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山林旧忆
长音悠扬，若置空谷旷野，忽转短促，似飞瀑击石，渐悠悠舒缓，如涓流汩汩。
琴弦被灵力拨动，无人自弹，仙士持剑随乐而舞，虽是简易招式但力道柔劲且利落，剑锋未触碰，飘零之叶就已分二。
他在舞剑，而丛有五剑，且这五把木剑雕刻精细，其三剑身上刻有九尾、卯兔、花瓣的图样，而余二剑柄上分别嵌有露珠般透亮的晶石、金沙流纹的黑色矿石，这些皆表示着白狐与山精灵真身的特征。
他不曾与他们碰面，竟已知晓他们的身份，那这精心制作的木剑，可算是礼物？是想要教他们剑术？
白狐忽而恍惚，心底似乎升起暖意，但仍存几分警惕。
琴声荡林，剑光舞影，落叶飞旋。木剑上所附着仙灵带动着他们五人一同习剑。
剑气挥开，半空摇坠的花叶又被掀动起，如蝴蝶逐闹，稚鸟凌空。白狐与精灵们玩心再起，挥剑逗叶，戒心渐弱，只觉得是那木剑上的仙灵强盛了些，却未察觉是仙士已然匿入风中，悄然而至。
顿时，花叶不受他们剑气所控，被仙灵卷起，若烟花四散开，即将坠地之时又升起，变幻成他们五人平日里嬉闹的身影。
仙士盈笑相视，现身在他们当中，气若高山覆雪之松，挺俊而清冷，但那面容温和，更似被阳光勾勒出金边的雪山。
他忽然这般靠近，致使他们脑中骤然空白，心被提嗓，顿如定身一般不敢动弹，屏声敛气，满目惊慌。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近距离，白狐才真正看清了仙士的容貌，一缕带有火光的记忆若流星般骤显，却又极快黯去。
山精灵回过神，赶忙逃跑，白狐却愣在原地，直盯着他。
“这遁走的灵力倒是修习得极佳。伙伴已走，你不去吗？”
仙士粲然笑道，声浅如风，将白狐“吹”醒，他心中一惊，动用灵力消身跑走。
自他有记忆起，便是独身一狐在这山林中生存，不知为何，这林中生灵鲜少，但有微薄灵力，而这山林中的雾水凝露、泉水落英、土石飘尘，以及一只深林山兔都因这灵力而化出半人形，开了灵智，能与白狐作伴。
但与这仙士一见后，却似乎有更久远的记忆出现，甚至，觉得他有几分熟悉。
当夜，白狐辗转难眠，闭眸一瞬，火光乍现，连成火海伴着哭喊，明光映照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以及他的侧脸，但模糊不清。
为解心中惑，天色初青时，白狐独去仙士院门前等候。未等一刻，院门自开，院内石灯皆燃起，似在为其引路。
仙士走出竹屋，与白狐相视，依旧带笑，但眸中多了些哀愁。两人于院中竹亭对坐，却不发一语。
待到雀鸣掠树梢而过，透薄金光穿林而成几束，仙士才开口道：
“你们可曾觉得奇怪，这座山林，除了草木外，只有你们五个生灵，甚至连鸟雀都停留短暂，不会在此筑巢。”
白狐点头，又摇头，似乎感到矛盾：“开始时，是觉得林子太过空荡，可只有我们五个，也过得很快乐，偶尔，还有村里人上山采药，他们也是生灵吧。”
仙士蹙眉，欲言又止，似在考虑，该如何与他说。
“那你、你是何时，造了这院落的？你来这，应该不是为了捉我们吧？我们可没有害过人！”
白狐终于将积在心底许久的问题说出口，但因紧张而致心跳疾速跃动，脸颊瞬间红烫。
可仙士没有回答，反而垂首闭目，回想着百年前那一幕幕，翻手施术点额中，向半空中铺开，灵力层叠旋转，记忆的画面似涟漪般荡漾开。
“如今的仙门和仙士，大多早已背离祖训，四处捉妖不论其善恶，但他们只是为了走捷径而夺其灵力为己所用，我师门亦变得如此。百年前，我因理念不同而出走，顺手放了些妖灵，带他们来到这中洲。他们各自散去，我也随处游荡，躲避同门追捕。谁曾想，来到此山后碰见其他仙士封山，说要捉妖，可他们甚至连未化形的普通生灵也一并捕捉，但我发现，曾经被我释放的妖灵竟也在其中......”
