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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当年从老身先夫那得来的一卷典籍,修行的怎么样了?”

    老婆婆似是察觉了我心头逐渐复杂的情绪,避开了刚才的话题,问起了当年我误打误撞得去的传承。

    提起那个,我又不免尴尬了起来。

    因为不懂剑术刀法,也没人指点,我练习“龙翔天流闪”的时候完全就是依样画葫芦:典籍上画了怎样的动作我就摆出怎样的动作,等到熟悉了全部的姿势再连贯起来。

    练出来的这一招毫无神韵,在别人眼中可能就是一个拔刀的动作而已。“龙翔天流闪”的威力,也基本靠从八极寂生阵中修来的剑意催动着剑气产生的。

    虽然没人教导,但毕竟从人家那里得了传承,现在尊一声“师傅”,倒也合乎礼数。

    于是,我行了一个弟子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说来惭愧,当年我虽然得了师傅的一卷典籍,可其中通篇无字,仅有的墨笔画连起来也只是一招拔刀式。”

    “我此前没有研习过刀法,也从未修行过剑道。因此即便将这拔刀的一式重复研习至出鞘开山的地步,也依旧觉得有所缺憾。”

    刻画着“回溯”规则的横刀一直被我挂在腰间,长时间不曾使用,我都差点忘记了。此时提起刀剑,我也不由得想了起来,摸向腰间,将其取下,插在了院内。

    也就在我将刀取下,连鞘插进地面的时候,老妪突然抬起了头。

    她盯着被我插在地上的横刀,原本一直微眯着的眼睛也随之睁大,在灯笼光晕的掩映下喷射着锐利的精芒。

    “好刀!”

    她赞了一句。

    “怪刀!”

    她骂了一句。

    她身上那股专属于老人的沉沉暮气似乎因为这把刀的出现而全部消散了,被一种难言的锋芒替代。

    “嘿。”

    老妪扭头看着我,咧开嘴,一声怪笑。

    “明明是一把刀,却凝聚了如此磅礴的剑气。是该夸你另辟蹊径呢?还是说你纯粹瞎搞呢?”

    老妪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波动,但此时此刻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却比那些个神级高手更有威慑力,也更加难缠。

    老而弥坚,气息绵长。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小说话本中对那些神秘剑修的描述。

    这位老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陆地剑仙?

    “我就是想着我只有拔刀的一式,若是不能一击破万法,接下去的持久战将于我不利。以剑气增幅拔刀之威,师母可能觉得不入流,可于我来讲,却是唯一的方法。”

    混元界虽然有剑修各色各样的传言异闻,但大家都只将其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所谈论,却没人相信其中的真实性。

    毕竟,谁也没见过真正的剑修,更不知道他们该是怎样的实力。

    如今我终于见到了一位疑似剑修的存在,而仅仅是她此时所散发的压迫感就足以媲美神级高手。

    这样的人绝不能有所怠慢。

    我稍稍后退几步,继续保持弟子礼。

    “刀与剑是不同的。”

    老妪对我的态度很是满意。

    她缓缓说着,起身,然后将身边箩筐里叠好的纸元宝突然全部撒了出去。

    纸元宝不算重,在空中纷纷扬扬,零落飘舞。只是夜太黑,见不到那飘雪般的景象,只能听见风吹纸动声刷刷。

    “剑主意。”

    老妪原本沧桑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

    “蓄千刃之势,动指之间,取其神,忘其形。手中无剑,剑在心里。”

    站在台阶上老妪突然动了,身形迅速,如同鬼魅一般闪烁于夜色之中。

    “虽赤手空拳,却能以剑气,杀敌于百步之外。”

    一阵阵剑鸣声起,从四面八方而来,从黑暗中来,带着森森寒意,吞吐着闪烁着银光。

    “风无声,气如止水,十步一杀,光无影,疾剑无痕,海纳百川,浑然一著。”

    万籁俱寂,耳边只剩下割破纸张时轻微的破碎声,沙沙,唰唰。

    “剑者,孤,且直也。宁可在战斗中折断,也不因在墓中腐朽。”

    老妪的身影再次出现了,浑身的磅礴剑意和凌厉剑气仿佛在告诉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柄人形的剑。

    “刀主杀。”

    老妪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她将我插在地上的横刀从刀鞘中拔出了一半。

    横刀一半出了鞘,其中我有意凝聚的剑气却一下子莫名消散了。

    “但刀的真意不在杀,在藏。”

    老妪突然收刀入鞘,连刀带鞘从地面拔出。

    “藏拙于巧,用晦而明,以气推刀,以刀带气。”

    那明明挂在屋檐上的一盏灯笼如同变戏法一般被老妪抛向空中。

    “紧要处,手一抖,看不见刀出鞘,刀尖已经击中敌手。”

