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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与鼠蛇同住的日子

    提到1983,这个刻在我骨子里的年份,我却对它没有任何记忆,因为那一年我刚出生,对于自己的未来更是一无所知,这个世界在我的眼里还是一片灰白色。

    那一年中国发生了什么变化?有哪些大事件?到现在我还一无所知。父亲和母亲也从未对我讲起,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更别提看报纸了,再说也没有闲钱去买报纸。更别提BB机,大哥大了,当然,大哥大是后来引进中国的。那时候即使有大哥大的话,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家庭来说,那也是望尘莫及。另一个原因大概是这一年他们过得很不平静吧,生活也很忙碌。这一切都是我的出生带来的,究竟为什么,我以后会讲。

    于是,我就上网去查询1983年大事件,查到了这么几条:1983年中国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首播;中国加入南极条约共同保护南极;陕西发生了特大洪水导致很多人遇难;我国和非洲国家安哥拉建交等。这些大事件,确实很鼓舞人心,参与其中的人民,或者城市的人民,可能早已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在与国同庆;又或者伸出援助之手,八方支援。而我们这些贫穷的农村人,每天还在关注自己的温饱。当然,如果他们收到这些消息,也会欢欣鼓舞或者出一份微薄之力,即使风餐露宿,即使饥肠辘辘,无论国家变成什么样子,这片土地永远是他们信任的家园,是他们努力活着的动力。

    这一年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年份。因为贫困的家庭每年甚至每天都是那样度过的。戴着中国城市最贫困之一的帽子,还穿着这个城市最贫困县的鞋子。那个时候,这个乡到处可见的是土坯房,房顶是尖顶的,一根大梁跟两跟小梁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拖住几个椽子,椽子的那头架在土坯墙上,再拖住芦苇编制成的像厚厚的席子一样的东西,再在上面抹上一层泥,再铺上一层红瓦片。这就是婚房,当年父亲娶母亲的时候,就是用毛驴车把母亲载到这个房子里的。那时候,哪有什么彩礼,两只兔子就把我母亲娶到手了,房子虽然有了,但房子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所谓的三大件,一件也没有。有的是煤油灯,床头柜和父亲用半个月时间用家里的老树打造的简陋的床。其中床头柜还是母亲的陪嫁品。屋子里面还摆着面缸,水瓮,洗脸盆和几把木凳子,有个简易的灶台用泥和碎瓦片搭在院子里。院子还有一棵老梧桐树,上面筑起了三个鸟窝,一到深秋,梧桐叶落得满院子都是,真有一种“枯藤老树昏鸦的感觉”,却找不到“小桥流水人家”的惬意。毛坯房刚垒起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没有压水井,挑水需要到200米外地头上的深井里去打,一根扁担两个木桶,一条又长又组的绳子一头栓了个铁钩子,将木桶挂在铁钩子上续进深井里,等木桶满了,父亲用力的将木桶缓缓的提出来。等两个木桶都满了,父亲就用扁担的两个钩子钩起木桶,身子稍微躬一下,将扁担杆放在肩膀上,然后再一咬牙挺起身子,稍微再挪动一下扁担杆找一下平衡,就小碎步的向家里走去,两桶水就在父亲的身前身后小幅度的摆来摆去。这样来来回回两趟,水瓮就给挑满了。这水瓮的水是我们饮用的水,不得随意浪费,要是洗衣服的话就得去河里去洗。。。。。。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鼠也搬来与我们同住了,墙角经常出现一小堆一小堆的土,旁边还有一个像钢丝球大小的洞,这样的洞明的暗的都有,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能够听到老鼠“吱吱”叫的声音,还有啃粮食袋子的声音,他们把这个屋子当成自己的家,四处乱窜,你呼我应,毫不客气。

    甚至白天也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有一次,弟弟眼看着一只老鼠进了面缸,他就悄悄的爬着靠近面缸,弟弟真是身手敏捷,只见他一个猛子一头扎进面缸里,两只小手就把老鼠给罩住了,然后一只手捏着老鼠的尾巴从面缸里出来了,然后再满头满脸白面的走向母亲,呲着牙笑着对母亲说:“娘,俺抓到一只老鼠”。看到这一幕,母亲又想气又想笑。大声的说到:“去给你大爷家的猫送去”。

