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少年清欢（贰）

    云梦山主峰，云麓峰的峰顶有道观，名太一观，乃是当世道门正宗所在，被全天下的修道之人奉为天下第一观。

    从太一观往上再攀三千三百三十三级石梯，登顶处便是万丈悬崖，再无去路。

    崖上有一悬空支出的巨石，唤飞升岩，传说道门的祖师爷就是在此飞升成仙。

    飞升岩旁就一松柏，岩上有一石桌，上刻棋盘，黑白二子尽数落入其中，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北面陡峭的崖壁间，筑有一殿，唤玄岩宫，在此修行的只有一老一少，老道是道门仙长张天师，小道是道门近百年难能一遇的武学天才，少年清欢。

    自清欢被林道长带回道门正宗已二年有余，早已淡出俗尘杂事多年的张天师更是破例收他为徒，亲授道法神通。

    “仙长，清欢师弟在此辟谷已逾二十一日……”

    小道清玄奉师门之令，守的便是通往道门禁地飞升岩和玄岩宫的唯一小径。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他刚有些犯困，想打个盹，却一眼暼见张天师驾着鹤迎面而来……他瞬间就清醒了，垂头拱手，先行了个礼，再禀告道。

    “差不多时日了。”

    也不知是对谁而说，张天师掐指一捻，摸了摸长须，向飞升岩而去。

    巨岩上，石桌前，清欢正依着张天师教他的法门在入定打坐……

    他周身运转大周天，以气化神，乾坤交媾，与天地相感，一时，心神俱离体而出，观山、观海、观洪荒、观微尘、观宇宙万物……

    他睁开眼，已不知此时为何时，眼前豁然坐着张天师，自顾自一个人在那下着棋……

    见清欢睁开了眼，张天师落子的手往回收了收，他一脸笑眯眯地对着清欢说道：“小徒儿，你这一趟又见了啥？”

    清欢不知何时，脸上已挂了一行泪，但他的心里却是不喜不悲，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何……他擦去脸上的水，向着张天师行了个礼，唤了一声师傅。

    接着他说道：“当我运转完大周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终于再也感受不到重量的存在……我一时能与山川河岳融为一体，以它们的眼去看这世界，一时又能进入一粒微尘，与这世间无穷无尽又无限的生命为伴，一时间我是一道流星，能感知宇宙间无处不在的大道自然，一时间我又是一片叶子，与天地万物相感相应……”

    “可是，自此之后，我再无突破，不管是武道还是道法，皆是如此，我不能见得更远，也不能见得更多，仿佛始终有一层薄暮在把我拒之门外……”

    “那徒儿，你见过这天地万物、大道至简后，心里可有喜悦？”

    “没有。”

    “那心里可有悲伤？”

    “也没有。”

    “唉，徒儿，你的心里过于清澈，少了作为人的七情六欲……可这宇宙洪荒，既是起于混沌，那天地万物，也该有清有浊，所谓道生于无，归于无……你都未曾经历过这世间的悲欢离合，又何谈超然世俗，得成大道？”

    “……这便是你无法再有突破的缘故，也是桎梏你的枷锁……”

    “那师傅，我应该怎么做？”

    “下山去吧，去这世间游历一番，等经历过，你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道法自然，大道无为……”

    “是，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