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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进城

    此时地上的那人接着说道:“袁大公子说的倒也没错。但不只是大军和供应的问题,墨海他是一介布衣出身,与朝堂上另一派的江南世家望族格格不入。当初先帝爷托孤两人,一人是墨海,另一个就是江南望族名仕,也是当朝太师范岐范老大人。江南不比北地,以一州之地的赋税,能供养其余八州,且还绰绰有余,可以说是朝廷的钱粮命脉。”

    他揉了揉坐麻的小腿,继续说:“墨海穷兵黩武,仅靠北地那几个边塞诸省,根本养活不来,还是要靠江南的赋税和米粮。这样一来,若两方相安无事,则江南供养北地,北地卫戍江南。一旦有事,若江南反,则北地讨之。若北地反,则江南断其粮。两边谁也做不大,互相牵制着。长久以来,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炳南听得感觉有道理,看向袁博时,他也点了点头。随后对这人说道:“我以后是叫你陈头儿,还是墨头儿?”

    这人看看炳南,温和地说:“这辈子不想姓墨了,怕辱没了祖宗。陈右祥这名字已经听惯了,还是这个顺耳。”

    “那好,从今往后,你还是我们的陈头儿,还是这里的大管家!”,炳南大声宣布。

    “爷,您还让老奴做詹事府的家令丞?”

    “为什么不?你不用去告状了,也不用去送死了。俗话说,活着干,死了算。人活着,就得有劲儿。有劲儿,就得干活。以后你就是那个什么丞了!”

    炳南说完,心里别提多敞亮了,他感觉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他感觉,自己会飞了,要飞出殿外,冲向云霄。

    独自留在一旁的陈管事,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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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京师震铄。

    从昨天夜里开始,京兆府上下全体出动,重点布控从正宣门到南门的主街。不到四更天,大街小巷上就开始人头攒动。天大亮后,各个主要路口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很多临街的酒楼、茶馆和妓院,都把二楼和三楼中能看到主街的位置用屏风分隔出来,每个隔断中设置三或四张席子,据说一张席位的叫价已经高达五六百两了。且随着席位越来越少,价格一直在往上涨。

    人越聚越多,站在鼓楼上的京兆尹齐大人,额头的汗珠开始逐渐变大。他一边不停的擦汗,一边吩咐手下人道:“人太多了,人太多了……去,告诉衙役们,找各坊的里正,今天全京师里所有一百二十八个坊,只许进,不许出。告诉正宣门南街的所有商铺,今天不能供应酒水,连醪糟也不行。要是出了事,我让他们全家陪葬。天啊,怎么这么多人……段刻,段刻呢?!段刻!!”

    齐大人四处寻找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捕快,听旁边有人说:“鬼捕头现如今,应该在地牢。这两天府内忙翻了天,疏忽了给牢里送饭,有些恶徒要闹事,今天一早那边就把他喊走了。”

    齐大人顿首捶胸,说:“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去,派快马去找段刻,让他带上所有捕头,马上来南街。就算全地牢的人都死光了,今天也顾不上了!”

    手下人说了声‘遵命’,迅速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炳南和陈管事两人却坐在冷冷清清的碧春阁二楼,闲谈,喝酒。

    “二位爷,安好!今天可是京师的大日子,二位爷怎么想起来这了,不去南街看看热闹吗?”,那位被唤作‘风筝’的姑娘热情的招呼着他们。

    炳南先说道:“热闹?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人呗,跟‘过十一’似的。还是你们这好,清净。”,一边说,一边看向窗外的四方街。今天四方街出奇的清净,所有商贩都不许进出京师,包括骆驼和马匹在内的所有牲口都不许入城。甚至连百姓养的鸡鸭,今天也要关在笼子里。这四方街终于显露出本来面目,炳南一直沉醉的欣赏着这里的建筑之美。

    陈管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风筝’说话,“哎呦,风筝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再过两年,肯定要赛过你嫂子了。对了,楚姑娘今天怎么没在碧春阁?”