    那时候养猫的人家特别多,晚上睡觉时经常能听见猫发情时的嚎叫声,有时候不止一只猫在嚎叫,像很多小娃娃在夜哭一样,有婴儿的人家就怕这种猫叫声,因为这种叫声会把熟睡的婴儿吵醒,带动他们跟着一起哭,开始是一个婴儿跟着哭,慢慢的一片婴儿哭,然后狗也跟着狂吠起来。在那个寂静的夜晚,在那个荒凉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瘆人。那时候猫的地位还没这么尊贵,现代的猫在有的家庭里,尤其是丁克家庭,就算是家里的一员,他们对猫的称呼都变了,都是“我女儿怎么怎么的,我儿子。。。。。。”。给他们买猫粮,洗澡,拍视频,发朋友圈,与他们同床共枕,生病了就带他们去宠物医院,病的严重的,也不舍得放弃他们的生命,让他们住ICU。

    我的一个单身女同事养了一只公猫,还有一个丁克家庭的男同事养了一只母猫。他俩没事就讨论他们家“孩子”今天怎么怎么的调皮了,吃的猫粮是什么牌子的,还有猫怎么绝育啊。我那女同事甚至猫咬了她的胳臂,害的她请了几天假,在医院住了几天,康复之后胳臂上还留下疤,她都没有埋怨她家“孩子”一句,她有时候还对我们说:“这事都怨我,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压到它的头了”。我听了这话,就很不理解,不就是一个畜生吗?干吗搞得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么娇惯着。她还常说她们家的布艺沙发被猫抓的不像样子了,里面的海绵都露出来了,而且被猫撕扯的零零星星的。说的时候,她的表情很自然,甚至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她呢就花了一万二千块钱买了一套真皮的沙发。我在想就她那种骄纵“孩子”的做法,这套真皮的沙发的下场也不一定多好了。

    还有那个男同事,他们两口子养猫倒可以理解,毕竟无儿无女的,养个小宠物做个伴,省的两口子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但是他老是时不时在我们面前提起他们家的猫,从猫窝说到猫粮。从小奶猫说到发情,从喂食说到铲屎官,那真是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有一种阳刚之气,自己的亲生孩子,他都惜字如金不跟别人拉这么多,别说一只猫了,家长里短的那是女人擅长的。我估摸着是这样的,现代人大概养了猫之后,无论男女都变得温柔而有耐心了吧。现代的中国一片祥和,大家基本上都已经都奔上了小康,吃穿住行样样不缺有谈资啊。

    那时候的猫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存在完全是因为老鼠的存在,老鼠的猖獗让这些贫苦的人家头疼。可能现在的孩子,甚至90后的成年人都体会不到老鼠的危害,他们偶尔在书上见到一只老鼠,还觉得老鼠吃东西时是多么的可爱,甚至有的孩子还吵着要养一只。

    “丁戊奇荒”大家听说过吗?

    所谓“丁戊奇荒”,据记载指的是光绪二年(1876)到光绪五年(1879)年间在中国北部发生的一起特大旱灾,山西、河北、山东、河南、陕西五省受灾严重。灾情以光绪三年(1877,丁丑年)和光绪四年(1878,戊寅年)最为严重,所以被称之为“丁戊奇荒”。在灾情严重的五省中,山西、河南两省的灾情最为可怖,当时可谓饿殍遍野。同时并发了鼠灾。老鼠这种生物有一个特点,即环境越恶劣,生存得越好。丁戊奇荒中人口大量死亡,反而给老鼠提供了很好的繁殖条件,史无前例的大鼠灾爆发了。以山西为例,在地方志中明确提到鼠灾的州县就有二十多个。老鼠如何成灾呢?首先是多,鼠一多就到处乱咬,房子里的木器、锡器、瓷器、瓦器甚至房子本身都无法幸免。人们蓄养的鸡鸭猪羊等家禽家畜更是难逃毒手。房舍内的东西遭到了破坏,村民的田地也无法保全。据记载,老鼠所啃食过的庄稼地如同被收割过的一般,须臾之间一亩地就寸草不生,较之蝗虫有过之而无不及。其次是伤人。在人的印象中,老鼠是怕人的,但在大灾之年,人命不如草芥,鼠也毫不畏人,咬人手指、脚趾、耳鼻等处,人们苦不堪言。到后来,老鼠索性改变了作息习惯,白天成群结队大摇大摆地出现,穿房过屋如在自家一般。超大的巨鼠在这一时期可开始出现,为祸更烈。

