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世道之下
陈虔礼被获准留了下来，这是莱莎为她求的情。她说也许陈的实力能为黑棘所用，而且他们现在的确缺少人手——因为此刻已入秋，这意味着冬季很快就会到来。没有人会想在赫尔蒂的荒野上度过冬天，你会见到一片生物死绝的大地，披着厚厚的雪被，只有祟化生物在游荡。
“每年冬季都会死一大批人，饿死的、冻死的，还有因抢夺物资而死的。如果不想死在冬天，我们必须入冬前抵达古利亚城。”
没错，经过众人的商议，尼古拉斯同意了斯塔尔的提议。毕竟黑棘正面临着生存现状，斯塔尔这个消息就像算准了他们需要什么一样。从这里迁徙到古利亚城，坐车只需要一天，但走路却需要十天之久，这还不算中途因休息耽搁下来的时间。而陈虔礼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跑车最好也少开，黑棘没办法给她提供燃料。
“不论如何，我们需要为出行做好准备。”
黑棘的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任务。莱莎坚持认为陈虔礼的实力足够一人应付特比，她唯一需要的是一个人看住她别半路跑了。这个重任被交付在了一个被称为小罗伯特的男孩身上。
小罗伯特据他自己说，已经十六岁了，但他的身高也不到一米七。这倒是没什么，以黑棘的生活水平来看，他大概只是缺少足够的营养。然而小罗伯特自己很在意这一点，他十分敏感被人叫做小萝卜头，如果不想被打的话，别用这个名字。
莱莎说小罗伯特自小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这孩子从小就表现出了一股子韧劲儿，很能吃苦，训练起来也认真。他小小年纪就已经习惯了单独面对特比的场合，是黑棘中的一员主力。
陈虔礼和他的任务比较重，是到附近的村庄去收取保护费。黑棘在驻扎某地时，会相应地向附近收取保护费来维持基本的开销，当然他们自己也出去挣点。陈虔礼问这是不是一个轻松差事，小罗伯特摇了摇头。
“我们要去的这个村庄，前几个晚上已经被一伙强盗突袭了。我们现在过去是为了把东西从强盗手里夺回来。”
“强盗？可你们不是在保护这个村庄吗？”
“我们当然在保护他们啊。”对方也理直气壮。“我们本可以像这些强盗一样把他们洗劫一空，但尼古拉斯老大没有这么做。他提出了收保护费的办法，让那些村庄只需交一定的物资就能不被搬空，这不是保护他们？至于遭遇强盗，那是因为强盗从来只杀人抢劫，我们是会刻意避免杀人的，已经比他们高尚许多了！”
“……”
陈虔礼不知道说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就意味着恐怕整个黑棘也都是这么想的。
两人来到了这个村庄。仅仅是在隔着一定距离的地方，就能看见仍然在升起的黑烟飘在空中，下面是村庄的焦土。小罗伯特大骂这帮人做事太绝，连一点东西都不愿意留下。
陈虔礼在村口看到了许多正在风干的“肉条”，大概是强盗们搜刮来的物资。说起来，黑棘的伙食也有这种肉条，据说是赫尔蒂一种流传在淘金客之间的食品了。她第一次吃这种肉条时，还回忆起了最初醒来的那段时光。
他们走进村庄。地上满是破烂和血污，甚至血渍已经渗透进了土地当中。这个村庄人说不上很多，但如今是一个也没有了。然而她只看见了血，却没有见到尸体。或许早已随着大火一并成了灰。
……不过那也不应该啊，这种大火的温度远远达不到毁尸灭迹才对。
小罗伯特说，那伙强盗估计还在村里，让她别掉以轻心。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村庄不大，强盗们搜刮来的战利品就堆积在村子中央的大树下。有几个人正在看守，他们身边还有一只特比——真奇怪，他们居然不害怕那只特比？
“为什么特比不攻击他们？”躲在残垣破壁之下的陈虔礼问道。
“那是他们饲养的特比。这很正常，有一些性格温和点的特比愿意和人接触，可以训练到这个效果，黑棘也有这种人。”小罗伯特顿了顿：“不过，这东西也是双刃剑，它不会被真正驯服，一旦没有东西来继续养着……”
就会杀人是吧，陈虔礼已经替他默默补充了。
小罗伯特本来打算直接冲上去正面硬刚，但眼下受限于特比，他不得不采取迂回战术……话说，“莱莎说你打架特别厉害，是真的吗？你可别拖我后腿。”
