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初真相
作别流浪汉，陈虔礼来到那栋烂尾楼跟前。
烂尾楼很高，看起来与周边一马平川的废墟都不同。但这只有一栋孤零零的建筑，很难评价设计者选址在这个地方的初衷。
烂尾楼有很多个房间，陈虔礼不知道哪一个才能找到那位科学家。
她从一楼开始找起，好在这楼除了必要的承重墙，没有什么多余的障碍。她可以一览无余地看清每层的状况。
一楼二楼堆放着很多垃圾，零零散散没有规律不说，许多都是裂成了几片，看起来像是高空抛物所致；陈虔礼把碎片收集起来，它们像是某种实验用的仪器。
这应该是那位科学家留下的了。
三楼四楼，有几个书柜。柜子里放着的是大量纸质材料，陈虔礼把它们拿下来翻阅。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关于祟的研究。
通过这些研究结论，她大致了解了基本情况。
“祟”是一种细胞。在最开始，“祟”，或者说它的学术名称“模拟神经网络元”，被使用于改造生命体的神智。但是，最早的“祟”已不可考，学界至今对于“祟”的起源没有定论。到底是自然产生，还是人为创造，尚无定论。
目前普遍认可的说法，是自然创造的一部分。因为“祟”的出现甚至早于人类文明的历史。
“祟”具有模仿和学习的特性，根据不同生命体的神经特征，会演化不同的形态。相较于本体的神经元，“祟”具有极高的延展性，能够极大开发生命体的潜能。
“祟”的长期刺激有很大的副作用，对于普通人而言，“祟”只会让身体承受无法承担的负重。这也是为什么，奶奶的孙女得了祟后极大加速了死亡。没有适应能力的人害了祟，最终会因身体透支而死。也就是说，“祟”本身没有害人的能力，而“祟病”的说法，则是寻常人得了“祟”之后无限放大了原有的病情。
当然，也有例外。在不断和祟对抗的时间里，人类也进化出能使用祟的个体。这部分人对祟的耐受性很高，能够承受负担；与此同时，他们身体的机能被无限开发，甚至于到了某种堪称“异化”的程度。
目前世界上最为流行的方法，是将这部分人的能力与高新技术结合，使他们得以展现常人没有的“超能力”。由于祟只作用于生命体的神经系统，因而能否用数字科技压制祟的传播，也是当下热门的话题。
以上，是研究所的《参观展览入门须知》，堪称知识的入门级读物。
而研究所真正研究到的内容，涉及到祟的原理、传播、生产机制等更为深层次的内容。这些报告并不完整，成段成段的文字被人加密，陈虔礼从中一无所获。
有一份印着绝密的报告，只有一张纸。上面列出了一份体检报告，对象是实验体R3021。参数显示全部正常，但结论上却是建议销毁。
真奇怪。
陈虔礼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视线从那些水泥柱子后面传来，并不急着出现，而是尽可能观察。
“谁在那儿？”她对着其中一个方向大声质问。她感受到了，那个人身上也有“祟”的存在。
“……”
随后，有个长发男人走了出来。
“你就是那个上面来的科学家？”
“……我是。你又是谁？”
“我叫陈虔礼。”
她向他做了自我介绍，又表示自己因为失忆，忘记了过去。男人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衣服看。末了，男人却问:
“你认识祈织吗？”
“那是谁？”她摇摇头。
“她是白鸦研究院的一名研究员——曾经是F计划的主要负责人。”科学家拿起书架上的一个相框，是一张集体合照。他指给陈虔礼看。
照片挺糊的，只能看出祈织是个长发女人。矮胖矮胖，戴着大眼镜框，脸上温和地笑着。她的容貌并不出众，甚至很大众脸。陈觉得自己大概转头就会忘掉。
“你身上的衣服，这件实验服，就是F计划使用的实验服之一。”科学家又指着她身上那件脏不拉叽的袍子。“你从哪儿捡到的？”
陈虔礼摇头。“我不知道，一醒来我就穿着它了。”
“那可真是见了鬼了。”科学家感慨。“与F计划有关的一切，都被彻底销毁了。你居然逃过一劫。”
“为什么要销毁？”
“因为实验超出了预期。我不知道你和实验有没有关系——你还记得自己醒来前的事吗？”
“不记得。”
“也许有人刻意清除了你的记忆，我认识好几个家伙都能做到这一点。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查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位科学家带她向着更高的楼层去了。陈虔礼跟在他身后，两人沉默地攀爬危险的楼梯。她忍不住开口。
“他们说你很难相处，但似乎并非如此。”
“谁说的？算了，我不关心。”
“你为什么会主动找我？”
