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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两位观主

    “乔玄!”

    何松亭从入静中惊醒,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抚了抚额头,确认自家正处于龙虎山中,才稍稍放下心来;待闭目内视,看着那颗勉强成形的无色内丹,终于重重呼了口气。

    “魔头乔玄早不见踪迹,正一令也没了下文……如今在龙虎山清修道法,没有俗物牵扯,怎么没来由的心绪不宁?”

    “难道是小杨岭妖人的事乱了道心?”

    何松亭深吸口气,捻了捻黑须,几道净心咒念下来,心境澄静下来。

    “不对,一定是三个月前探望田师兄……话说回来,乔玄那黑水真法如此狠厉,竟将田师兄伤到那种程度!”

    他动了动筋骨,索性站起身来。

    田彦和作为正一祭酒、天师六大真传弟子之一,也是世俗敕封的五品洞玄真人,向来是天下正一道士艳羡的榜样。

    从初修真文的道童,到授予道阶的道士,乃至龙虎山部分长老,无人不知晓。

    其境界之高,胜了陈少微一筹,更不用提王轨、李丰策、张灵素、顾欢四位嫡传弟子了。

    “幸而有击杀两位妖人的功劳,加上纸鹤传信于长老,终于离开凡俗,重回这洞天福地!”

    何松亭低声念着,几乎忘记正一观中两位常姓弟子,更无从知晓夷陵城中的风波,“只是那两妖人究竟死在谁手中?”

    呢喃声中,他瞥了瞥大褂,从观中走出。

    眼前是一片青葱景象,到处是形态各异的山峦,或如象鼻、或如金枪、或如天门……

    潺潺的溪涧环绕在其中,虽然是盛夏,却丝毫不觉燥热,空中弥漫着清凉,还有……充沛的天地灵气。

    “碧水丹霞踞虎龙,洞天福地隐仙庭!”

    何松亭吟了声,心中泛起一丝欣喜。

    果然是洞天福地好求真,他已然冲庐结丹,成就腾云境,可称为真人!这是五境修持中一道门槛,从某种意义来说,有了腾云驾雾的神通——即便只能离地百丈,有了三甲的寿命,才算奠定修行的基础。

    到此境界,龙虎山弟子并不多见,也只有天师真传弟子、潜修的长老到了此境……

    当然,天师洞中潜修的历代天师自然没算。

    正自得间,空中忽然传来声鹤啸,随即云气为风吹散,露出两道身影来。

    左首那人年约四十出头,方脸、白净,额头生着些皱纹,正是田彦和真人;只是不似以往那般冲虚淡然,目光有些急迫,脚下青霜剑一挑,当先落在观前。

    “师兄安好?”

    “李师兄安好!”

    何松亭有些诧异,随即拱了拱手,颔首道。

    眼前田师兄腰悬白蛟镜、脚踩青霜剑,并没有佩宁封仙府得来的玄武镇兽;面色倒比三个月前好许多,看来并未毁了道基......

    毕竟有些交情,他不是因田彦和到访而诧异,更多是因骑鹤而来的那位道人。

    李丰策!

    天师张伯符六大嫡传弟子中,论及修为,田彦和当属第一;论及城府心机,自然应属长安城正一观主的大师兄陈少微;论及修道之用功,无人比得上张家旁系的张灵肃……论及天师偏爱,也是六弟子顾欢。

    然而最为天师信赖的,却是四弟子李丰策了。

    李丰策喜好读书,长于谋略,向来是天师智囊,而且是少有的与少天师关系深厚的弟子——这一点尤为难得。

    如今两人一并前来,不知有怎样的事端?

    想起方才入静的不宁,何松庭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然结丹成功!”

    田彦和上下打量几眼,随即骤声道,“何师弟,年初你从山南道夷陵正一观返回龙虎山,至今也有半年……”

    “我且问你,纸鹤传信所说斩杀妖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李丰策抚着鹤颈,静静地望着,并不发言。

    “小杨岭斩杀妖人之事……”

    何松亭声音有些颤抖,饶是如此,他没敢吐露真相,仍将先前说辞重复一遍。

    “当真如此?”

    田彦和面色略微缓和,李丰策语调微愠,疑问道。

    然而没等他回答,这位天师四弟子便冷冷地拂袖:“你与天师说吧!”

    “天师?”

    何松亭恍如一盆冷水浇入天灵盖,身躯抖动着,颤声道:“天师不是在闭关……田,田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惊动他老人家?”

    “腊月时见夷陵正一观教务不错,又诛杀两位妖人,引得长安嘉奖……故将你调入龙虎山祖庭,原来另有隐情!”

    田彦和叱责了声,随即解释道:

    “天师刚才出关,心有所感,以六十四卦占卜魔教……线索竟落在你身上!”

    话音未落,李丰策淡淡道:“待定面见天师,你自己分说!”