“……”小兔崽子没见过世面，可以理解。
他们决定逐一突破，避免和大部队作战。在村庄边缘有几个零星的强盗正聚在一起，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陈虔礼绕过去，发现他们正围着一堆尸体。
……不，不是尸体，是……尸块。
陈虔礼一愣。
如果她现在所见不虚，这三个强盗正在洗刷这些尸块。尸体的头部被人丢在一旁，胳膊、手、腿，还有一些看不出是取自于哪里的肉块，都被冲刷着，血水就如同宰杀畜生那般在地上肆意流淌，渗进下面的土壤，将土地也染成暗褐色。
“……这是在做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在腌肉。”小罗伯特说。“把人肉切下来腌制，然后拿去风干，可以放上好长好长的时间。冬天快要到了，需要把这个当成储备粮。”
“……你怎么不说话？”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吓着了？”
“……我们前几天吃的肉条……”
这些小罗伯特也沉默了。两人彼此相互对视，陈虔礼闭上眼，压制住现在就吐出来的冲动。
她以为……唉。就算她知道赫尔蒂省人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但也没想到现在这个状况。她发现自己的认知和这里有一些脱节，有很多事在这里的人看来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比如黑棘中的大多数人对同伴都很友好，但他们照样杀人放火去掠夺手无寸铁的平民；比如他们骨子里崇尚竞争，也认可这种物竞天择的生存模式。
不得不说，这和斯塔尔的管理还有整个帝国的统治方式脱不了干系。
而回到眼前，毫无疑问，黑棘也“食人”，可能比强盗收敛一点，但生存逼迫他们这样做。陈虔礼这几天已经能感受到赫尔蒂糟糕的天气状况，没有固定生活来源的淘金客必须像野兽一样存储冬天的食物。但野兽也知道躲着人不出来。没有食物来源，他们就只能……
正想着，小罗伯特从包里取出一个巨大的麻袋。
“……这是要干什么？”她问。
“用来装肉干啊。”对方很自然地说。“他们正在做的这些，包括现在这些强盗，都会被黑棘做成肉干的。”
“每年冬季都会死一大批人，饿死的、冻死的，还有因抢夺物资而死的。如果不想死在冬天，我们必须入冬前抵达古利亚城。”
没错，经过众人的商议，尼古拉斯同意了斯塔尔的提议。毕竟黑棘正面临着生存现状，斯塔尔这个消息就像算准了他们需要什么一样。从这里迁徙到古利亚城，坐车只需要一天，但走路却需要十天之久，这还不算中途因休息耽搁下来的时间。而陈虔礼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跑车最好也少开，黑棘没办法给她提供燃料。
“不论如何，我们需要为出行做好准备。”
黑棘的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任务。莱莎坚持认为陈虔礼的实力足够一人应付特比，她唯一需要的是一个人看住她别半路跑了。这个重任被交付在了一个被称为小罗伯特的男孩身上。
小罗伯特据他自己说，已经十六岁了，但他的身高也不到一米七。这倒是没什么，以黑棘的生活水平来看，他大概只是缺少足够的营养。然而小罗伯特自己很在意这一点，他十分敏感被人叫做小萝卜头，如果不想被打的话，别用这个名字。
莱莎说小罗伯特自小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这孩子从小就表现出了一股子韧劲儿，很能吃苦，训练起来也认真。他小小年纪就已经习惯了单独面对特比的场合，是黑棘中的一员主力。
陈虔礼和他的任务比较重，是到附近的村庄去收取保护费。黑棘在驻扎某地时，会相应地向附近收取保护费来维持基本的开销，当然他们自己也出去挣点。陈虔礼问这是不是一个轻松差事，小罗伯特摇了摇头。
“我们要去的这个村庄，前几个晚上已经被一伙强盗突袭了。我们现在过去是为了把东西从强盗手里夺回来。”
“强盗？可你们不是在保护这个村庄吗？”
“我们当然在保护他们啊。”对方也理直气壮。“我们本可以像这些强盗一样把他们洗劫一空，但尼古拉斯老大没有这么做。他提出了收保护费的办法，让那些村庄只需交一定的物资就能不被搬空，这不是保护他们？至于遭遇强盗，那是因为强盗从来只杀人抢劫，我们是会刻意避免杀人的，已经比他们高尚许多了！”