仙士的声音渐弱，带着微浅的哭腔，虽放出了久远的记忆，可他却仍垂头，不愿，也不敢再看到。
白狐看得发愣，如被冰封般无法动弹，那被埋藏已久的记忆顿时清晰，与仙士唤出的画面相融合，心似被什么扼住，明明难受，却又空洞。而被火光映照的那个抱着他的人，面容也不再模糊，逐渐与眼前的仙士，重叠。
“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做对。若我当初不将你们放走，或许只是被夺取灵力，成为普通狐族，就不会在这里再被捕捉，致使灭族丧亲。对不起......”
那群恶贼生生地将它们削皮剥羽、割角拔鳞，这比夺取灵力更为可恶，而仙士趁其不备防火扰乱，救下尚未遭毒手的幼妖，那便是白狐。
初至中洲，仙士不知何处可安，只好重回这座山，他发现此处山林灵力低微，只有精灵化形，诞生妖灵或修习为仙士可谓微乎其微，而恶贼既已封山捉走所有生灵，致怨气盘空，飞鸟过而不停，他们应该也不会再回来查探，仙士便将白狐放生于此，且造园建屋隐居于林中，且施术隐藏整座院子，暗中保护百年。
“是因为先前遇到了那群也自称仙士的人，你才让这座院子显现吗？”
白狐低声问道。
仙士微微点头，抬眸看他。
“本想一直默默无声，而且百年来并没有其他仙士来此，可近日他们再次出现，我忧心此山不再安全，所以......”
仙士停顿不言，脸上又重回往日那般洒脱的笑容，打一响指，正来到院外偷听的精灵顿时现身在竹亭里，六脸相对，一时尴尬。
“所以我想知道，这段时日你们对我的信任如何？可否愿意让我教你们成为‘人’，以便日后隐匿于人世，躲避其他仙士。”
“可这百年来，我们几乎每日都观察村庄之人如何生活劳作，我们已学得大概了。”
因心绪杂乱且羞涩别扭，白狐婉转拒绝道。
“村庄人淳朴，但这世间之人并非都这般纯良，如今此地可能不再安全，我想带你们另寻去处，可在此之前，我更想让你们也有保护自己与同伴的能力。”
“且、且容我们考虑考虑几天！”山兔迅速用灵力化作绳索，将他们五人的手串起，拉出院门狂奔跑远。
虽如此，但第二日他们仍是溜到附近，且开始壮胆随仙士下山。而仙士自也默许，如那日所施屏障一样帮他们隐匿灵息。
城镇道阔楼高，华服绚丽，物繁缤纷，街市喧闹，是与村庄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因有仙士的灵力屏障所护，街上行人都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也触碰不到他们。
随仙士走入小巷几番折拐，喧声远去，逐渐安静，但细听之下，却有稚童不大整齐的读书之声。仙士覆掌于一面空墙之上，灵力扭曲变幻，一座宅院内景现于其中。这是座私塾，学生妖与人皆有，仙士送果蔬下山便是为了他们。
“如今现世，人惧妖，妖也惧人，仙士捉妖，妖恨仙士，如此，就会像陷入漩涡一般，反复轮转，最后只会令身心不适，齐齐被卷入水底，只剩窒息。”
当年的白狐初入世，尚不明白仙士这话，可作为观者的芙宁却甚是动容。或许是因身上流有半人半妖之血，加上游历中所见，她当真很想改变仙士所言的现世现状，可她一人力量渺小，众生思绪千万，又如何才能改变？
琴弦被灵力拨动，无人自弹，仙士持剑随乐而舞，虽是简易招式但力道柔劲且利落，剑锋未触碰，飘零之叶就已分二。
