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阳炎术巧解寒绸毒 东极帝遗托血莲池
“寂寂至无踪，虚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谁测此幽遐。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超凌三界途，慈心解世罗。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
——《太乙救苦护身妙经》
瑶池旁一群宫娥正在叽叽喳喳，青鸟见此连忙上前斥责：“你们这些个蹄子不务正业杵在这里作甚？不怕天尊恼了将你们绑起来打！”
今天的瑶池格外热闹，两对天仙配隔池而坐，一边是在池边传道的西王母和明王，另一边是在丹房里施教的东王公和青华帝君。如此阵仗，这些贪看天颜的宫娥哪里还能坐得住？她们竟也不怕王母天威，各个争先恐后的凑到近前观瞧。
宫娥们吃了青鸟斥责便悻悻地散了，她们一步三回头，虽是压低了声音，嘴里却照样喋喋不休。青鸟搭眼一瞧——也实在怪不得这些个仙娥吵闹，明王上次来的时候，浑身干净利落，端的是灵山高徒一身清绝。可今日则不同，明王依照九重天宫制着一身明珠百鸟长尾华服，虽是素白的底子却雍容华贵、流光溢彩，与西王母同坐，一个仪态万千，一个病中带娇，莫说是瑶池这些不长进的仙娥，只怕就是三清来了也要多看几眼。而青华帝君更是稀客，帝君广有仙名，九重天无不贪看，帝君此刻与东王公同坐，二仙一静一动，一柔一刚，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看不尽的潇洒倜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东王公先让青华服下了阳炎丹，又为他传下了扶桑阳炎术——此乃东王公的独门法术，是天地间阳气聚结的大乘之道。此术晦涩艰难，若非青华这地母之心、天下的水脉之尊，只怕东王公便是有意相传，别个也未必就能学会。
青华跟着东王公念诀掐咒，不消四个大周天便觉得浑身暖意沸腾，王公所言非虚，这扶桑阳炎术与越鸟的碧波青焰迥然不同——越鸟的青焰看得见摸得着，叫它烧哪个，它就烧哪个，叫它多热，它就多热。而王公的扶桑阳炎术却看不见摸不着，施术时青华只能感觉到一股纯阳真气由上到下灌注全身，却连半个火星子都见不着。
青华下意识地扯开衣襟，惊觉他胸前的寒冰居然瞬间悉数化去，足见这扶桑阳炎术的厉害。东王公雪中送炭，青华和他虽然没甚交情，却也总还知道要投桃报李。
“王公好造化。”
东王公面无表情地制止了青华——“帝君先别夸，本座的扶桑阳炎术与明王殿下的碧波青焰不同，帝君既已习得此术，从今往后便需要日日修炼，早午晚各运行八个大周天，若得如此，这扶桑阳炎之气便护佑帝君无虞。更有甚者，帝君若能融会贯通，到了临战对敌之时，便可叫这扶桑阳炎术沾身起火，不死不休。”
青华意味深长地望了东王公一眼，王公面上那波澜不惊的神情让他不解，在来瑶池之前青华早就做足了准备，他既然需要王公出手相助，自然也已经为王公备下了一份大礼。可今日东王公一反常态，冒犯在前、施救在后，倒让他倒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责还是先谢了。
青华沉吟半晌终于开口：“本座多谢王公赐教。”
东王公满脸的悠闲，仿佛根本没有将青华的一条命放在眼里：“帝君言重了，若非帝君天资聪颖，造化齐天，只怕本座的扶桑阳炎术便是有心相传也传不下去。”
东王公说起话来云淡风轻，仿佛救回青华的一条命只不过举手之劳，他略整了整衣衫便望向了西王母的方向——此刻王母与明王正在瑶池边说话，她们一个和颜悦色，一个面露愁容，不知道究竟说没说破这桩泼天的祸事。
青华正色道：“本座一向赏罚分明，王公今日雪中送炭，本座自然不会亏待了王公。不过，本座有一事不解，还请王公直言。
东王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青华大帝位高权重、比肩玉皇，若非亲身经历，谁能相信这在九重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东极帝竟是个痴情种子？