    山风将大褂吹得飘动,何松亭再无出尘的快意,心中满是不安。

    无论如何,自己总不是魔教中人,唯一能落得便是太始山小杨岭那两位妖人……可也不像是魔教众人。

    终于,他们来到天师洞前。

    这是位于一处幽深谷中,层层禁制环布其间,无数流云涌动着,往上看不到天,脚下则是一连串古朴的石阶,踩上去很是生硬。

    天师洞为龙虎山灵脉枢纽,也是禁制,即便深受天师信任的李丰策也只来过一两次,何况是区区记名弟子?

    隔了老远,何松亭便噗通跪在石阶上,开始讲述那日的经历。

    田彦和越听越觉惶恐,暗感去年巡查河南、山南两道正一观事,着实看错了人。

    李丰策则是面无表情,一并跪着,不知在想什么。

    “无妨,下去好好修行!”

    半晌后,洞中传来一道幽深的声音,语气也不凌厉。

    何松亭如蒙大赦,不住冲着洞口磕头。

    声音在谷中回荡,十几息后才缓缓停下;而后,不知何从涌来劲风,将谷中流云吹得缭乱,沿着石阶向前,视线尽头隐约现出天师洞一角,似乎有一棵树伫在洞前。

    紧接着,田彦和与李丰策也一同磕头,何松亭见状,更不敢再多看。

    嗡——

    一声轻吟响起,谷中随即现出一道身影。

    那人头顶元始宝冠、法服九色章黼,灿如诸天云霞,正是总领江南各道派,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一品三洞讲法师,正一天师张伯符。

    何松亭有些出神,又有些疑惑。

    以十二品道阶定法服仪轨,原是世俗中通用,正一弟子也只在行走世间按此穿着,龙虎山上并没有此规矩……

    难道天师要下山了?

    他暗暗地想,随即瞥见一道青锋锵然落入天师手中,而后又是三道宝光。

    “天师剑!”

    “龙虎宝印!”

    “诸天玄尺!”

    “日月精轮!”

    望着这些传闻中的仙器、天师四宝现于眼前,何松亭几乎惊掉了下巴,究竟是什么情况,才令得天师使出如此阵仗?

    “魔教也非正一一家对付……”

    他匍匐着身子,想起龙虎山上传言,不由得一颤:

    “难道是少天师?”

    ……

    ……

    沅郡,正一观。

    耿松风听得蝉声烦躁,便屏退门下衣着黄帔的弟子,独自坐在正一大殿中。

    “正一祖师在上,您老人家在天上可不要怨弟子……一切是应龙宫谋划。”

    他喃喃地念着,将一柱香插到神像前的香炉。

    神像高约三丈,头顶头顶元始宝冠,法服九色章黼,面容瘦削却极威严,两眼泛出的寒光令人不敢直视。

    耿松风目光下移,落到腰间那方龙虎宝印、以及右手那柄饰有北斗七星的天师剑时,没来由感到一丝胆寒。

    “唉!”

    他提高了音调,仿佛在给自己壮胆,不知为何,他觉得祖师像有些不同,看得直发毛。

    “龙虎山不闻不问,只传了皮毛,不似应龙宫林长老…..还有裴将军这般慷慨!”

    “况且,是云中上仙传旨,要断绝龙虎山传承……想来您老要是有意见,不妨在天上与他斗一场!”

    耿松风摸摸怀中,觉得安心了些:“无须得道长生,在世俗中逍遥一生就好,守着观中戒律真是无趣!”

    “小道又不是田彦和那样的修道种子,也不像裴度那般得真仙眷顾……”

    话音未落,神像眼神似乎飞动,忽地一股微风吹来,将线香冒气的青烟吹起,有如一团一团,打着卷儿,不住往上升去。殿东西两侧的绛节、珠幢、五明扇等轻微颤动起来。

    耿松风一激灵,忙仰头往上,只见正一神像栩栩如生,尤其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盯得他心中发毛。

    铛——

    不知从哪传来一声锣响,咣当一声,仿佛从他识海中炸响,一时间如同坠入冰窖。他本能地想站起,忽然觉得双腿重如冰封,身躯也随即。

    “什么……”

    耿松风大喊了声,肥胖的面孔涨得通红,却只是一团咕噜不轻的声音;殿外静悄悄的,为中元节准备而忙碌的弟子仿佛不见。

    下一瞬,香上那点火星倏忽熄灭,一缕细不可见的轻烟飞动,钻入他祖窍。

    耿松风脸色随即狰狞,五官凸出,尤其是那双鱼泡似的眼睛,头顶黄冠也噗通掉下来。

    十几息后,他便悄无声息的倒下,观中那股微风也即停下。

    一缕长约五寸、宽两寸的符箓飘出,呈淡青色,上面满是黄豆大小的云篆,不时夹杂些水云。

    “潜龙符!”

    “果然与应龙宫勾结!”

    一声轻微的叹息后,细风悄然涌出,偌大的正一殿中静悄悄的,唯有正中祖师神像法度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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