“你身上的实验服吸引了我，很难解释吗？我以为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了，但你一出现，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F计划失败了？”
“恰恰相反。成功了，非常成功。正因如此，才会使研究院不得不倒闭。”
“那……祈织女士呢？”
“她死了。”显而易见的答案。
科学家带她上了十楼，那一层有一张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材料。他翻啊翻，从高高的故纸堆最底下拔出一打纸。他的动作太粗暴，上面的纸堆稀里哗啦地倒在了地上。但他也不以为然。
“这是F计划当时一部分研究对象。虽然没有照片，但根据一些特征依旧可以判断你在不在其中。这份数据，世界上就只有一份了——我前两天收拾遗物的时候才发现的。”
“你看，留下也有好处。至少那群急着逃命的家伙永远带不走它，哈哈。”
“你好像并不怕死。”
“我？我早就害祟病来，在来这里之前。我只是想给自己挑个合适的墓地，我可不想死后被人取出大脑。”
取出大脑？陈虔礼感觉这个说法值得深究。但科学家却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好吧，看看这些。实验对象R1860，机能过载；实验对象R2214，超负荷运转至报废；实验对象R3060，中途丧失生命体征……呃。”
他一个又一个代号念了下去。然而这里面的对象不是死亡，就是脑瘫、残疾，最轻的也丧失了视力。
“不过，你活蹦乱跳的哈？看起来也不像有病……嗯，说不定你其实不是研究院的人……”科学家陷入沉思。
而陈虔礼，想到了一种可能。
“R3021……”
“什么？”
“我是说，实验体R3021呢？”
“我找找。”
科学家又开始翻找。这次比前面的时间都要长，因为顺序是乱的，他不得不一个个仔细看过去。最终，在倒数第二页，编号R3021的印刷字赫然在目。然而没有实验报告，没有数据，只有一张图片。
科学家看看图片，又看看她；又看看图片。再看向她时，眼里已经多出几分恐惧。
“找到了？”陈虔礼问。
科学家点点头，把图片展示给她，并说:
“R3021，最终成品。”
而陈虔礼自己无表情的脸就印在那张图片上。
烂尾楼很高，看起来与周边一马平川的废墟都不同。但这只有一栋孤零零的建筑，很难评价设计者选址在这个地方的初衷。
烂尾楼有很多个房间，陈虔礼不知道哪一个才能找到那位科学家。
她从一楼开始找起，好在这楼除了必要的承重墙，没有什么多余的障碍。她可以一览无余地看清每层的状况。
一楼二楼堆放着很多垃圾，零零散散没有规律不说，许多都是裂成了几片，看起来像是高空抛物所致；陈虔礼把碎片收集起来，它们像是某种实验用的仪器。
这应该是那位科学家留下的了。
三楼四楼，有几个书柜。柜子里放着的是大量纸质材料，陈虔礼把它们拿下来翻阅。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关于祟的研究。
通过这些研究结论，她大致了解了基本情况。
“祟”是一种细胞。在最开始，“祟”，或者说它的学术名称“模拟神经网络元”，被使用于改造生命体的神智。但是，最早的“祟”已不可考，学界至今对于“祟”的起源没有定论。到底是自然产生，还是人为创造，尚无定论。
目前普遍认可的说法，是自然创造的一部分。因为“祟”的出现甚至早于人类文明的历史。
“祟”具有模仿和学习的特性，根据不同生命体的神经特征，会演化不同的形态。相较于本体的神经元，“祟”具有极高的延展性，能够极大开发生命体的潜能。
“祟”的长期刺激有很大的副作用，对于普通人而言，“祟”只会让身体承受无法承担的负重。这也是为什么，奶奶的孙女得了祟后极大加速了死亡。没有适应能力的人害了祟，最终会因身体透支而死。也就是说，“祟”本身没有害人的能力，而“祟病”的说法，则是寻常人得了“祟”之后无限放大了原有的病情。
当然，也有例外。在不断和祟对抗的时间里，人类也进化出能使用祟的个体。这部分人对祟的耐受性很高，能够承受负担；与此同时，他们身体的机能被无限开发，甚至于到了某种堪称“异化”的程度。
目前世界上最为流行的方法，是将这部分人的能力与高新技术结合，使他们得以展现常人没有的“超能力”。由于祟只作用于生命体的神经系统，因而能否用数字科技压制祟的传播，也是当下热门的话题。
以上，是研究所的《参观展览入门须知》，堪称知识的入门级读物。
而研究所真正研究到的内容，涉及到祟的原理、传播、生产机制等更为深层次的内容。这些报告并不完整，成段成段的文字被人加密，陈虔礼从中一无所获。
