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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镜花水月

    苍山莽野,蟾宫挂枝,月拦西山,银光如水。

    将至中秋,最近几日的太阴月华是最浓郁的,天地间的妖族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都在尽情的吐纳太阴之力,天狐洞的狐狸也不列外。

    这是一处天然坑洞,洞中清水如镜,倒映着空中明月,如果只是一般的水中捞月,大小不过脸盆,并不值得叙说,偏偏水中月极大,就算是即将月满西楼,也不该如同水井一般大小。

    此时一切还算平静,不过是洞中灵气浓郁了些,但当月将至中,一切都不同了。

    水中本来只有水,既没有浮游也没有游鱼,可当月光照射进洞中,水潭中间突兀升起涟漪,一朵半透明的水莲从中慢慢舒展身姿,刚开始是一朵,接着是两朵三朵四朵,直到开满了水潭。

    水中月,镜中花,月似真,花似真,洞中的灵气翻滚起来,升起了淡淡的薄雾。

    一个身影从水潭边的黑暗中出现,穿着黑色的衣袍,袍子边随着云纹金衽,两边绣着金花,随意的露出两肩,走动间露出反射月光的长腿,一头赤红的头发扎着随云髻,眉毛也是红色两条,就是有点过于旺盛,像个微型的扫帚。

    这是个撩人的美人,身姿丰满挺翘。

    再看面容,鼻儿挺翘,烈焰红唇,美艳无比,一对双目宛若红玉,细细长长,充满妖异,两簇野眉毛也不是败笔,反而把妖冶演得更浓烈些。

    赤焰妖狐一挥手,打出十八簇火苗,飞到洞穴周围,石壁上的十八盏铜灯被点燃,整个洞穴便亮了起来。

    她吸了一口洞中雾气,露出舒服的样子,每个月的这几天是她最高兴的时候,镜花水月的奇景酝酿出太阴真露,是妖族修行最佳的养料。

    时不我待,赤狐伸手把衣袍一掀扔在地上,如白玉般的身体生出赤毛,化作本体,一条红尾扬了扬,踩在水面走到水潭中间,望月修行。

    一运气,身上的毛发微微飘动起来,宛若烈火燃烧。

    她望的也不是天上月,而是水中月。

    太阴真露只是“镜花水月”的一个作用,另外的妙处就是借假似真,赤狐的修行便是源于此处,能化作人形也是因此。

    只是刚修行了一刻钟,赤狐突然睁开眼睛,红玉瞳中冒出一团火焰,暴躁又炙热,细细亮亮压抑着火气的声音响起,冲着阴暗的角落喊道:“把那朵花带过来。”

    声音刚落,两个小赤狐抓着一个女子从洞外入内,地下忍耐不住来打探敌情的王树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他曾经放走的山魅,也就是米地乐所说的花柔。

    回想起花柔曾经说过的过往,这只赤狐肯定就是想要吃掉她的那只狐狸了。

    “臭狐狸,有本事你就吃了我,抓那么多人做什么?”花柔毫不畏惧的控诉赤狐。

    反正已经被抓,左右不过生死两种结局,没什么可怕的。

    “你放心,我不会对那些老鼠做什么的,还要多亏了他们的灵桃灵果,让我更进一步,跟雪蛟对上也更有把握了。”赤狐不耐烦的抓抓身上赤毛到。

    “那你关着他们作甚,何不放了?”花柔不解的问。

    “还没到时候呢。”赤狐狐眼一眯,几乎变成一条线,狡黠到:“如果你不反抗让我吸一吸阴灵之气,我倒是可以对他们少点折磨。”

    除了被当作苦力,不时遭受鞭打的鼠将,王小明兄妹四个也不安稳,每日要被强行灌一种药水,那是一种迷药,好让他们没有反抗之力。

    赤狐显然迫切的需要增加修为,但是自从迈入大妖境界后,太阴真露的效果就越来越差,想要快速增加修为,就要走捷径,天材地宝便是其中一种,她天生火属,因此主修火法,但体内也需要一种阴阳的平衡,否则就会引火自焚,只是随着火气日胜,培育坎魄的速度与离龙壮大的速度差许多。

    花柔本体阴灵之花,正好是赤狐亟待的品种。

    花柔很犹豫,阴灵之气就是她的本源,少了无所谓,多了就不是伤及本源的事儿,而是可能殒命,但想到那些鼠族因为自己而受苦,心里十分愧疚。

    最终,她有了决定,毅然决然到:“来吧,你可要信守承诺。”

    赤狐早就迫不及待,高兴地向天长叫一声,表达心中的欢欣,红玉瞳也闪亮起来,一簇火焰像游鱼在其中游动着。

    洞顶早就聚集着狐子,也在望月修行,于是一时间“嗷呜”不断,百狐吠然,应和赤狐。

    赤狐用妖力将花柔抓到身边,捏住脖颈,张口就吸了起来。

    刚开始花柔没什么反应,因为这是她自愿的,也就不挣扎,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便开始难受,因为十分痛苦,便用手捶打赤狐,一头黑发也缓缓的变白。

