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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水涂滩(十二)

    “哎,小尚,休息一下,让你搬,只是搬些东西,不是来找苦头的,待会儿弄完就行,咱们不赶时间。来,坐着,来一口水”。水涂克永递来熟悉的竹筒,黑漆漆的夜晚下,不远处篝火已慢慢失去温度,水涂克永递过竹筒后捡起旁边废弃的边角料,这大多是朽脆的靶子与木头支架,腾空仓库里不能继续使用的靶子,把部落早已准备好的新靶子与支架安置在训练场上,这是水涂伊安排给水涂仓禾几人的任务,布置祭祀活动时的演练场地。

    接到任务的时候,水涂克永第一时间是兴奋的,然后跟着水涂伊来到仓库,看见明晃晃堆在仓库门口边的新靶子与架子,架子上挂着刚制作好的猎弓,作为粘合剂的松脂特有的味道沁入鼻腔,一堆的柳木箭杆跟小堆的箭头就在旁边,兴奋之后冷静下来后才发现箭头依旧是骨质的,不是已经有“铜头”的吗?

    水涂伊看水涂克永脸上疑惑的表情,同样报以疑惑的表情,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会用到“铜头”呢?

    无声的表情中传达给水涂克永的信息,水涂克永表示接收到了,然后表示性的快速点点头,动作像极了栓在部落里啄食的鸡。

    “哈!克永你这样!”

    憨呆的表情让水涂伊绷不住脸上的沉默面孔。

    “具体的你猜得到,做得出来并不代表着部落可以随意拿出来用,这样的祭祀礼仪用到的只能是骨头,铜的只会在大祭后,试炼之地开放那个时候才会给我们,现在只能用这样的”

    水涂伊走到一边角落,拿起棕皮裹在一起捂着嘴,慢悠悠的把眼前灰扑扑的灰尘扫开,等到表面的白灰被刮除,露出木架原本的模样-两根半人高的粗原木被嵌成十字的模样,两根圆木的交汇处还镶嵌着较细的一根原木-木马,随着水涂伊手上的动作,木马渐渐被清扫,然后水涂伊转身到仓库门口,把之前弄出来的木马拖回来现在这个木马的旁边,水涂克永也上前搭把手,水涂尚也放下手上的竹筒,拾起火堆中半截还在燃烧的木棍跟了上去,准备去照明打亮环境。

    “咳咳,灰太多了,伊哥,先弄上面再来搬这玩意儿不行吗?”水涂克永嘴上说着,脑袋却埋到胸膛,整个人弯着腰去拖杵在地上的那一截木马的圆木,手上的拿稳了,耳朵边就传来水涂伊的声音:“小尚,靠在门上那个木墩子,推过来垫在木马的位置,克永,让抬就抬,让拉就拉,记住了!水涂伊手拿着手臂粗细的圆木,一尾在手,一头靠在在木马的上半分叉,直插进木马上面的圆木下,水涂伊手里那圆木以为明显比插在里面的一头长很多,不然也撬不动木马上边那一排排的圆木,更别说上面堆积着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一二三,抬!”,随着声音,水涂克永握住木马尾端的手往上使劲抬,尾部是最吃劲儿的,也是最好发力的,手臂上的压力直接让水涂克永动弹不得,水涂伊咬着牙将原木往下吊,水涂尚推着木头靠在木马旁边,等着水涂伊的指令,“放不进去,伊哥还要高一点”,水涂尚吼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的木马,随时准备把木墩子卡进去。

    “小尚,回来,去把仓禾喊进来,水涂克永看着水涂尚脑袋上晃悠的圆木,心里一急,气息一泄,手里抬着的木马已经快抬到腰间又被缓缓压回到地面,水涂伊整个人快被吊离地面,只是仍然还在死命压着原木,水涂伊看见后对着水涂克永吼道:“克永,抬回去!”,已经抬上去的原木是滚动的,两边的力度差异过大会直接导致原木滚下,上面的物资都不说,人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运气,运气好放回去重归原样,不好就直接被压在滚动的原木下,而这两者区别只在须臾之间。

    “伊哥,我手!”水涂仓禾的手被压来贴近地面,地上的小石子缓缓地刺破手背,缓缓的嵌入血肉间,水涂伊原本渐渐松力的动作被迫停止,只能吊住手上的原木,以免水涂克永的手被直接压入地面,只能哼着问:“可以拿出来不?”,持续发力的吊压起原木,以减轻对水涂克永那边的压力,但是持续的使劲儿,不说吊压过头会使得原木滚动,就现在还能坚持多久都不知道,也许这口气泄了就拿不住了,后果是什么样水涂伊就不想知道。

    水涂尚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眼前的景象仿若画面与声音隔离,回声越来越小,画面却愈加清晰,脑袋空前的清晰却是空白,手巴掌木然的揩去脑门上的汗水,看着眼前使劲儿挂在原木上的水涂伊跟抬着木马的水涂仓禾。

    原本水涂克永把木马抬高就能保持原木原木的平衡,重新放回去对水涂伊这边是没影响的

    “叫仓禾“,水涂伊压住气息,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水涂尚盯着眼前已经把整个身子压在原木上的水涂伊,耳朵听着声音,扶着旁边的木墩子终于站稳,捂住胸口,感受着心脏的泵发,大口呼吸的空气随着滚烫的血液流遍全身又再一次回到心肺,最后缓缓吐出灼热的鼻息,冰冷的空气让水涂尚头脑一阵的冷却,转身就仓库外朝跑。

    水涂伊看着水涂尚跑出去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缓缓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水涂克永,手上的力度一直停留着,而且还不知道是否可以坚持到他们的到来,希望有其他人,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是否还有人在这个地方呢......

