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食

    一

    斧头猛的砸了下来,不但劈开了丈夫的皮肉连他的肩骨一起砸得粉碎!可就算如此,怕痛的丈夫却依然没有一丁点的反应——也许在第一斧劈下后他就已经死了!可已经筋疲力尽的阿荣还是尽力举起越来越沉重的斧子,一下一下劈斩着这个以“丈夫”命名的男人的身体。仿佛和这个男人有压抑百年的绝世仇恨!连丈夫养得灰猫也被阿荣的样子吓到,躲在角落不住哀鸣着。

    可只是口角而已,只是口角,在争吵以前,阿荣甚至还觉得她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可仅仅是因为无聊的小事而吵嚷了两句,阿荣就突然发了狂。也许她想要杀死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丈夫,只是自己清贫压抑的生活,只是因为荣华的梦想而变的过于凄惨的现实!

    望着血肉模糊且缺少了两根手指的丈夫的尸体,疯狂的阿荣渐渐消失了,残存的阿荣,恐惧,也带着悔恨和痛惜。她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许久才站起身来,虽然疲惫,可必须马上处理掉丈夫的尸体并且收拾现场搏斗的痕迹,不光为了毁灭证据,也为了毁灭自己心中的恐慌......

    收拾尸体,清理血迹,打扫现场。尸体已经埋在屋后的小花园里,房子也终于恢复了两人争吵前的样子,虽然已经疲惫不堪,阿荣还是烧水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才准备休息,杀人时还不到半夜,这时,天却已经大亮了。

    “睡一会儿吧。”阿荣摇摇晃晃的向卧室走去。这时,一样色彩艳丽到古怪的东西映在她眼帘中。那是一盆不知道名字的花,阿荣的丈夫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硕大的花朵透着俗气的大红大蓝。阿荣讨厌着媚俗的颜色,几次想要把它挪到角落起换上自己喜欢的植物,可阿荣的丈夫偏偏就喜欢着毫无艺术美的东西。看着这双色的花,阿荣对丈夫的憎恨再次拥了出来,她不由伸手想要把最大的一朵花揪下来撕碎。

    “呀!”看来柔嫩的东西却在看不见的地方长着尖刺。阿荣一个不防备手指被刺出一道两三厘米长得口子,几滴血从伤口流出滴落在花瓣上。血液瞬间被吸收了,花瓣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阿荣愣了一下一时没有继续拔花。

    二

    “阿荣,阿荣?”聒噪的声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从这浮夸的声音就知道是自以为是阿荣老友的金颜。阿荣恼火的叹了口气,虽然极度厌恶这个所谓的朋友,可既然来了,还是要虚假的客气一下的。更重要的是阿荣害怕赶走金颜会让这个八卦的女人产生什么疑心。所以她深吸了口气,做出懒洋洋的样子走过去打开了门。

    “怎么才开门,不是有情人什么的藏在屋里吧?”化着浓妆的金颜一边毫不客气的往里屋钻一边东张西望好像真的在找藏起来的男人。阿荣害怕她看出什么,忙拦在她前面:“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有什么好事又要告诉我?”

    “当然有好事!没好事我能来嘛!”金颜撇了下嘴向后猛一倒坐在沙发上:“哎!你老公呢?不是放假了吗?不在家陪老婆,出去找小三了吧?”——金颜对这种话题特别感兴趣!刚杀死丈夫的阿荣猛听到这种话题真想操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砸碎这个女人的脑袋。为了掩饰冲动,她起身到窗台边的柜子里取茶叶冲茶。

    “天哪!”阿荣不但心中猛的叫了一声,差点张开嘴来真的发出声音来——要那样的话也许一切就都完蛋了!金颜听到声音一定会走过来看,也当然会看见,那根滚落在花盆背后的一小截手指!阿荣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那一斧头砍掉了丈夫两根手指,一根已经和尸体一起埋在了后院里,还有一根大概因为血液在斧面上粘了一下,然后被甩到了这里。

    “怎么了?赶什么呢?”金颜已经在问。

    “没有,我找茶叶!”阿荣忙扯下一片纸巾捻起了手指——该藏在哪里?扔出去太危险了,先放进柜子里?不,金颜有时会在柜子里乱翻。里屋?可又找什么理由进去?阿荣六神无主的攥住了手指,这时,她听到了金颜从沙发上起身的声音。

    “她要过来了!”阿荣的呼吸急促了。这时,她再次看见了那朵媚俗的花!——金颜好像也讨厌这花!阿荣忙用三根手指快速在花盆里的泥土上掏出一个小洞把手指插了进去,然后又把土扒平了。这时,金颜已经走到了身后。

    “不是找茶叶吗?怎么满手的土?”金颜一边问一边打量着那盆花。

    “弄了一下花!“阿荣含糊道,然后转移话题的问道:“那么,有什么好事?”

