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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奖罚

    林川看完榜单,便主动退开,让其他秀才上布告栏前观看。

    见他退开,其他廪生们也退,其余还未看过成绩的增生、附生自然上前。

    一时间既有对着排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者,也有郁郁不乐、羞惭忸怩者。

    小小的季考,却也可观之秀才们的心境以及脾性。

    半数秀才眉眼舒展或带笑,考得还算满意。

    而有少数秀才虽然与奖励失之交臂,但心态豁达,求得中庸,只要不被申饬,内心已然知足矣!

    至于有三五个秀才,则心知自己考得差了,再思及一头的青丝变白发,岁月不饶人,便忍不住失魂落魄起来。

    尤其这当中有两名已经背负了“发社”金箍的老秀才,这次季考又考了倒数。

    想到自己距离功名被革除又进了一步,心里难过之下,身体在寒冷的天气中便情不自禁的颤抖。

    周围秀才见状,朝他们投去一瞥同情,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宽慰。

    这种时候,成绩比人好的,若上前去安慰不是安慰,而是刺激。

    刺激人有个好歹,怕是会猫抓簑衣,脱不了爪爪。

    林川拉着大伯、堂伯和几位兄长们已经退开。

    况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家彼此之间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对排名比自己靠前的还不大服气。

    再说,人生处处都是竞争,科举路上总有人被落下、被抛弃,如果人人都同情,那是永远都同情不完的。

    竞争不过,便是弱,而弱,便是原罪。这季考不过是一县域之内的较量而已。

    将来到了秋闱和春闱上,与一省,全国士子之比试竞争只会更加残酷。

    不努力,或努力了无成果,都得自己接受现实。

    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脏,一副健康的体魄,感悟人情世态而日渐豁达圆融的心性,那么,人生便只余苦涩和悲凉。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此乃器小易盈,不足道哉。”

    人群中,曾秀才遥遥审视着众生百态,神色淡然。

    一个人的器量,或多或少预示了将来的成就,区区季考罢了,太过看重,反倒影响了心境。

    他说着这番话时,目光看向了被数人拥簇的林川和祖父。

    少年得志,不一定是好事。祖父当廪生也已经这么多年。

    真正的是否前程远大,还得在秋闱、春闱之时才能见真章。

    好友许广平察觉他的视线之后若有所思,用肩抵了抵对方肩膀。

    “怎么,看着你祖父对人和颜悦色,你不开心?”

    曾文之深深的看一眼许广平,然后移开目光,并不作答。

    祖父为人师表,对那小子和颜悦色不是很正常吗?

    他心道,莫非许广平还想挑拔自己与祖父的关系?

    希望他别枉做小人!

    曾文之经过祖父点拔,已经看明白了许广平,此子看似与自己交好,其实浮于表面,不是真朋友。

    “文之,这下你知道人家新晋廪生的水平了吧!

    你看看,他排第六,可见所作的文章是深得教谕他们认可。

    而你…”说到这,许广平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揶揄。

    这次季考曾文之排名第十二,二第卷第二,却是落在了廪生中的最后一名。

    虽然他答题不用草稿,又快又比较好,但第一个交卷不代表你的成绩第一。

    落在廪生的最后,这对于较着一股劲又相当好面的曾文之而言,的确面上过不去。

    这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成绩,对他来说就是失败。

    “行了,看把你郁闷的!这可是第十二,二等第二名,有八钱银子奖励了的!”

    “嘿~你看看我,考了第三十九名,三等卷第九还没说话呢!”

    曾文之淡淡瞥了许广平一眼,扯扯嘴角道:“第三十九名也有奖励的啊!”

    “奖励?!”

    许广平意会过来后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曾文之:“就那…八个饼以及一袋水果?”

    “嗯~”曾文之对他挑眉,揶揄着一笑点点头:“咋的,你瞧不上?别不把饼子当干粮,就算是粗麦粉饼子,那也是粮食做的,里面不知包裹着多少汗水!”

    许广平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曾文之,汗水什么的…你如此说了,让我拿着饼子怎么下嘴?

    再者,大庭广众之下,我能说,敢说,瞧不上饼子吗?

    这个好友还是好友么?他在给我挖坑吧?

    许广平深深看一眼曾文之,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心头一跳,抚额无力一叹:“好吧,我这总比什么奖励都没得到要好!”

    哼,曾文之心里冷哼,就许你给我挖坑,不许我也这么做?

    做不到真心相交,当一对面上的损友也行。

    他抬脚弹弹长袍角的灰尘,对许广平笑了笑:“走吧,我们现在去欣赏一等的卷子……”

    说完,曾文之当先转身,就朝张贴卷子处走了过去。

    以往每次季考的头三十名卷子都会进行展示,张贴于各堂的门楹边上,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看完排名的秀才们,便纷纷散至各堂门前,分成几拨,对着上面的卷子细细品味起来。

    林川也不例外,此时他正与几位兄长和好友一起,在一处人少的门楹前阅览卷子,顺便总结学习。

    此卷乃是袁驰的老师陈秀才所作,这个陈秀才是普通附生。

    此次季考,他也只是考了个中游水平,勉强算是拿了三等奖励。

    但,这一点并不妨碍他一边抚须微笑,一边带着袁驰这个得意弟子欣赏自己的大作。

    显然,陈秀才对自己的成绩还是相当满意的。

    嗯,自己的弟子袁驰,考二次院试就考上了秀才,季考排名居然在二等第三名。比咱高了二十名。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教徒有方啊!他算是一个良师了。以后,拜于自己名下的蒙童当更多了吧!?