    ‘风筝’嬉笑的冲他哼了一声,说:“嫂子今天可忙了,一大早就带着楼里的伙计们去了南街。官府早就发了告示,每户商家不仅要捐钱捐物,出工出力,而且今天还要由大掌柜出面,亲自去南街跪迎。不光是嫂子,全四方街、全京师的商户都是如此。只要是在京兆府的商籍册中挂了名的,都跑不了~”,说着,她麻利的收拾好桌面,娴熟的摆上各类茶具和茶点。

    “呵,排场够大的。”,炳南回了回神,说道。

    “那可不。别说他们商籍之人,在京六品以上官员,今天都得去跪街。皇上都去亲迎,谁还能说什么”,陈管事说。

    “皇上,在哪?”,炳南问。

    “正宣门啊,场子早就搭好了,袁博那小子今天得在那儿杵一天呢”,陈管事用有点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

    “然后呢?”

    “然后?正宣门皇帝亲迎,完事呢先去圣祖堂告慰先帝,再去承明殿宣读圣旨,无非是怎么升官,怎么给赏钱之类的呗,俗得很。”

    “真像你说的……”,炳南刚要说什么,却被陈管事暗中拦住。

    一扭头发现褚老太太,晃晃悠悠的从厢房门外经过,随意的往屋内一瞥,鼻子里哼了一声。

    等她走远,陈管事却先开口说:“爷,今天对朝廷,对皇上,乃至对您都是一大关啊。”

    炳南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前两天承明殿送来口信,让太子易南枫于今晚为魏国公接风洗尘的宴席中,坐于皇上之右,共庆国公凯旋。陈管事这两天可没少嘱咐他,什么殿前礼仪,什么尊位名号。能操心的,没有半分懈怠。

    陈管事犹豫了一下,又说:“爷,有几件事,老奴还得给您提个醒,您别嫌老奴唠叨。这第一件啊,在废除太子一事上,魏国公从未表明态度,今天可以探他一探。第二件事,今天给魏国公庆功的宴席上,在京的权贵几乎全来了,切记要行事严谨些,莫再给他人口实。这第三件嘛……”

    “第三件事,就是不管今天出现什么情况。一切听皇上的,不要自作主张。”,炳南抢先答道。

    “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陈头儿,这两天你都说多少遍了,我都会背了。”

    “呵呵,不,不多。主要是爷的性子,性子嘛,有点……嘿嘿,有点太出挑~”

    “嘿!~”,炳南做势要打,陈管事一侧身,笑嘻嘻的挪开了。

    ‘叮咚~嘣咔!!!’

    突然间,从南边的方向上,外传来一声响亮的信炮炸裂声。随之,更多的信炮此起彼伏,清脆的爆炸声和火药残留的气味,一并飘散开来。

    陈管事捂着耳朵,说:“爷,三十六响的信炮!魏国公进城了!”

    此时,京师南门。

    信炮声刚停,只听各个路口都有礼部的官吏在高喊,“国公回朝,举国同贺。皇上口谕,众卿跪迎~!”

    “跪下,跪下!”

    “快,跪下!”

    “说你呢,找死啊你,跪!”

    ……

    只听得各个街坊和路口都有京兆府的衙役,在叫骂和踢打中,不断地维持秩序。

    正在此时,鼓楼的鼓声响起,南门及其瓮城上也有三十六面大鼓遥相呼应。震天的鼓声,将衙役的咒骂声和百姓的嘈杂声压了下去。众人都乖乖的跪在地上,仿佛有种巨大的魔力摄人心魄。

    待鼓声停止,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魏,魏国公来啦!”

    这一嗓子不要紧,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南边的方向上。

    只见,头前开路的是北大营的一百匹骁骑,人精神,马也精神。这一百人马,分列左右两个纵队,不走中间,只沿主街的两侧而行。这是皇上特许的恩典,用皇宫禁卫为魏国公开道。

    北大营开路骁骑的后面,才是魏国公的人马。最先亮相的是旌旗队,由五百个高大威猛的骑手组成,个个身高八尺,头戴黑盔,身披黑甲,胯下都是一水儿的大宛马,毛色如漆,黑中发亮。从远处一看,仿佛来了五百个黑铁塔。之前北大营的人,跟他们比起来,就如同是孩童一般。