    能有什么好事?和阿荣预料的一样,这个浮夸的女人所谓的好事无非又是什么昂贵的出奇却没什么大用的商品正在搞什么优惠活动之类的。阿荣怀疑金颜通过给朋友推销商品在里面赚取着回扣。而且这个女人有个令人无奈的长处,就是有足够的耐心在你已经说了几十个不需要后仍慢条斯理的告诉你买这个东西有多划算或者会产生多么夸张的神奇效果。直到三个小时候后,她终于把这些废话说够了,这才一边催促阿荣要尽快掏钱一边被阿荣推出了门!

    总算走了!阿荣透过窗子看着金颜走向街道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跑到花前挖开土要把这截手指要埋到后院去。

    猫,又叫了。

    “骨头?”挖开泥土后阿荣呆住了,无法控制的恐慌让阿荣不由向后退去。三个小时,仅仅三个小时,这截埋入前还仿佛鲜活的手指,却已经成了一段灰褐色的骨头!

    被花,吃掉了?这个念头让阿荣不寒而栗,她惊惶的后退了几步,畏惧的望着仿佛在用鲜艳的色彩向自己挑衅着的花。过了许久,她叫了一声,操起身边的凳子猛力向花盆砸了过去。必须毁灭这花!

    被焚烧过的花和花盆的残骸一起埋进了后院。应该没事了吧?阿荣倒在床上疲惫的想。

    三

    “怎么可能?”一天后,让人恐惧的花朵又从土地中钻了出来,不是一朵一朵,而是一束一束乃至一片一片。第二天早上阿荣向后院望去,居然发现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土地被“食骨花”(阿荣为这花起的名字)占据,它不仅是生命里旺盛的花,更是充满侵略性的花。它生长的地方,其他植物都被带刺的枝条疯狂的绞碎!

    猫好奇的爬出窗子跳到花前用爪子去触包裹着其他花残骸的一团枝叶。大概也被花刺到了,它叫了一声又从窗子跳了进来,缩在角落舔起刚才伸出的爪子。舔了几下它爬到阿荣身边撒娇的叫着,仿佛要告诉阿荣自己受伤了。

    这是丈夫养的猫......

    猫的尸体也被埋在了后院里。既是为了彻底消除丈夫的痕迹,也是想要证实“食骨花”到底是不是会吞噬肉体。还有个潜在的原因,是阿荣隐约觉的,既然已经生长开来,最好还是喂饱它......

    又过了一天,花,结果了。

    结出大概十几个比拳头略小果实的食骨花集中出现在埋葬猫尸那片土地上。奇怪的花,也结出了奇怪的果实。果实的外壳肮脏的开裂着,外壳黑红或者暗绿之类的色彩和上面沾染的粘稠液体更让这果实像腐臭人作呕的食物令。阿荣皱着眉走近了果实想要看哥究竟,这时,她惊讶的发现果实脏兮兮的外壳开裂的地方却渗透出绚丽的金色光芒来。

    “这是什么?”不敢用手去触碰花朵,阿荣找了一截断掉的拖把头去触碰花食,果实一碰就掉落在地上,外壳裂成了几块,里面金色的东西也就完全显露了出来——那是一颗硕大的金色珠子。

    阿荣看着珠子的光泽,忽然大起胆子伸手拿起了金珠。和她观察到的一样,这凶猛的花结出的果实居然是纯度极高的黄金!恐惧被狂喜压了下去,她用手又扯下两颗果实刨开,金子,金子,金子!已经有三颗金珠属于阿荣!终于可以告别贫穷的生活了,兴奋的阿荣继续摘取着黄金的果实,一直到又有敲门声响起——金颜又来了。

    “讨厌的女人!”比金颜讨厌的言行更让阿荣厌恶的,是她手上镶嵌着硕大宝石的戒指。那是一种恶意的炫耀,就凭这个,她也该死!也许因为更充足的理由,杀死金颜比杀死丈夫容易,也让阿荣心安的多。望着金颜带着不敢相信般表情的尸体,阿荣没有恐惧,只有发泄的快感和隐约的狂喜——用这个女子喂花,可以得到更多的金子吧?可以得到金子吧?得到金子!金子!

    四

    “来,进来!”阿荣露出妩媚的笑容打开了房门,让人作呕的男人左右张望了一下开心的跟了进来。这个愚蠢的男人大概还以为自己将得到刺激的外遇吧?他想要用钱买到阿荣的肉体,却又这么会想到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不是当消费者,而是当花食!

    男人坐下,一边用鬼祟的眼神悄悄瞟着阿荣一边喝着茶。阿荣不理睬他的目光,心里盘算着如何可以不费力气的取这个男人的性命。杀人果然是一种习惯,原本连鸡也不敢杀的阿荣,此刻却可以毫不犹豫的取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毕竟阿荣连同丈夫和金颜已经杀死五个人了!