    陈秀才看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袁驰,笑眯了眼,仿佛看到了以后桃李满天下的美好将来。

    阅览欣赏卷子的过程比较轻松惬意,看到了许多的行文风格。

    都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

    林川因此边看文章边琢磨前三十名秀子们的性格脾气,分辨可交与不可交的。

    正当诸位秀才对着卷子评评点点,各抒己见之时,宋教谕、吴训导、张训导带着三名斋夫,挑着本次季考的奖品走了过来。

    “拜见宋教谕,李训导、张训导、胡先生、高先生、王先生!”

    在场的秀才齐齐作礼。

    宋教谕摆摆手:“都起吧!”

    生员们随即站直身子,按新老之分,排列成整齐的两列队伍等待宋教谕训话。

    他们知道接下来将是本次季考的重头戏了,奖与罚…近在眼前。

    宋教谕淡淡地扫视着众生员,面上无甚面情,却让秀才们感受到了一丝紧张。

    “尔等都已经看过成绩了吧?”

    见所有秀才点头称是,宋教谕便不罗嗦,直接从吴训导手中接过一份名单,从头到尾地念起来。

    “本次季考,考取一等者,依照排名分别是,曾先曾景成、赵鹏赵怀远、古文古之义、陈平陈康顺、杨明杨延昭、林川林明德…”

    一共十个廪生的名字。

    “以上十人,答卷皆为老夫取的一等卷者,按例当奖,一等首名曾先,获奖三两银钱,其余九名,皆奖一两五钱现银,以资鼓励。”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学不可以已。

    望尔等向以上十人学习,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

    说完,宋教谕示意了下,一旁的斋夫便奉上了几个托盘,托盘上放有散装的银两和已串好的铜钱。

    曾夫子考取第一,奖励了三两银钱。

    由宋教谕亲自为他颁奖。

    之后的九位一等卷也上台分别领奖,林川也从宋教谕的手中接过了一两银子以及五串铜钱。

    一等卷的奖励掰完,宋教谕又报出二等卷二十名,各奖励了八钱银子之后,便是三等卷三十名,每人奖励八个饼子外加一袋水果。

    等名单报出,就见几位斋夫扛着几筐饼和柑桔上前,由两位训导一一分赏。

    这一过程堪称热闹,只见众位秀才围着箩筐“排排坐(站)、分果果”,那场景就跟到了菜市场赶集似的。

    一个个围绕着箩筐,倒也丝毫不觉羞赧,就坐等着从师长们手中拿到安慰奖。

    不多时就人手二个布袋,一脸喜色的模样。

    至少这次季考没有白来,今日回家,可以与家中妻儿分享厚实的饼子和甜甜的柑桔了。

    而其他的,考了四等卷前面三十名,却又不奖不罚的生员,只有看着羡慕的份。

    最后则是申饬名单了。

    被申饬者人数不算多,只有二十三名。这是宋教谕手下留情了。

    为了照顾一下这二十三人的面子,宋教谕让其他生员尽数散去,只留下了这些将被申饬的秀才。

    扫视一周,就见他们一个个自觉羞惭地低下了头。

    宋教谕一叹道:“尔等平生于书,未尝苟且,然未穷先贤之技,自谓尽之,遂骄奢怠慢,以致当下窘境。

    试就今日青衿,尔等未及成文可观,乃书旨文字,一隙不通者。”

    “吾等惭愧。”当听到宋教谕说他们“书旨文字,一隙不通”,留下的生员一个个都觉得臊得慌。

    宋教谕轻叹道:“正所谓,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力学如力耕,勤惰尔自知。多说无益,尔等且去之。

    来年即科试,届时…科试将与某些生员无缘了。”

    说到这,宋教谕摇了摇头,吩咐吴训导道:“将诸生名单记入三等簿,每人扣学分五分。

    另,排名靠前者,遇贡不贡,排名后十位,罢其科试之资,免其贻笑大方。”

    众生员闻言,身子微微一颤。

    入贡太学或者经科试进入科举,这是生员的两大出路。

    宋教谕的申饬,不可谓不严。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种惩罚更多的还是停留在面子上。

    因为以他们的能耐,即便开放了这两条路,多半也无法出头。

    只不过,在这两条路上能不能出头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两条路却是另一回事!

    宋教谕的处罚是将这两条路给他们堵上了,这让受罚的生员感到了切肤之痛。

    尤其排名靠后的几位发社,更是如丧考妣。

    他们本就游走在秀才功名的边缘,还指着努力一年,于来年科试之时补救一把。

    如今,若来年连科试都没机会参加,那岂不是直接缺考?

    虽然岁试为必考,科试乃是选考,但自己不选考,与不能选,那滋味感受也完全不同!

    若是这届新的学政大人宽宏大量,或许还能让他们坚持到大后年的岁试。

    再努力二年多,或许又可以再坚持几年,功名在身,总是好过无功名在身。

    但如果学政严厉,又下来实地察看县学的情况,那么以他们目前的排名,功名可能马上就要没了。

    只是,结果已经摆在这里,想太多也无用,唯叹: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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