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本人进村

    （二十七）日本人进村

    徐天海在几个林庄人注视的目光中回去了。从桥的那一头，返回到这一头，短短几步路，却告诉了所有的林庄人：跨过这座桥，离开林庄是不可能的！

    徐天海回去的时候，身后的几个人像见光的黄鳝一样缩回到洞中，不见了。他们像所有想反抗又不敢反抗的平民一样，生怕自己出事，生怕家里人出事。所以就静静地看着他人的行动，如果成功了，他们可以壮势；如果失败了，他们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

    秋天的阳光没有云雾的遮挡，照得那么透彻，世界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徐天海身前身后，没有一个同行的人，他觉得很孤单，很无助。他想大声喊叫，却又想不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庄，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对于林庄来说，就是一个外乡人。

    “天海哥，怎么样了？”春芳心念秋芬妹妹，一时没有站在天海的角度去想。

    “事情不太好办，我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几个外乡人守着桥，这是唯一能走出村庄的通道。”

    “天海哥，既然办法不太好想，我们再等等吧，你也尽力了。”夏雨对于秋芬有些歉意，如果不是她，秋芬也许就不会那么任性，事情也不至如此。对于天海她心存感恩，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更何况天海并没有天生的义务去帮助她们一家。

    “办法确实不多。现在，每个村庄都像一个袋子，只有一个袋口，也是被紧紧地捆缚着。即使有一天逃出了这个袋口，也是进入了另一个袋子。袋袋相接，逃出去实在太难。”徐天海说着，心里实在憋着难受。在他看来，秋芬的失踪完成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秋芬也不会来到吴家湾，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时间就这样在无可奈何中逝去了。一天，两天，三天；十天，半月，一个月。林庄还是林庄，他们有自己生活和生产的循环小系统。虽然不知道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但林庄人的生活并不受影响，----除了几个人员失踪的家庭。

    但林庄河对面一桥之隔的几个外乡人，却有些忍受不住了。岗亭旁边远远近近随意拉出来的大便在秋天干燥的空气中风干了，凝固了。只是没有凝固的气味吸引了几群绿头苍蝇翩翩起舞，嗡嗡歌唱。准备起来的干粮和配送过来的稻谷也差不多吃完了，饥饿感时时提醒着他们，但上级并没有指示他们如何获得粮食。他们还要整天担惊受怕，害怕林庄人团结起来扑过来把他们灭了，手里虽然有枪，心里的恐惧感时时袭来。还有那恼人的生理欲望，强迫着他们显露出动物的本性。

    终于有一天，他们像得到躁狂症的野兽一样，跑进了村庄，看见鸡就追逐，看见姑娘就叫喊，“花姑娘的有”。刚开始，他们还不敢太放肆，抓几只鸡回去熬、熏、炒、煮，全试了一遍，打着饱嗝，感受到了生活的幸福与满足。更让他们满足的是村庄里的人对他们毕恭毕敬，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种满足感才是真正的满足感。

    又过了几天，谁家里有“花姑娘”，他们都一清二楚了。他们三五人组成一个小分队，端着枪，眯着眼，肆意地扫视路过的女人，也不管这些女人的年龄像他们的母亲、奶奶，还是他们的女儿。村里的男人不敢让自己家的女子独自在家，村里的女人们再也不敢随意出门了，哪怕是家里的劳动力，白天也只能在家里待着，晚上偷偷地到河边洗刷衣服。

    日本士兵毕竟人少，目前还不敢太惹众怒。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为他们“说媒”的人，他们找到了村长，一个基本没有行使过村长权力的村长。因为林庄和其他所有村庄一样，每个人守好自己的三分田，过好自己的生活，所以这个村长，在任四十来年了，也没有换过。没有人与他争，他自己也无所谓。如果不是日本人要找村长，他和大家差不多都忘了他就是村长。

    村长年纪大了，他听不懂日本人在说什么，也不了解他们的想法。只是他看过日本人手里的枪，也不得不去。日本人带着村长走家串户，年迈的村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走三步停一步。日本人的耐性被消磨殆尽之后，就直接架着这位可怜的老人。可到最后，因为语言的不通，也只能不了了之。日本人筋疲力尽，把年迈的村长拖到水渠边上，随意扔在那里。

    林庄的女人们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这几个外乡人。林庄的男人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辱。住得近的几家人商量着对策，要么一起带着女人们去田里翻土种油菜，因为人多，又在空旷的天底下，料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要么把女人们集中到一个人家里，再由几个男人守着。

    所有的对策，都毁于一个“枪”字。也因为这个“枪”字，受辱的林庄男人始终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