    “咣!”下贱的男人被阿荣的声音诱惑进房间后后脑立刻遭到了重重一击。虽然没有把他的脑壳打成粉碎,可这么重的伤已经不可能再活着了吧?阿荣想着把男人拖到了后院,她已经连杀了三个路人来喂食骨花了。此刻,院子里的植物只剩下食骨花,其他植物,包括一棵小树,都已经被花枝绞杀活着被花朵包裹成为花的肥料。

    已经三个了。阿荣微微笑了一下,此刻,她的旅行包里已经塞了大半包金珠。(遗憾的是旅行包用力还是能推动,看来金子的重量还不是很足够。)收拾完尸体和现场的阿荣躺在床上满足的幻想着自己将来的生活。她并不知道,因为金颜和三个路人的死警察已经注意到了丈夫许久没有出现且没有再去工作的阿荣。

    阿荣,做着繁华的梦!梦里的她,站在金子的城堡里,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黄金的餐具,黄金的动物,各种黄金的饰品衬托的城堡更加富丽堂皇。许多人穿着华贵高档的衣服(看不清脸,只能看清衣服。)和阿荣聊着这有上流社会的人才会聊的话题。

    金子!金子!金子!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除了阿荣,没有其他人注意这个声音。那狂喜的声音是阿荣自己的声音!阿荣惊恐的四下望去,眼睛看不到异常。想要张嘴问问别人,却发现自己也只能发出同一个声音:金子,金子,金子,金子,金子,金子......

    现实世界里,有东西在月光轻轻动着,慢慢接近了沉睡的阿荣......

    “痛!”梦中的阿荣忽然觉的腿上一阵钻心的痛。阿荣忙低头看去,一直黄金铸成的猎犬居然啃咬咬着阿荣的腿!阿荣忙用另一条腿想踢开猎犬,这时,一只黄金的狮子忽然迎面扑了过来!

    惊醒!阿荣叫了一声从梦中醒来了。只是梦,还好只是梦!阿荣舒了口气,可她很快发现疼痛并没有因为梦醒而消失,反而变的更加真实。她忙揭开被子向腿上望去,一束食骨花已经包裹了她的腿!

    “啊!”阿荣惨叫了一声发狂的用衣服挥打着食骨花!花好像知道疼痛,慢慢缩了回去!阿荣忙收回了已经鲜血淋漓的腿。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去按灯开关,她要看清楚,本该长在院子里的食骨花为什么会出现在卧室里。

    按开开关的同时,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阿荣疑惑的向开关望去,开关,也完全被花的枝叶包裹住了。怎么会这样!阿荣几乎坐倒在地上。灯光下,食骨花从窗户里慢慢延伸进来,已经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还在向其他墙壁蔓延。此刻它的生长速度更快,用肉眼已经可以看出花在向各个方向抽展着枝条。阿荣忙从床下吃力的扯出旅行箱,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就拖着旅行箱离开了房间。

    是该离开这里了,在屋外穿好衣服阿荣惋惜的望着房子。不但要抛弃住了数年的住所还要舍弃那可以产生黄金的食骨花!平复心情的阿荣不觉又惋惜起来。可舍不得归舍不得,这个房间已经不可能再留下去了,何况早晚会注意到阿荣杀人!想着阿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拖起旅行箱离开了。她并没有发现,一点灰绿色的枝条,从旅行包露出的缝隙中慢慢伸展开来......

    五

    又是梦!

    阿荣穿着漂亮的礼服。那是金色的华服,灯光下,那衣服仿佛金丝织就的闪闪发亮。唯一的遗憾,是哪衣服略显有些紧,阿荣觉的腰背勒的有些痛——高档的衣服大概都是如此吧,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衬托出身材。想着,阿荣眯起双眼幸福的微笑着......

    花枝,已经缠绕住了沉睡的阿荣的腰,慢慢的收紧了。

    手指有些痛,是不习惯戴着漂亮的钻石戒指的关系吧?还有项链,它紧紧勒在脖子上让阿荣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可是好快乐呀,真的好快乐。快乐到现实中的阿荣都露出了笑容,哪怕花枝已经缠住了她的脖子,花朵正啃食着她的手指。

    是疼痛,还是兴奋?沉醉在繁华中的阿荣觉的全身都变的炙热起来,那炙热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的痛苦,却也像坠入难以置信快乐而兴奋的狂热。阿荣觉的自己的梦越来越美丽越来越高贵。那是多么美好的梦,美好到不愿意躲开,不愿意醒来。哪怕身体被花朵包围,哪怕梦中只有她一个人享受着快乐......

    一天后,警察打开了房门。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刑警也被眼前这一幕吓的呆住。阿荣躺在床上,依旧带着满足的笑容。那张面孔依然栩栩如生。可谁都看出这个被枯萎花朵包裹的女子已经死了。因为除了头颅完好,藏在衣服里的其他部分,都是成了褐色的骨头!干干净净,没有略下一丝肉屑的痕迹。到底什么,才可以让一个女子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同样无法解释的,还有她为什么带着一个装满了人和动物碎骨的包。

    阿荣的家里,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只有到处都是的,枯萎了的花。阿荣的死,成了埋藏在档案中的谜团......

    谁家窗台上,食骨花正在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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