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千年计落空无奈何 痴情人错失旧缘分
东天门巡守的天兵发现了行迹疯癫的桃姑姑，将她左右押了问话，她惊魂未定，见了天兵非但不躲，心里还生出几分安定坦然来。她已经想明白了，无论王母要如何处置她，她都认了，只要不让她再回到妙严宫，只要不让她再回到千年前的那一桩一尸两命的冤案中去，她宁愿在蟠桃园里劳作到死，即便是要和当年那位瑶池仙娥一样上诛仙台她也不怕。
当年的那位女子究竟是谁？她是不是明王？那孩子又是谁的？难道帝君真的和明王恩爱有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观世音究竟做了什么？明王又为什么回来？桃妖不想想！不想知道！不想卷入其中！她宁愿痛痛快快地死了！反正千年之前也是她害的那女子一身两命，如今她能一命还两命，已经算是大大地便宜了她。
玉皇纪一三一四年，越鸟刚刚成年，她是佛母金曜感天而孕所生，天地间独一只的青孔雀。刚成年不就，越鸟便受了灵山点拨脱去真身，将肉躯存放在曼陀罗界佛母的苏悉地院里，元神则落入凡尘，按照如来佛祖的安排，在人间历千世情劫，共一千八百九十年。佛祖的用意，原本是想以千世情劫为越鸟顶去天雷与业火两劫，然而她却没能挨完那千世情苦，在离业火劫还有三百四十一年的时候，越鸟的元神就脱离了轮回道，回到了苏悉地院。
当年，佛祖是这么告诉越鸟的——佛祖在大雷音寺里，在观世音菩萨、佛母和金雕护法的面前，亲口这样对她说的。
那么这宝莲灯里，她和另一个人的七世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佛祖不会说谎的，观世音不会蒙骗她的！可是那七世的记忆却真真切切——古蓝奇冤、凤屠凰、血染纱、鸠占鹊巢、草棚孔雀、孔雀东南飞、金瓯缺。每一世每一年，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越鸟的记忆中，非但如此，她那七世的情缘，更是全都落在同一个人身上——青华。
原来当年青华大战梼杌，龟息一年，一丝元灵七世为人，就是给她做了七世的夫君；原来她就是青华的仙缘，原来她就是青华命中注定的妻子。
眼看宝莲灯打开后不再回拢，越鸟明白灯里另外一个人的记忆早就已经归位了——难怪从前青华频频对她露出喜爱，她却偏偏如此后知后觉。可怜青华一个人苦苦求缘，自己却茫然不知，青华向来不通情爱，这苦海颠簸之苦，竟不知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然天命所归，诚不欺我，即便是失却了记忆，越鸟依旧还是难敌天缘，依旧按照命数的安排，重新爱上了青华。
原来如此，原来当年不是她熬不住情劫之苦，而是她魂断九重天，元神被迫脱离了轮回道；原来当年她不是一时偷懒懈怠，下一秒就舒舒服服地苏醒在了苏悉地院里——彼时越鸟的元神突然入体，功力却尚未复原，那时的她无法驾驭青焰，被青焰烧地皮开肉绽。而佛母为了救她，抱着她跳入碧涛寒绸池整整七天七夜，待她功力恢复时，佛母已经是浑身溃烂，垂垂欲死。
“母亲……”越鸟想起彼时情景，心痛不能自制，随即趴在那民居的草榻上痛哭失声。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瑶池边上，正准备和刚刚坐定的王母叙话的青华帝君突觉心中不安，眼跳不止。连忙掐算，竟算得越鸟已经恢复记忆。
于是蟠桃宴上的众仙，便各个亲眼看见青华大帝突然之间面色如霜，喉头哽咽，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帝君怎么了！”西王母大惊失色，蟠桃园满座哗然——这青华大帝刚才还好好的，怎得突然如此惊动？
青华眼神一暗，只挑眉看着西王母，西王母心领神会，随即掐指一算，这才算妙严宫突遭横祸，明王已经恢复了被观世音收走的七世记忆。
王母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事到如今，怕只怕明王一朝恢复记忆，追问起当年旧事。西王母就是再不了解明王，也知道她一族之尊，绝不可能允许自己成为五族叛乱的筹码。到了那时，只怕明王宁愿自殒，也绝不肯坐以待毙。
可怜她无辜受累，这万年的筹谋冤孽，若是真要她以一身化解，岂不残忍？
“帝君快去！”西王母附在青华帝君耳边切齿而道——此间多大事，让众仙知道了说不定还要生出麻烦来，眼下还是让青华帝君暗地里应对为好。
青华不顾众议，连忙离席。玉皇大帝佯做闭目，双眼却惊跳不止——此去多牺牲，谁敢妄作言？可怜众生苦，唯盼天见怜。