有一份印着绝密的报告，只有一张纸。上面列出了一份体检报告，对象是实验体R3021。参数显示全部正常，但结论上却是建议销毁。
真奇怪。
陈虔礼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视线从那些水泥柱子后面传来，并不急着出现，而是尽可能观察。
“谁在那儿？”她对着其中一个方向大声质问。她感受到了，那个人身上也有“祟”的存在。
“……”
随后，有个长发男人走了出来。
“你就是那个上面来的科学家？”
“……我是。你又是谁？”
“我叫陈虔礼。”
她向他做了自我介绍，又表示自己因为失忆，忘记了过去。男人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衣服看。末了，男人却问:
“你认识祈织吗？”
“那是谁？”她摇摇头。
“她是白鸦研究院的一名研究员——曾经是F计划的主要负责人。”科学家拿起书架上的一个相框，是一张集体合照。他指给陈虔礼看。
照片挺糊的，只能看出祈织是个长发女人。矮胖矮胖，戴着大眼镜框，脸上温和地笑着。她的容貌并不出众，甚至很大众脸。陈觉得自己大概转头就会忘掉。
“你身上的衣服，这件实验服，就是F计划使用的实验服之一。”科学家又指着她身上那件脏不拉叽的袍子。“你从哪儿捡到的？”
陈虔礼摇头。“我不知道，一醒来我就穿着它了。”
“那可真是见了鬼了。”科学家感慨。“与F计划有关的一切，都被彻底销毁了。你居然逃过一劫。”
“为什么要销毁？”
“因为实验超出了预期。我不知道你和实验有没有关系——你还记得自己醒来前的事吗？”
“不记得。”
“也许有人刻意清除了你的记忆，我认识好几个家伙都能做到这一点。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查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位科学家带她向着更高的楼层去了。陈虔礼跟在他身后，两人沉默地攀爬危险的楼梯。她忍不住开口。
“他们说你很难相处，但似乎并非如此。”
“谁说的？算了，我不关心。”
“你为什么会主动找我？”
“你身上的实验服吸引了我，很难解释吗？我以为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了，但你一出现，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F计划失败了？”
“恰恰相反。成功了，非常成功。正因如此，才会使研究院不得不倒闭。”
“那……祈织女士呢？”
“她死了。”显而易见的答案。
科学家带她上了十楼，那一层有一张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材料。他翻啊翻，从高高的故纸堆最底下拔出一打纸。他的动作太粗暴，上面的纸堆稀里哗啦地倒在了地上。但他也不以为然。
“这是F计划当时一部分研究对象。虽然没有照片，但根据一些特征依旧可以判断你在不在其中。这份数据，世界上就只有一份了——我前两天收拾遗物的时候才发现的。”
“你看，留下也有好处。至少那群急着逃命的家伙永远带不走它，哈哈。”
“你好像并不怕死。”
“我？我早就害祟病来，在来这里之前。我只是想给自己挑个合适的墓地，我可不想死后被人取出大脑。”
取出大脑？陈虔礼感觉这个说法值得深究。但科学家却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好吧，看看这些。实验对象R1860，机能过载；实验对象R2214，超负荷运转至报废；实验对象R3060，中途丧失生命体征……呃。”
他一个又一个代号念了下去。然而这里面的对象不是死亡，就是脑瘫、残疾，最轻的也丧失了视力。
“不过，你活蹦乱跳的哈？看起来也不像有病……嗯，说不定你其实不是研究院的人……”科学家陷入沉思。
而陈虔礼，想到了一种可能。
“R3021……”
“什么？”
“我是说，实验体R3021呢？”
“我找找。”
科学家又开始翻找。这次比前面的时间都要长，因为顺序是乱的，他不得不一个个仔细看过去。最终，在倒数第二页，编号R3021的印刷字赫然在目。然而没有实验报告，没有数据，只有一张图片。
科学家看看图片，又看看她；又看看图片。再看向她时，眼里已经多出几分恐惧。
“找到了？”陈虔礼问。
科学家点点头，把图片展示给她，并说:
“R3021，最终成品。”
而陈虔礼自己无表情的脸就印在那张图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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