    水涂克永咧着牙,嘴角扯出两丝微笑,断断续续地对水涂伊道:“伊哥,对不起啊,又给你添乱了,手背上的小石头还嵌在血肉里,水涂克永哆嗦着把话说完,然后顶着惨白的脸色一边跟水涂伊聊天。

    “伊哥,我怕刚才伤到小尚了,笑的同时还不时吸溜鼻腔,小尚挺难的,尽管很多时候,巫祝都没有要求小尚去学弓箭、学狩猎,打熬身体,上一次打熬就差一点点就挺不过去,不是小尚母亲是林桑氏部落的,估计就没有他了,小尚他们那些孩子又有多少能长到我们这个年纪呢......”水涂伊看着脸色惨白的水涂克永,心底同样是空荡荡的,手上的劲儿也似乎忘记了,但水涂克永的惨叫却又重新唤回神来。

    “伊哥,你别松手啊!!”痛痛痛!

    水涂伊莫名的笑笑,“那你还能这么胡思乱想,先管好自己,小尚的事情,始终是他们自己的,我们帮不了多少,只能靠他自己。”

    水涂伊思索了一会儿,看到水涂尚一时间还没回来,只听到外边水涂尚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水涂克永,“克永,先准备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先得把你的手拿出来,我快没劲儿了,等不了小尚他们了,你手不能压在下面,我们可以把东西再垒上去,现在听我说话,还能使劲儿脱出来?”“能”,水涂克永埋着头半蹲着,脑袋没有抬起来,只有微弱的声音传到水涂伊的耳边,水涂伊见如此,心里大慌,却只能有把手上的原木往下压这个动作......然而随着水涂伊的呼喊,水涂仓禾没有再一次回应,水涂伊只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

    “啊!啊!啊!!!”,水涂伊使劲儿的把原木往外掀,至于上面的东西是否怎样已经顾不上了,只是这反而像垂死的挣扎,气息跟不上了,因为最后的一口气泄掉了,快拿不住,只是...,只是好像听着小尚的声音了,像以前那般的熟悉,转头却看见空荡荡的仓库门,看来还是赶不回来了吗?

    水涂伊感觉到手上的原木的压力开始变小,不止是手上的压力变小了,还有自己的力气也越来越小,难道就没辙了?水涂伊不知道,这种无力的情况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啊!!!

    人在绝境时总能迸发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那个时候都人看来是神灵的神力的庇佑,而用后世较为通俗的解释一下就是肾上腺素的快速分泌带来超常能力。

    力量来得快,水涂伊重新吊起了原木,水涂克永的手也不再被压在下面,但是却没有动静发出来,就好像熟睡一样,只是这并不是一个好信号,要么就是正常的睡眠,要么就一睡不醒。

    力量消散也来得快,水涂伊还没来得及因局势改变而欣喜,身体里涌上的力量就要失去了,水涂伊在心里发狂的祈祷,祈祷神灵的力量别那么快的流逝,他还没能坚持到水涂尚的到来,他的兄弟还在危险中,这股力量就是他的命啊!!

    期望永远与失望对等,希望与绝望也是相似的,但是还好的是,这次水涂伊感受到有人的叫声了,但是却出不来声音,只是默默的知道一件事情—有救了。

    自己手上的原木被人接了过去,然后水涂伊脱力昏迷,只感受到一下子的旋转的感觉,然后就没然后了。

    ……

    水涂伊仰头望着黑色河沙中的密集星穹,颠簸的感觉知道自己在一个成年男子的背上,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自己一个要参加五族大祭成年礼的男人,却是现在这个狼狈模样,不说参加林桑氏的采桑节,怕是自己部落里的晩涂节都不敢去了,心里刚自嘲一下,然后就被放平在竹席上,就被巫祝给灌了一罐子散发着怪味的药汁,鼻子被捏着就倒进去了,喉哝被一顺一拉,呼噜两声,就只有满口的苦涩,简直脸都要表蓝了一样,想吐都吐不出来!!

    已经尝试过几次说话,但是都使不上劲儿,就像被重新灌了几大罐子的药汁,呸,不是刚灌过了吗?心里吐槽一下,看到巫祝示意的动作,水涂伊就冷静下来,转动眼珠子几下就知道这里是自己的茅草屋,外边的应该是那些小孩子。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些好困的样子,还好都解决了。

    水宣望着渐渐睡去的水涂伊,眼睛扫视着他手上的死血的包,等着一会儿就走出去,看着屋外那个令自己压不住火气又到处跑跳,却纠结不该发出声音的水涂尚,总是能有一堆的事情出现,自己的巫祝难道就是来解决麻烦的?!