越鸟一番伤心落泪，心里是旧疑惑稍解，新疑惑丛生。从前她苦思不得，不知道那地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却全明白了——想来这地仙必定是她千世情劫里命中注定的夫君，他是一朝被青华这个天缘所归的夫君夺了妻，这才生出如此事端来。
而后她明明是脊骨尽断，当日金雕言之凿凿，说是青华以女娲之血救了她，越鸟虽未曾追问，心中却生出了个疑影。然而今日，她见了这民居和宝莲灯，却唯独不见孔雀翎——孔雀落身，必有此物——如此便知道当日金雕必定是将那孔雀翎化作了新骨为她装上了。再想那万尸窟万条人命，溪鸡县老妇生子，便可知天数有道，其实平衡，非她一身所能破。
满天皆知青华大帝自断情缘，可青华既然落入尘世便世世为越鸟的夫，那她自然就是青华的仙缘所归。
其实，越鸟也不是没有这样猜过，其实，青华确实曾几次三番露出暗示——二仙几番奇遇，青华更曾亲口对她提起过那七世情缘之苦，那时候青华眼中饱含着伤情、不舍和缠绵，她如何能视而不见？然而兹事体大，她又哪敢乱下结论？
时至今日，真相终于大白，知道自己就是青华命中注定的妻子，越鸟心中只有喜悦，那喜悦让她心安，让她感激，让她心底生出柔软来。而她唯一不解的，就是为什么观世音大士要收走她和青华的记忆？而如来佛祖又为什么在雷音寺里打了诳语？
难道大士是因为怕她修道不精，一朝得知了仙缘所归，不顾一切的来寻青华？即便如此，佛祖又为何对此只字不提？青华和佛母的心思，越鸟皆猜的透。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观音大士和如来佛祖，会为了她一身而已撒谎设局。
其中必然有什么她没想到的地方。
青华匆匆回宫，见宫中竟无人值守，随即吩咐九灵，叫所有宫人原地待命，不得擅动。九灵见帝君面色如霜，不敢有违，得令便行。青华摈退了所有人，便径直去找越鸟。
彼时妙严宫中一切如常，唯有他那间密室门户大开，金锁落在地上。
“越儿……”
青华万年之寿，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这害怕过，即便是当年面对百妖的滔天盛势，他也未曾有过半点踌躇，然而此刻他却愣在原地，怕的连骨带血都结成了冰。
青华颤巍巍地走到殿前，木木地侧眼一看。
越鸟正坐民居的草榻上，一手握着宝莲灯，双眼通红的看着他——
“是你……”
当年的那位女子究竟是谁？她是不是明王？那孩子又是谁的？难道帝君真的和明王恩爱有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观世音究竟做了什么？明王又为什么回来？桃妖不想想！不想知道！不想卷入其中！她宁愿痛痛快快地死了！反正千年之前也是她害的那女子一身两命，如今她能一命还两命，已经算是大大地便宜了她。
玉皇纪一三一四年，越鸟刚刚成年，她是佛母金曜感天而孕所生，天地间独一只的青孔雀。刚成年不就，越鸟便受了灵山点拨脱去真身，将肉躯存放在曼陀罗界佛母的苏悉地院里，元神则落入凡尘，按照如来佛祖的安排，在人间历千世情劫，共一千八百九十年。佛祖的用意，原本是想以千世情劫为越鸟顶去天雷与业火两劫，然而她却没能挨完那千世情苦，在离业火劫还有三百四十一年的时候，越鸟的元神就脱离了轮回道，回到了苏悉地院。
当年，佛祖是这么告诉越鸟的——佛祖在大雷音寺里，在观世音菩萨、佛母和金雕护法的面前，亲口这样对她说的。
那么这宝莲灯里，她和另一个人的七世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佛祖不会说谎的，观世音不会蒙骗她的！可是那七世的记忆却真真切切——古蓝奇冤、凤屠凰、血染纱、鸠占鹊巢、草棚孔雀、孔雀东南飞、金瓯缺。每一世每一年，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越鸟的记忆中，非但如此，她那七世的情缘，更是全都落在同一个人身上——青华。
原来当年青华大战梼杌，龟息一年，一丝元灵七世为人，就是给她做了七世的夫君；原来她就是青华的仙缘，原来她就是青华命中注定的妻子。
眼看宝莲灯打开后不再回拢，越鸟明白灯里另外一个人的记忆早就已经归位了——难怪从前青华频频对她露出喜爱，她却偏偏如此后知后觉。可怜青华一个人苦苦求缘，自己却茫然不知，青华向来不通情爱，这苦海颠簸之苦，竟不知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然天命所归，诚不欺我，即便是失却了记忆，越鸟依旧还是难敌天缘，依旧按照命数的安排，重新爱上了青华。