    王树藏在黑暗的一角,此时他对赤狐的实力有了些认知,那样澎湃的妖力,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花柔为了他的弟弟妹妹和鼠将牺牲自己,不救就说不过去了。

    想着,他就从土里冒出头,可下一刻,他又赶紧缩了回去。

    “没用的东西。”赤狐察觉到了花柔的异样,不高兴的一把将其扔了出去,花柔可怜的翻滚了两下,撞在洞中石壁上昏迷过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树从土里钻出来,指着赤狐骂道:“你个老狐婆端的狠辣,用完了就是这种态度?”

    “谁?”两只小赤狐惊觉,看到距离不远的王树,训练有素的扑了过去。

    “滚出去。”赤狐一把将两个小赤狐打飞,飞身挡在小赤狐们前面。

    两个小赤狐很不解,不打不速之客,却揍他们两个,在地上滚了几圈也没有想明白,脑子蒙蒙的。

    “把她也带上,等醒了,拿两个桃子与她吃。”赤狐看向花柔吩咐道,有了阴灵之气做保障,他的火法就能快速晋升。

    小赤狐还没理解赤狐是在救他们,不情愿架起来花柔离开,消失在洞口。

    赤狐口中的桃子,不是王树种植的小蟠桃,就是平时的工资三千年蟠桃,但王树并没有纠结这个,而是问:“你怎知道我来了?”

    刚才赤狐扔花柔,绝不是气上心头,应该是发现了他。

    赤狐从地上捡起来红袍穿在身上,褪去妖身,红袍只是单薄的袍子,脖子处、袖口和下摆,皆露出不能直视的雪白,她赤着脚蹲下,用谭中水顺理红发,明媚动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修行几百年的老妖婆,她回答说:“本来是不知道的,但这洞里都是我家狐孙的气味,刚才突然闻到了不同的味道,这才知道。”

    果然,能在大山中活下来的都不简单,群山中各族都有,不说妖吃人,妖也吃妖,更吃同族,王树感觉隐匿之术日后也要重点学一学。

    “你抓了本王的弟弟妹妹,拿走了我洞里的天材地宝,还虐待我的孩儿们,这事儿怎么算?”王树紧盯赤狐,一副问罪的样子,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能怎么算?打一架喽,我在这天虞山八百年,觊觎我这水月潭的也不在少数,现在我却还活着呢。”赤狐轻描淡写的说着,无惧也无畏。

    “好,那就约在明天。”王树说道,他要回去请个外援。

    “没问题,你赢了我就放人,你输了的话,就要帮我对付雪峰山的雪蛟。”赤狐道。

    “雪蛟?”王树疑惑。

    “没错,它是我的大敌,觊觎我这水月潭已久,原本我二者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只是他不知从何处学了恶毒的法门,正在祭炼一杆白骨幡,不仅肆意绞杀各山精怪,还搜罗不少人族用来祭旗,我感觉距离他炼成那幡已经没多少时日。”赤狐解释说。

    “这么说你其实是想要请我帮忙?”王树听了赤狐的话试着问。

    “这么说也没错,到时候只要你牵制住雪蛟的弟弟雪蟒就行,让我好有时间对付雪蛟。”赤狐显然心里早就有了计划,只是碍于她的手下花蛇和白福两人实力不行,一直没有实施。

    王树一时无言,怀疑自己听错了,请人帮忙是这样请的吗?

    “那我们两个不用打了,这个忙我帮你。”王树不大理解狐妖的脑回路,就当自己乐于助人了,等打完之后,再算算他们两个之间的账。

    赤狐竟然没有答应,静静的盯着王树看了会儿,下定决心道:“不,你我还是要打一架的。”

    “为什么?”王树不是很理解。

    “我抢来的东西就是我的,打赢了你,你就是我属下,日后要听我命令,与我上贡。”赤狐露出了小心思。

    见过神后洞五脏俱全的家具设计,感觉那才是一山妖王的生活,还有那些比她的狐子狐孙强了不知多少的鼠将,这个小弟必须要收。

    “行,那就先算算咱们之间的账。”王树明了,这是个贪心的,不想归还从神后洞搜罗来的东西,还要收人,的确是需要干一仗才能解决。

    王树一个猛子扎进土里消失,准备返回凤凰山,让青岚仙子来。

    这镜花水月潭的确不错,是个宝地,如果王语嫣能在这里修行,以她木灵的天赋,必定进步神速,那朵七叶奇花也就能随着进步。

    王树走后,赤狐看了眼镜花水月,犹豫了下走出这一方山洞,让洞顶的狐孙们进来修行。

    洞中铜灯引路,赤狐七拐八拐,找到一处洞门,一条百色花蛇正在门口盘着眯眼,哈欠不断,见到赤狐立刻清醒,敬道:“狐王大人。”