“……”
陈虔礼不知道说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就意味着恐怕整个黑棘也都是这么想的。
两人来到了这个村庄。仅仅是在隔着一定距离的地方，就能看见仍然在升起的黑烟飘在空中，下面是村庄的焦土。小罗伯特大骂这帮人做事太绝，连一点东西都不愿意留下。
陈虔礼在村口看到了许多正在风干的“肉条”，大概是强盗们搜刮来的物资。说起来，黑棘的伙食也有这种肉条，据说是赫尔蒂一种流传在淘金客之间的食品了。她第一次吃这种肉条时，还回忆起了最初醒来的那段时光。
他们走进村庄。地上满是破烂和血污，甚至血渍已经渗透进了土地当中。这个村庄人说不上很多，但如今是一个也没有了。然而她只看见了血，却没有见到尸体。或许早已随着大火一并成了灰。
……不过那也不应该啊，这种大火的温度远远达不到毁尸灭迹才对。
小罗伯特说，那伙强盗估计还在村里，让她别掉以轻心。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村庄不大，强盗们搜刮来的战利品就堆积在村子中央的大树下。有几个人正在看守，他们身边还有一只特比——真奇怪，他们居然不害怕那只特比？
“为什么特比不攻击他们？”躲在残垣破壁之下的陈虔礼问道。
“那是他们饲养的特比。这很正常，有一些性格温和点的特比愿意和人接触，可以训练到这个效果，黑棘也有这种人。”小罗伯特顿了顿：“不过，这东西也是双刃剑，它不会被真正驯服，一旦没有东西来继续养着……”
就会杀人是吧，陈虔礼已经替他默默补充了。
小罗伯特本来打算直接冲上去正面硬刚，但眼下受限于特比，他不得不采取迂回战术……话说，“莱莎说你打架特别厉害，是真的吗？你可别拖我后腿。”
“……”小兔崽子没见过世面，可以理解。
他们决定逐一突破，避免和大部队作战。在村庄边缘有几个零星的强盗正聚在一起，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陈虔礼绕过去，发现他们正围着一堆尸体。
……不，不是尸体，是……尸块。
陈虔礼一愣。
如果她现在所见不虚，这三个强盗正在洗刷这些尸块。尸体的头部被人丢在一旁，胳膊、手、腿，还有一些看不出是取自于哪里的肉块，都被冲刷着，血水就如同宰杀畜生那般在地上肆意流淌，渗进下面的土壤，将土地也染成暗褐色。
“……这是在做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在腌肉。”小罗伯特说。“把人肉切下来腌制，然后拿去风干，可以放上好长好长的时间。冬天快要到了，需要把这个当成储备粮。”
“……你怎么不说话？”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吓着了？”
“……我们前几天吃的肉条……”
这些小罗伯特也沉默了。两人彼此相互对视，陈虔礼闭上眼，压制住现在就吐出来的冲动。
她以为……唉。就算她知道赫尔蒂省人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但也没想到现在这个状况。她发现自己的认知和这里有一些脱节，有很多事在这里的人看来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比如黑棘中的大多数人对同伴都很友好，但他们照样杀人放火去掠夺手无寸铁的平民；比如他们骨子里崇尚竞争，也认可这种物竞天择的生存模式。
不得不说，这和斯塔尔的管理还有整个帝国的统治方式脱不了干系。
而回到眼前，毫无疑问，黑棘也“食人”，可能比强盗收敛一点，但生存逼迫他们这样做。陈虔礼这几天已经能感受到赫尔蒂糟糕的天气状况，没有固定生活来源的淘金客必须像野兽一样存储冬天的食物。但野兽也知道躲着人不出来。没有食物来源，他们就只能……
正想着，小罗伯特从包里取出一个巨大的麻袋。
“……这是要干什么？”她问。
“用来装肉干啊。”对方很自然地说。“他们正在做的这些，包括现在这些强盗，都会被黑棘做成肉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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