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布局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或许人们只看到他化身为鹏，扶摇而上，却不知他为鲲时曾经坚韧隐忍，为鹏时有着水击三千的积蓄酝酿和厚积薄发。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到处都是暗流涌动，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你死我活。若只是躺平摆烂，自然可岁月静好，但凡想出人头地，免不了一番厮杀。每个人都是两面的，一面做着爷，另一面当着孙子。就如同孔雀开屏只能从正面看，光鲜亮丽的背后，谁人不沧桑？

    普通人摆烂，无非赚的少，不晋升，没尊严。皇室的躺平，受到的可不只是委屈，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

    当太子让祝秋把那一壶开水倒在他腿上的时候，妥布便知道了逆来顺受只有等死。但是手里空空如也，除了芷洛的母族飞扬古的军权，清澜卫拉的力量，那蠡、皇甫芸、欧阳虹等几个武功高强的近臣，妥布在三省六部的力量很薄弱，唯一可倚仗的就是养母佟佳氏的势力，母族舅舅辅政大臣佟阳。大皇子云妄的母族舅舅明平掌控着吏部，权谋运作无出其右者。太子保成的娘舅运图经营户部几十年，掌管财权，根基深厚。八王爷壬祀一直在收买人心，三省六部都有势力，礼、刑、工皆有谋划，尤其工于礼部迎合上意，善讨皇上欢心。

    身边都是食肉的狼族，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每天的日子都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这天，妥布正在园子里钓鱼，品咂着近期自己的境遇，韬光养晦的未免太深了，以至于平日里不远不近的大臣都以为自己失了势，纷纷投奔了八贤王，好些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表功，主动来和自己划清界限，老奴欺主，身为王爷也难免忍辱负重受些委屈。

    人性不忍直视，就如同这池塘里的鱼，功名利禄皆是诱饵，明知风险巨大，也奋不顾身前赴后继，搭上一生豪赌。鱼眼里，只有诱饵，至于饿极了，大鱼吃小鱼也貌似理所应当。人看鱼，没有区别，正如命运看人，也互无差异。人之渺小，在历史长河中，不及尘埃，从古至今的皇帝也有四五百位，何况将相？数不尽数，有如浩瀚繁星。

    皇家至少还有玉碟，然普通百姓家，不出四代，便尘归尘、土归土，不会再有人记得他存在过。他们的生命，更有如流星，转瞬即逝，夜空中便再也没有他们的影子。

    想要名留青史，只能去那高处不胜寒的孤寡之地，至少证明自己存在过，精彩过，任史诗去记载自己曾经的辉煌。然而这一路披荆斩棘，一将功成万骨枯，又得是多么的艰辛狠绝。

    妥布正发呆，余光瞥见池塘对面有个蹦蹦跳跳的小白点儿，待定睛看过去，只见是个穿着一袭白裙的丫头，这白裙衣料考究，不像府里的佣人，姑娘正跟着府里散养的兔子，兔兔蹦一下，她也蹦一下，玩得不亦乐乎，白裙反射的日光光晕，有如明月般清冷，一瞬间，池塘水面上倒映了日月同辉。妥布看着这白月光，忆及了芷洛大婚的初夜，那一袭红裙，宛如瑰丽的牡丹，美得大气磅礴。

    正失神，耳边传来那蠡的声音，“主子，皇上指了如娟来咱们府上住些日子，刚带着给王妃见过了，王妃让她先来拜见主子。”

    “父皇干嘛让她来咱们府上住？”

    “臣不知，今早亦河亲自带着来的。问过缘由，亦河不知，只听说是个微末典仪官的女儿，偷随其父仪辇进宫，被圣上发现，免了其父失责之罚，将此女留在宫内也住了许久了。”

    妥布又看了半天小白点儿追兔子，见她自顾自玩得欢快，也没有要过来拜谒的意思，便挥挥手，“罢了，随她去吧，既然是父皇的圣意，好好安顿，别亏待了她。”

    那蠡领命便去吩咐下人置备如娟的起居，留了如娟在园子里恣意玩耍。妥布闭目养神，接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想着想着妥布将要睡着，便觉着有一双温软的唇，铺在了自己嘴上。

    “芷洛？”妥布闭着眼，心里泛起一丝甜意，转念一想，芷洛平日最是懂礼仪规矩，光天化日断做不出这等轻浮之举，凛然一惊，忙睁开了眼睛。

    眼前却是刚才池塘对岸的小白点儿，一脸无辜地张着大眼睛看着他。

    “放肆！好大的胆！”妥布怒从心生，身为王爷，还从未受人如此轻薄，何况他与芷洛伉俪情深，怎堪受陌生人之辱？

    “奴家看王爷唇上有露，煞是好看，便想取之。”小白点不以为然地歪着脑袋，纯洁无邪地瞪着大眼睛，表情懵懂。

    忌惮这小白点是皇上钦点来府上暂住的，妥布只好压了压火气，愤恨地一甩袖袍，快步向芷洛妃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