原来如此，原来当年不是她熬不住情劫之苦，而是她魂断九重天，元神被迫脱离了轮回道；原来当年她不是一时偷懒懈怠，下一秒就舒舒服服地苏醒在了苏悉地院里——彼时越鸟的元神突然入体，功力却尚未复原，那时的她无法驾驭青焰，被青焰烧地皮开肉绽。而佛母为了救她，抱着她跳入碧涛寒绸池整整七天七夜，待她功力恢复时，佛母已经是浑身溃烂，垂垂欲死。
“母亲……”越鸟想起彼时情景，心痛不能自制，随即趴在那民居的草榻上痛哭失声。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瑶池边上，正准备和刚刚坐定的王母叙话的青华帝君突觉心中不安，眼跳不止。连忙掐算，竟算得越鸟已经恢复记忆。
于是蟠桃宴上的众仙，便各个亲眼看见青华大帝突然之间面色如霜，喉头哽咽，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帝君怎么了！”西王母大惊失色，蟠桃园满座哗然——这青华大帝刚才还好好的，怎得突然如此惊动？
青华眼神一暗，只挑眉看着西王母，西王母心领神会，随即掐指一算，这才算妙严宫突遭横祸，明王已经恢复了被观世音收走的七世记忆。
王母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事到如今，怕只怕明王一朝恢复记忆，追问起当年旧事。西王母就是再不了解明王，也知道她一族之尊，绝不可能允许自己成为五族叛乱的筹码。到了那时，只怕明王宁愿自殒，也绝不肯坐以待毙。
可怜她无辜受累，这万年的筹谋冤孽，若是真要她以一身化解，岂不残忍？
“帝君快去！”西王母附在青华帝君耳边切齿而道——此间多大事，让众仙知道了说不定还要生出麻烦来，眼下还是让青华帝君暗地里应对为好。
青华不顾众议，连忙离席。玉皇大帝佯做闭目，双眼却惊跳不止——此去多牺牲，谁敢妄作言？可怜众生苦，唯盼天见怜。
越鸟一番伤心落泪，心里是旧疑惑稍解，新疑惑丛生。从前她苦思不得，不知道那地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却全明白了——想来这地仙必定是她千世情劫里命中注定的夫君，他是一朝被青华这个天缘所归的夫君夺了妻，这才生出如此事端来。
而后她明明是脊骨尽断，当日金雕言之凿凿，说是青华以女娲之血救了她，越鸟虽未曾追问，心中却生出了个疑影。然而今日，她见了这民居和宝莲灯，却唯独不见孔雀翎——孔雀落身，必有此物——如此便知道当日金雕必定是将那孔雀翎化作了新骨为她装上了。再想那万尸窟万条人命，溪鸡县老妇生子，便可知天数有道，其实平衡，非她一身所能破。
满天皆知青华大帝自断情缘，可青华既然落入尘世便世世为越鸟的夫，那她自然就是青华的仙缘所归。
其实，越鸟也不是没有这样猜过，其实，青华确实曾几次三番露出暗示——二仙几番奇遇，青华更曾亲口对她提起过那七世情缘之苦，那时候青华眼中饱含着伤情、不舍和缠绵，她如何能视而不见？然而兹事体大，她又哪敢乱下结论？
时至今日，真相终于大白，知道自己就是青华命中注定的妻子，越鸟心中只有喜悦，那喜悦让她心安，让她感激，让她心底生出柔软来。而她唯一不解的，就是为什么观世音大士要收走她和青华的记忆？而如来佛祖又为什么在雷音寺里打了诳语？
难道大士是因为怕她修道不精，一朝得知了仙缘所归，不顾一切的来寻青华？即便如此，佛祖又为何对此只字不提？青华和佛母的心思，越鸟皆猜的透。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观音大士和如来佛祖，会为了她一身而已撒谎设局。
其中必然有什么她没想到的地方。
青华匆匆回宫，见宫中竟无人值守，随即吩咐九灵，叫所有宫人原地待命，不得擅动。九灵见帝君面色如霜，不敢有违，得令便行。青华摈退了所有人，便径直去找越鸟。
彼时妙严宫中一切如常，唯有他那间密室门户大开，金锁落在地上。
“越儿……”
青华万年之寿，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这害怕过，即便是当年面对百妖的滔天盛势，他也未曾有过半点踌躇，然而此刻他却愣在原地，怕的连骨带血都结成了冰。
青华颤巍巍地走到殿前，木木地侧眼一看。
越鸟正坐民居的草榻上，一手握着宝莲灯，双眼通红的看着他——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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