他在舞剑，而丛有五剑，且这五把木剑雕刻精细，其三剑身上刻有九尾、卯兔、花瓣的图样，而余二剑柄上分别嵌有露珠般透亮的晶石、金沙流纹的黑色矿石，这些皆表示着白狐与山精灵真身的特征。
他不曾与他们碰面，竟已知晓他们的身份，那这精心制作的木剑，可算是礼物？是想要教他们剑术？
白狐忽而恍惚，心底似乎升起暖意，但仍存几分警惕。
琴声荡林，剑光舞影，落叶飞旋。木剑上所附着仙灵带动着他们五人一同习剑。
剑气挥开，半空摇坠的花叶又被掀动起，如蝴蝶逐闹，稚鸟凌空。白狐与精灵们玩心再起，挥剑逗叶，戒心渐弱，只觉得是那木剑上的仙灵强盛了些，却未察觉是仙士已然匿入风中，悄然而至。
顿时，花叶不受他们剑气所控，被仙灵卷起，若烟花四散开，即将坠地之时又升起，变幻成他们五人平日里嬉闹的身影。
仙士盈笑相视，现身在他们当中，气若高山覆雪之松，挺俊而清冷，但那面容温和，更似被阳光勾勒出金边的雪山。
他忽然这般靠近，致使他们脑中骤然空白，心被提嗓，顿如定身一般不敢动弹，屏声敛气，满目惊慌。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近距离，白狐才真正看清了仙士的容貌，一缕带有火光的记忆若流星般骤显，却又极快黯去。
山精灵回过神，赶忙逃跑，白狐却愣在原地，直盯着他。
“这遁走的灵力倒是修习得极佳。伙伴已走，你不去吗？”
仙士粲然笑道，声浅如风，将白狐“吹”醒，他心中一惊，动用灵力消身跑走。
自他有记忆起，便是独身一狐在这山林中生存，不知为何，这林中生灵鲜少，但有微薄灵力，而这山林中的雾水凝露、泉水落英、土石飘尘，以及一只深林山兔都因这灵力而化出半人形，开了灵智，能与白狐作伴。
但与这仙士一见后，却似乎有更久远的记忆出现，甚至，觉得他有几分熟悉。
当夜，白狐辗转难眠，闭眸一瞬，火光乍现，连成火海伴着哭喊，明光映照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以及他的侧脸，但模糊不清。
为解心中惑，天色初青时，白狐独去仙士院门前等候。未等一刻，院门自开，院内石灯皆燃起，似在为其引路。
仙士走出竹屋，与白狐相视，依旧带笑，但眸中多了些哀愁。两人于院中竹亭对坐，却不发一语。
待到雀鸣掠树梢而过，透薄金光穿林而成几束，仙士才开口道：
“你们可曾觉得奇怪，这座山林，除了草木外，只有你们五个生灵，甚至连鸟雀都停留短暂，不会在此筑巢。”
白狐点头，又摇头，似乎感到矛盾：“开始时，是觉得林子太过空荡，可只有我们五个，也过得很快乐，偶尔，还有村里人上山采药，他们也是生灵吧。”
仙士蹙眉，欲言又止，似在考虑，该如何与他说。
“那你、你是何时，造了这院落的？你来这，应该不是为了捉我们吧？我们可没有害过人！”
白狐终于将积在心底许久的问题说出口，但因紧张而致心跳疾速跃动，脸颊瞬间红烫。
可仙士没有回答，反而垂首闭目，回想着百年前那一幕幕，翻手施术点额中，向半空中铺开，灵力层叠旋转，记忆的画面似涟漪般荡漾开。
“如今的仙门和仙士，大多早已背离祖训，四处捉妖不论其善恶，但他们只是为了走捷径而夺其灵力为己所用，我师门亦变得如此。百年前，我因理念不同而出走，顺手放了些妖灵，带他们来到这中洲。他们各自散去，我也随处游荡，躲避同门追捕。谁曾想，来到此山后碰见其他仙士封山，说要捉妖，可他们甚至连未化形的普通生灵也一并捕捉，但我发现，曾经被我释放的妖灵竟也在其中......”