    我也深受其害,大概在我两岁的时候,那一天天刚蒙蒙亮,父亲母亲起的比较早,我还在熟睡中。母亲正要起身去院子里拿锄头,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哭声,母亲赶忙转身,发现一只老鼠从床上嗖的一声窜了,母亲跑过来看看我有没有受伤,结果我的额头被老鼠咬了一口,都渗出血来了,还好咬的不深,长大以后也没有在额头上留下老鼠的牙印。那时候,也不知道有小动物抓伤咬伤要打疫苗这回事。所以,总的来说,还算幸运的。

    除了这些,老鼠还咬我们的衣服和鞋子。本来衣服就很旧了,上面补满了补丁,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一件衣服有时候老大穿完,再传给老二,老二再传给老三。经老鼠这么一咬,衣服就变得破烂不堪,有的棉裤棉袄就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与我们同住的除了可恶的老鼠,还有惹不起的蛇。

    老一辈人常说,蛇是有灵性的,蛇是上天派过来管着人间的,你心地善良就会得善果。母亲也常常嘱咐我们不要打蛇。见了蛇要站着不动放它走,她说,你打它,它是会报仇的。她时常给我们讲那个“张三打蛇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很久以前,有个孩子叫张三,他性格比较顽劣,经常惹气生非,不服从父母的管教,甚至还打骂父母,有一天,他拿着鞭子在路上抽柳叶玩,这时从草丛里爬出一条蛇来,别的孩子见到蛇,都吓的绕到一边去,唯有张三,不但不让路,反而用鞭子抽蛇,不一会儿,蛇就被抽成了好几段。张三正想炫耀自己多么的厉害,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几段又重新组合在一起,组成了一条完整的蛇,孩子们都被这一幕吓坏了,一时间四处逃窜,张三也紧张起来了,扛起鞭子就往家跑,蛇却在后面紧追不舍。张三推开家里的门,哭着跪在母亲面前,让母亲救他,母亲知道原委之后,将水瓮推到,让张三蹲下,用水瓮将张三盖住。不一会儿,蛇就进来了,它四处打量了一下张三的家,然后直直的来到水瓮旁边,绕着水瓮顺着转三圈,逆着转三圈,然后自行离去了。蛇走后,母亲赶紧搬开水瓮,这才发现张三不见了,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的哭喊:“报应啊!”。

    小时侯听这个故事,还是很紧张的,拳头总是攥地紧紧的。学习了科学知识以后,知道这个故事是在教育我们要做心地善良,孝顺父母的孩子。但是蛇的形象在那时已经深深的烙进我的心底,我们总是对蛇保持着敬畏之心。

    偶尔,在白天的时候,会看见蛇在墙缝里滑来滑去,那时候,很担心睡觉的时候蛇会爬到我们身上来,一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还好,在那个屋子里住那么久,没有蛇上过我们的床。但在院子里睡觉就不同了。夏天的时候,天气特别的热,母亲总是半休半休的给我们扇扇子,直到我们困着了,她才入睡。父亲比较胆大,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睡,隔三岔五的会听父亲说,有一条滑溜溜的东西从他身上爬过去了。他说的时候,神情自然,而我们却吓得张口结舌。母亲更是提醒父亲别在院子里睡了,可父亲却说:“没啥事,我不害它,它不咬我,我这辈子又没做什么缺德的事情”。这么一说,母亲也放心了许多。

    这些经历,让我懂得无论在哪个年代,只要一心向善,就能战胜内心的恐惧和克服外界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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