    被抛在空中的灯笼像是一颗烟花一般绽开了,灯笼中的烛火被分成无数小小火点,落了下来,将之前被剑气搅碎的满地的纸元宝碎片点燃。

    院子中瞬间火光大作。

    “既无刀光掠影,又无破风之声。”

    明明没有风,火焰却是摇摆了一下,然后倏地全部熄灭了。

    因为漆黑的夜色,我的眼中其实只看到了火亮了又灭了,老妪的一招一式,根本寻不到一点踪迹。

    可是我听到的,我所感受到的环绕着的,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剑意刀意,却是让我醍醐灌顶。

    剑意潇洒,刀意肃杀,刀剑舞动时的一分一秒都能给人不同的体悟,让人受益匪浅。

    但老妪显然不是让我只体悟刀意或剑意其中的一种。

    老妪一开始就表明了刀与剑是不同的,可这漫天的刀意剑意却明明在向我证明它们是有可通之处的。若只记住了老妪的第一句话,固执的以为刀剑完全不同,那才是大错特错。

    似是而非。

    念头通达之时,思绪也就管不住了嘴,想到了什么,嘴上便说了出来。

    “刀是单刃剑,剑是双刃刀!”

    “然也!”

    老妪眉开眼笑,将我的横刀交还给了我。

    “你说典籍上仅有拔刀的一式。”

    “可刀剑出了鞘,一劈一刺,一挥一砍,只要心头有意,手中有气,哪一招不是杀敌的招式。”

    “只要有勇气拔刀,又何须在意是否习过刀技剑招?”

    我连忙接过了老妪递还的横刀,然后再一次行了一次弟子礼。

    “谢师母指点迷津!”

    “老身演习了一遍你竟然就感悟到了隐藏的要点,如此悟性,本该夸你聪慧。”

    老妪望着我的额头,微微眯眼,感叹道。

    “可若是真的心有感悟,那气机必然会呈现跳脱之态,此刻最需要的便是静心,将所有的领悟消化。”

    “你很奇怪。你感悟后的气机给人水到渠成的完美。只怕是你已经把所有歪路都走了一遍了,所以此刻才能契合得如此完整。”

    她说的对。

    我虽然看起来只是将“龙翔天流闪”的动作重复到无比熟练的地步,但其实在当年困在八极寂生阵中的时候,面对那碾碎灵魂的磨盘,我以魂力施展了无数次“龙翔天流闪”,为了拔刀之后的一招一式钻了无数次牛角尖,无数次陷入困顿再全部推翻,重新来过。

    错的路我都已经走遍了,现在走上对的路,可不就是水到渠成么?

    我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老妪走向了木屋,从门背后拖出一杆竹扫帚丢给了我。

    “把这儿都收拾干净了,然后就可以歇息了。”

    周围环绕的蓬勃剑意刀意仍未散尽,原本清和的风来到此间沾染了剑意刀意也瞬间变得锐利森寒,让人心头微颤。

    这样的地方对于那些修行剑道的人来说绝对是比得上灵脉灌溉的修行福地。

    老妪是想让我趁机加深感悟,而我对剑意刀意的感悟本就是水到渠成,不需要静心咀嚼,因此正好借机让我在这剑道上一日千里。

    我拱手弯腰,再次行礼,然后便用手中的竹扫帚清理满院的残渣灰烬。

    相传剑道刀法的修行都是从手中的一节竹条开始的。

    我从未经历过剑道正统的修行,此刻以竹扫帚打扫这满院灰烬,虽然不佐以剑招刀技,只是缓缓地清扫着,但在体悟刀芒剑意的朦胧之间,所有的缺憾也趋于完整。

    扫得不算快。

    倒不是说我连扫地都不会,而是为了配合着逐渐消散的剑意刀意。

    它每消散一些,我便扫完一些。直到这漫天的剑意刀意散尽之时,我也恰好将满院的灰烬残渣扫进了畚斗,在院外挖了个坑,将灰烬掩埋。

    一切事罢,将竹扫帚搁在栅栏边,坐在院内的长凳上,只觉得神清气爽。

    老妪又变成了开始那副暮气沉沉的模样,坐在台阶上,用手支着头,似是打着瞌睡。

    “师母,您该回屋歇息了。”

    我上前轻轻摇晃老妪的胳膊,老妪慢悠悠地抬起头,眼神混浊,昏昏欲睡。

    “今晚会很热闹呐。老身乏了,就不看戏了,你自己安排吧!”

    老妪声音苍老而模糊。

    大概因为在台阶上坐太久了,老妪起身时有些许摇晃。我连忙上前想扶她进屋,她却摆了摆手制止了我。

    “老身还没老到走路让人扶的地步!”

    她“砰”得一声关了木门。

    也就在这时,一阵破风掠步之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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