    水宣正思考水涂伊的情况,对着拦在面前水涂尚恍若未闻,再次被拦住就面无表情的瞪过去,看到儿子那熟悉的,稚嫩的,胆怯的,面孔却又立马强忍站在自己面前,好歹也算一些进步吧!知道来找人解决问题了,还想到用藤条穿过仓库大梁,看着水涂尚对着那根一端成圈圈的藤条不断加木墩子,原木甚至于把自己都放了上去,等到后面把水涂克永从压着的木马下解救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另一端系在木马上,刚好把木马给吊起来了,也是运气好藤条没断…心里思索了一会儿,对着水涂尚,水涂仓禾说到:“让小伊休息一下,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克永就交给小尚,仓禾你看着小伊,去炖些你们之前鱼汤,给他们两个补下”。

    “克永的伤没什么问题…”,水宣看着水涂仓禾的离开,转身就准备走了,只留给水涂尚几句话,去帮仓禾炖鱼汤吧!

    水宣离开水涂伊的家后来到仓库这里,吊在半空的原木还需要放下来,而且水涂伊他们没能布置好的场地现在需要另外一批年轻人来布置了,即使成年人可以帮助他们,但是这依旧是他们自己该经历的,也是属于未成年他们的事情,成人始终不能代劳,只是不是水涂伊他们,胜算会低一些了…看着吵闹纷杂的场景,水宣的脑海中不时的闪过一些片段与画面,久久未动…

    难道这还会是一场遇见吗?水宣看着眼前的几个小家伙,比水涂伊还大上一些,水涂伊他们并不知道这场布置场地的实质意义是什么,尽管他们知道这个场地布置是所谓的传统,但年岁小过面前的这些“小家伙”的先觉条件就决定了,了解的东西是不多的,这是一个通往远行的认可……通往任意一个东方古国或者西方部落的认可,也是五族曾经战争与和平的原因,而他们错过了……

    水宣看到一个跟水涂克永差不多大的广虞氏小伙子,从纷乱的杂物中找到一份龟甲,然后在旁边同族人的掩护下把龟甲带出了仓库,尽管已经鼻青脸肿,但是水宣还是能看出他脸上的笑容,就如他当年一样的骄傲。

    传承的龟甲,来源于五族的认同,将获得者送往西方部落或者东方古国的一个地方去,去接受那里的教导,随着这次部落的朝贡的队伍而去,也许又会是一次血与火的试炼,水宣不再看后面的情景,因为该去给水涂克永看下手了,不然可能就保不住了,现在这个事情才是值得挽救的。

    林其看着离去的背影,尽管只有几眼,但还是认出了水宣,只是默默看着他离开,并没有露出痕迹,站在旁边的是林洛。

    “介父…”

    “不用问,我们不需要那个,让广虞拿去吧”,林其顿了一顿,然后颇有笑意道:“那东西对他们两个部落来说才是重要的,我们跟有湖,牧田,哼,虽然说五族,可任然是水涂跟广虞之间的争斗,三十年前是如此,现在还应是如此,不用掺和进去。”林其看着早已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都没转身去看看那个所谓的五族的传承龟甲。

    也许五族中,除广虞跟水涂外还有对它感兴趣的,也许林桑也会有对它感兴趣的,旁边的林洛就貌似是一个……但是绝对不包括上过水涂中央山峰后的林其,哪怕之前林其的目标就是它……

    “不,介父。”林洛有些苦笑不得的对林其说到。

    “窝,难道你也知道些什么了吗?”林其转头有些好奇的盯着旁边的小侄子,目光中颇有些惊讶,然后摇摇头,“你是想不到的,应该是桑祝跟你说的”

    然后两个人沉默一下后互视笑笑,再转头发现没人看见,就凑近了一些。

    “我们怎么想的,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林桑的态度。”林洛对着林其缓缓的说道。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呢?!”

    “介父不是已经安排下去了吗?我们刚看见广虞拿到了传承龟甲吗?”

    两个一大一小的狡诈鬼对视笑笑然后乘着没人注意溜走了,只留下旁边的三族人还在仓库里,似乎还在追着广虞氏的小家伙……他们就默契的等待着前面的伏兵将其拦下……

    水涂尚对着火灶加柴,镂空木材下面的灰烬,以便于空气更好的跟柴火接触,上边的陶罐子里飘出熟悉的香味,但水涂尚却没有半分的胃口,即使今天小食到现在只喝过几口水,肚子也是空唠唠的。

    然后,面前就熟悉的递过来一张面饼,摇头一下,但还是没有挪开,只好接下来,往嘴里塞上几口,冰冷而且黏黏粘牙的感觉,吞下后就是混着竹筒水喝下。

    水涂仓禾开始煮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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