只要他在电光火石之间钻进身旁两个上下排列的电箱之间,或者拽掉侧面与头等高的通风管道纱网再爬进去,就可以逃出升天。

    但他知道,面对猎人,这么做逃不掉。

    他只是冷漠的站在那,刚才有一件事他扯了谎:他“秦老鬼”在莲花结号上做了三十年的轮机长,而何沧海只做了二十四年的海军司令。

    所以何沧海在船上呆的时间根本就没有他长。

    “秦老鬼”刚刚在轮机室写的东西,是遗书。

    ......

    与此同时,杜无伤与常玄正在火德星君号的船尾扒着。

    他们的脚下是稀薄的白云,以及一大块日出之时金蓝交织,游动着十数条“大鱼”的海面。

    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冒出上半部分的潮风城海崖区域的高楼。

    带着温度的风将杜无伤的鬼叫吹向远处冒着金光的引擎喷口,也让扒在杜无伤另一边的常玄往边下晃荡了一下,险些掉下去。

    两人在抓着尘晶贮存仓上升时,那玩意突然故障并失去了动力。这既让他们与周春风分开,不得不缓慢的游上去。

    也让他们避开了接收口的爆炸,并找到了火德号船身喷口唯一一块无法覆盖的地方——螺旋桨。

    他们是在上浮的时候极其倒霉的被某个尘晶舱撞了一下,马上就要圈进螺旋桨中。万幸当时火德星君号预备起飞,螺旋桨正好停转了。

    这两个倒霉鬼就这么成了摧毁火德星君号的希望。

    螺旋桨一共四个桨叶,两人一人扒一边,恰好形成了平衡。

    此刻杜无伤意识到不能这么待下去了,他朝常玄喊道:“往里来一点!!!我想办法上去!!!”

    常玄会意,朝他靠了靠。

    杜无伤将背上的三尖枪取下,摇摇晃晃的尝试瞄准甲板,但高空的风太大了,他根本就没有自信。

    杜无伤一直缺乏自信,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弟弟未出生之前母亲对他的溺爱、过度保护和恐怖的控制欲,令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过的并不处于美好的范畴中,尤其是杜无伤家里并不有钱。

    在寒风的其他地方,或许“并不有钱”不是太大的障碍,但杜无伤出生在圣尼科亚。

    那里既是寒风东南海岸的金融中心,也是金融危机的发源地之一。

    带着孩子又没什么本事的单亲母亲在这座城市中很难活的太好,他们只能住贫民区与暴力、犯罪和流浪汉为伴。

    那里让杜无伤的童年充斥着贫穷导致的自卑,虚荣导致的孤立,和无知导致的自大。

    他现在能回忆起那些幸福的,母亲制造出来的幸福的;或是不幸的,与母亲制造出来的不幸的时刻。

    但他和母亲确实在竭尽全力的生存。

    如果没有母亲,杜无伤与贫民窟中的其他孩子不会有区别:他们长大,他们混帮派,他们的结局是死于非命或者牢狱之灾。

    杜无伤不一样,母亲以为他并不知道母亲陪他的老师睡觉的事情,但实际上杜无伤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她陪杜无伤的每一个班主任睡觉,有时候只是为了让他坐的靠前一些。

    在母亲病态的努力下,杜无伤自然而然的考上了某个大学。

    叛逆期的杜无伤逃脱母亲控制的尝试失败,自暴自弃的他某天深夜从酒吧回家时,在某个小巷子中被捅了一刀,觉醒了外向力。

    母亲就是在那时候莫名其妙的怀了二胎,并且突然意识到她可以将抚养杜无伤的经历套现了,因为杜无伤有能力挣钱了,他成年了,他有了外向力。

    也许是因为第二个孩子的出生,以及她对“叛逆”的杜无伤失望了。她对杜无伤的爱突然消失了,但控制欲和她对杜无伤的了解没有消失。

    人的转变毫无疑问可以像路口的红绿灯一般突然。

    杜无伤的人生可能是从母亲怀上那个未知的男人的孩子那一刻开始改变的。

    但也不一定,也许是觉醒外向力的那天夜里,在后来那个每天都有人在那被捅死的“外向力”小巷中开始改变的。

    或者再向后一点,是那个信教的有钱人找到杜无伤他们家,母亲因此打电话给正坐火车前往避风港猎人学院的杜无伤,死活都要把他叫回家里,且杜无伤真的回去了的那个时刻开始改变的。

    现实中,常玄望了望突然陷入了什么回忆的杜无伤,再看看脚下的万米高空,常玄无奈的张了张嘴。

    常玄伸手在桨叶上一拍,杜无伤立刻回神,他听见常玄说:“我来扔?”

    如果说要将杜无伤的人生分成几个阶段,那么被送进地堡之前是一个阶段,而现在他正处于另一个阶段中。

    杜无伤确信在坏的改变过后,一场好的,正逐渐被杜无伤的双手实现的改变正在发生。

    这个寡言少语的同伴时常沉默,几乎要让杜无伤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在这,但现在他杜无伤有了可靠的同伴,还有着一个切实可以实现的目标和幸福的未来在等待着他。

    杜无伤学会了拼尽全力,学会了永不退缩,现在他该学会信任他人了。

    他将三尖枪掷给了常玄,还特地反过来拿避免对方枪尖刺到。

    常玄朝杜无伤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将三尖枪朝头顶掷去,不偏不倚,正好扎进了甲板中。

    杜无伤臂甲内部连接着三尖枪尾部的钢丝在火尘晶粉末的动力下开始收缩。

    杜无伤上升时一脚蹬在自己这半边桨叶上,将常玄那半边推向自己上空。

    他拉住队友的手腕,两人就这么飞上了火德星君号的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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