    每个黑铁塔的手里都擎着一柄大旗,开头的一百面旗帜上,写的都是先皇和当今陛下曾经夸赞魏国公的赞美之词。如“敕书国中柱石”、“敕书无双国士”、“敕书托孤重臣”、“御笔威震北疆”、“御赐面君不跪”等等。后面几百面旗子上写的都是一些战役或事迹,比如“从龙之臣”、“皇室姻亲”、“峒明关救驾”、“巢山大捷”、“吮血吸毒”、“定鼎京师”……

    黑铁塔的后面,又来了一千名骑兵,个个罩袍束带。每个人的盔甲都是精铁打造,在阳光下微微的闪烁着精美的花纹。头上带着各式的铁甲罩面,有的威武雄壮,有的表情夸张,有的是兽首马面,有的是诡异的巫傩。他们胯下的马匹分为五种颜色,跟骑手身披的长袍颜色呼应。赤、白、青、黄、灰,每种颜色各两百匹,形成五个独立的小方阵,而整体又是一个完整的千人队。百姓都被这股气势给震撼到了,小一半的人都不敢再抬头,还有个别的只顾着一个劲儿的磕头,口中还念念有词。

    骑兵队的后面,是步兵。开头的三百人,打扮十分的怪异。只见他们赤裸上身,下身穿着粗布裤子,只有鞋子和膝盖部位是镶皮子的,与前面骑兵的全副武装完全的不同。但他们每个人都身背利刃,且兵器多种多样,如吴钩、朴刀、利斧、短弩等,但大多都是以近战为主。再看每个人的脸上,毫无表情的面庞上镶嵌着两个眼睛,若不是他们眼睛还在动,人们一定会以为这大白天的看见了鬼。他们经过的地方,两旁百姓把头压的更低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群‘鬼’的后面,是刀牌手、长枪手、弓箭手等组成的队列,个个表情肃穆。

    “好家伙……这得有多少人啊”,人群中有人小声的嘟囔着,但随即他的后腰被旁边的衙役用刀柄狠狠的戳了一下,疼得他直咧嘴,不敢再言。

    “呦呵,还有蛮人……”

    “啊,哪呢哪呢?”

    ……

    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在拿着长戟的一队士兵的后面,居然来了一大批的‘野人’。跟前面那群‘鬼’比起来,他们更像是人。也更魁梧,更粗壮。最引人瞩目的是他们的发式和穿着,这些人都喜欢梳辫子,并在辫子上用宝石、骨头和彩带进行装饰。身上穿的大多是动物毛皮缝合的衣服,粗大、厚重,看起来既能抵御寒风,又能抗住刀剑。但他们可不像魏国公手下的其他兵丁,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统一的装扮。虽然有的人骑马,但大部分人步行。即便是骑马的人,也不是聚在一起。而是个个散开,穿插在步行的人群中间。他们一个个看着京师,似乎是一群老鼠掉进了粮仓,张着大嘴,表情张扬。有的摸着胡须,观察京师的街道。有的搓着胸口的泥丸,用鼻子猛吸一口空气中佳肴的香味。而有的,则舌头舔着牙齿,一边咽唾沫,一边贪婪的盯着路旁的女人。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原来是两个蛮人实在安耐不住自己的兽性,扑向跪在路旁的一名女子。口中淫笑的大喊着什么,用力的扯下了她的头巾,撕开她的领口,把手伸了进去……

    被他们这一刺激,其他蛮人也蠢蠢欲动。

    周围百姓完全没有料到这群家伙,在光天化日之下能做如此兽行。短暂的惊诧之后,纷纷上前拦阻。怎奈这帮蛮人,不光身体强壮,还善于搏击和摔跤,不到一刻的功夫,已有十七八名百姓被打倒在地,众人一时不敢上前。

    见到如此情境,这帮蛮人更加兽性大发,转眼间已有二三十个冲入人群中,女人的哀嚎和惊叫声立刻此起彼伏。

    正当百姓的咒骂和女人的尖叫混杂在一起时,从后队中突然冲出一匹快马,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马上一跃而下。瞬间手中多了一柄钢刀,旋风式的冲入人群。也不答话,手起刀落将一名正在行凶蛮人的左臂砍下,凄惨的尖叫声顿时惊呆了百姓和蛮人。

    只见这个身影,并未有一丝的犹豫,抵近那名受伤的蛮人背后,双手挥刀举过头顶,猛然劈下,那名蛮人的头颅连着右肩就被生生的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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