    别看赤狐只是一个狐狸,但却是数座山的首领,与雪峰山雪蛟分庭抗礼,都称赤狐王,这只百色蛇妖,也是收拾了很久才臣服于她。

    “你去睡觉吧。”赤狐没看花蛇,声音冷厉,与之前跟王树想谈时的态度完全是天差地别,一举一动都带着傲气与杀气。

    “是。”花蛇二话不说就走了,他又到了蜕皮的时候,最近正瞌睡。

    打开洞门,石室内灯火通明,一只九尾白狐正趴在石室中间的睡觉,四只脚上用铁链箍住。

    要说在神后洞最让人欣喜的发现,不是鼠族,也不是赤狐认为是灵桃的蟠桃,而是这只九尾白狐。

    妖族以血脉为天,赤狐不过是一只山野之狐,若不是天生近火,只有一条尾巴的她就算再勤奋,也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而这只天狐,天生就有九尾,九为数之极,几近于道,任何法门修行起来都事半功倍,尤其血脉传承九天狐法,乃是为狐族量身定做的修行法,附带神通法术,且与狐族极为契合。

    三界之中有三教大罗仙,相当于名门,也有散数太乙仙,相当于隐士,而正统九天仙,则是皇族,九尾天狐成仙之后也是位列九天仙的,虽然属于取巧的一类,受了女娲娘娘的恩泽,类似皇亲国戚,那也是天仙。

    这是身份地位的问题,高人一等就是高人一等。

    当然,也有实实在在的好处,皇亲国戚办事儿,总是有便利的,修了这三类法,得了这三类果,修行起来自然也有益处。

    赤狐想要成为天狐,这只九尾白狐就是机会。

    “好美啊。”赤狐上前轻抚白狐身上雪白的毛发,就像在看绝世珍宝。

    白狐本就睡得不深,惊醒过来倒退,脚上的铁链却拽的她一痛,朝着赤狐龇牙咧嘴。

    “这是第三次来问了,把天狐法交出来,不然别怪本王不客气。”赤狐上前一步逼迫道。

    “休想,我死也不会把它给你,等我姐姐找来,一定将你碎尸万段。”白狐倔强而不屈的说道。

    “等你姐姐来?”赤狐轻笑一声,“到时候恐怕你已经被本王挫骨扬灰,撒在山里飘走了。”

    “你好狠毒。”白狐心里怕怕的,嘴上依旧不饶人。

    赤狐手中出现一条火鞭,她的行事作风就是该狠的时候话一定不要多,鞭子往地上一抽,石头地面直接冒了烟,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不是被抽打的,而是火焰灼烧出来的。

    “哼。”九尾白狐撇过头,闭上眼,咬住牙等待着,不就是挨打,谁怕谁?

    这是个倔性子,赤狐想了想说:“小丫头,你觉得这狐法真的是只有九尾狐族才能修炼的吗?”

    白狐不说话,心里却自豪的想:那当然,这可是血脉传承。

    “本王却觉得不然,我且问你,天狐法中可有增尾之法?”赤狐并不知道天狐法究竟如何,只是听闻这是九尾狐族专属,她既是在问白狐,也是在问天地,问狐祖,如果没有,那真是可悲,如果有,那说明只要是狐族,都可修行,不然为什么有增尾法?

    白狐依旧没回答,但赤狐却看到白狐闭着的眼睛转动了下,这说明是有的,她很高兴,狐祖果然是一视同仁的。

    就算是九尾狐族正统青丘狐族,一代代下去,也会出现血脉降低的情况,这时候就需要增尾之法,不过即便没有增尾法,有天狐法,随着修行愈深,也会血脉返祖,那么增尾法就有些多余了。

    趁热打铁,赤狐又说:“既然有增尾法,这说明天狐法是狐祖为所有狐族留下的,那么自然,本王也能修行,你为什么不给我?”

    白狐静了静,然后睁开眼,犹豫道:“那,那也不行,要等姐姐决定,你去请我姐姐来。”

    “没时间了,我即将要与一个雪蛟决斗,没有天狐法,我可能会输,输了,也就死了。”赤狐收起了手中的火鞭,一改气势,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洞中的火闪了闪,是夜晚的风渗透进来,赤狐与白狐的影子也晃了晃,一个第一次费尽脑汁,分辨真假思考结果,一个唉声叹气,说着自己修行多年的各种不易。

    “停,你别说了,我给你,不过只有增尾法,其他的,要等问过我姐姐,你要请我姐姐来。”白狐听着赤狐的絮叨,讲了一个半时辰还要继续,太烦人了,反正有姐姐在,青丘更有族规管束各支九尾狐族,到时候赤狐如果作乱,就举报她。

    见好就收,来日方长,赤狐直接给白狐去了枷锁,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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