仙士的声音渐弱，带着微浅的哭腔，虽放出了久远的记忆，可他却仍垂头，不愿，也不敢再看到。
白狐看得发愣，如被冰封般无法动弹，那被埋藏已久的记忆顿时清晰，与仙士唤出的画面相融合，心似被什么扼住，明明难受，却又空洞。而被火光映照的那个抱着他的人，面容也不再模糊，逐渐与眼前的仙士，重叠。
“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做对。若我当初不将你们放走，或许只是被夺取灵力，成为普通狐族，就不会在这里再被捕捉，致使灭族丧亲。对不起......”
那群恶贼生生地将它们削皮剥羽、割角拔鳞，这比夺取灵力更为可恶，而仙士趁其不备防火扰乱，救下尚未遭毒手的幼妖，那便是白狐。
初至中洲，仙士不知何处可安，只好重回这座山，他发现此处山林灵力低微，只有精灵化形，诞生妖灵或修习为仙士可谓微乎其微，而恶贼既已封山捉走所有生灵，致怨气盘空，飞鸟过而不停，他们应该也不会再回来查探，仙士便将白狐放生于此，且造园建屋隐居于林中，且施术隐藏整座院子，暗中保护百年。
“是因为先前遇到了那群也自称仙士的人，你才让这座院子显现吗？”
白狐低声问道。
仙士微微点头，抬眸看他。
“本想一直默默无声，而且百年来并没有其他仙士来此，可近日他们再次出现，我忧心此山不再安全，所以......”
仙士停顿不言，脸上又重回往日那般洒脱的笑容，打一响指，正来到院外偷听的精灵顿时现身在竹亭里，六脸相对，一时尴尬。
“所以我想知道，这段时日你们对我的信任如何？可否愿意让我教你们成为‘人’，以便日后隐匿于人世，躲避其他仙士。”
“可这百年来，我们几乎每日都观察村庄之人如何生活劳作，我们已学得大概了。”
因心绪杂乱且羞涩别扭，白狐婉转拒绝道。
“村庄人淳朴，但这世间之人并非都这般纯良，如今此地可能不再安全，我想带你们另寻去处，可在此之前，我更想让你们也有保护自己与同伴的能力。”
“且、且容我们考虑考虑几天！”山兔迅速用灵力化作绳索，将他们五人的手串起，拉出院门狂奔跑远。
虽如此，但第二日他们仍是溜到附近，且开始壮胆随仙士下山。而仙士自也默许，如那日所施屏障一样帮他们隐匿灵息。
城镇道阔楼高，华服绚丽，物繁缤纷，街市喧闹，是与村庄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因有仙士的灵力屏障所护，街上行人都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也触碰不到他们。
随仙士走入小巷几番折拐，喧声远去，逐渐安静，但细听之下，却有稚童不大整齐的读书之声。仙士覆掌于一面空墙之上，灵力扭曲变幻，一座宅院内景现于其中。这是座私塾，学生妖与人皆有，仙士送果蔬下山便是为了他们。
“如今现世，人惧妖，妖也惧人，仙士捉妖，妖恨仙士，如此，就会像陷入漩涡一般，反复轮转，最后只会令身心不适，齐齐被卷入水底，只剩窒息。”
当年的白狐初入世，尚不明白仙士这话，可作为观者的芙宁却甚是动容。或许是因身上流有半人半妖之血，加上游历中所见，她当真很想改变仙士所言的现世现状，可她一人力量渺小，众生思绪千万，又如何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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