“帝君便问，本座知无不言。”
“敢问王公，王公方才的纳妾之语，是何用意？”青华努力地收起了怒气，可是一想到刚才东王公说的话，他就不由自主的浑身不痛快。左右今日他登门求东王公救命，这怯已经露了，眼下难道还怕王公笑他儿女情长吗？
东王公早就知道青华要问什么，然而真等青华问了出来，他倒是有些为难了——事到如今，他应该和青华坦诚相待，可若要真在青华面前说破明王的心思，只怕他夫妻之间要生出嫌隙。可想来无论什么嫌隙，都总不比明王的性命要紧。
“帝君莫恼，听我一言……”东王公徐徐开口，将方才明王如何求死，如何说辞，对青华一一道来。
听完东王公的话，青华只觉得喉头发苦。先有仓颉，后有东王公，越鸟就是越鸟，无论经历了什么劫难委屈，她都依旧将自己放在最不重要的位置上。她可以为三界献身，可以为他献身，唯独不肯为自己打算。
东王公恭恭敬敬地对青华行了个礼，随即说道：“本座方才冒犯，还请帝君恕罪。本座绝非不敬帝君，本座方才那样说，只不过是想将明王拘在瑶池，由我夫妻二人看管，也好叫帝君来日不至于生无可恋。”
青华后知后觉，这才对对东王公稽首道：“王公深明大义，本座不及。”
东王公见此，还以为青华帝君正要偃旗息鼓，岂料青华居然还有后手——
“……王公今日将扶桑阳炎术传于本座，本座甚慰，本座有感王公襄助之心，有意与王公做个交换……东华，你听好了，本座这就将血莲术传给你。两百年后，本座若是不敌焚风，你就可凭借此术，顶替本座之位，进而位居六御……”
东王公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华帝君，他一向老成持重，万年仙生很少有这样目瞪口呆的时候——青华帝君乃女娲心脉落入昆仑水脉所化，帝君落地成仙，因尽诛百妖而封帝，因镇压三界血池而位比玉皇，东王公怎么也想不到，青华帝君居然愿意为一个今生过不了门的妻子退位于他！
青华正襟危坐面沉似水，兹事体大，东王公便是有些犹豫也情有可原。其实自从上次见过西王母之后，这个念头就一直萦绕在青华的心里未曾散去，他可以堵上性命为越鸟挡去天灾，即便是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可他于这世间还有未曾了解的差事，若他不敌身死，血莲不可无人看护。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个顶替他的人都应该是东王公，也只能是东王公。
“王公明鉴，本座心意已决，然本座身系三界安慰，何敢自去？九重天虽然人才济济，无奈这血莲之术事关重大，于公于私，都只有王公这天下阳气至尊才能领会。王公莫要踌躇推搪，否则只怕贻害三界。”
话音刚落，青华便露出法相，口中宝音不绝，当场将血莲术心法于了东王公。
心法曰：“元元之祖气，妙化九阳精。威德布十方，恍恍现其真。三九扬风出，徘徊离始青。恭敬生琼液，奉之免渴饥。万灵当信礼，八苦不能随，积行持科戒，提携证玉京。”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越鸟醒时天色已暗，她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她徐徐倒在青华怀中的样子。看着眼前的西王母，越鸟一时觉得恍如隔世，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天尊……小王这是怎么了……”
西王母与明王同坐，随即将梼杌如何苏醒，她如何昏厥，以及梼杌如何能为她抵挡天灾一事徐徐说来。
“青华……帝君呢？”越鸟下意识地问道。
“殿下放心，王公决议将扶桑阳炎术传给帝君，此术非比寻常，帝君身上的寒毒，从此便可无虞了……倒是殿下……不瞒殿下，方才帝君与本座同座，为的是……是想在姻缘谱上将殿下做了妻室……事到如今，本座还想问问殿下……殿下愿意与青华大帝为妻吗？”
西王母难得地露出了犹疑和踌躇，她司天下姻缘，自然看得出青华帝君早与明王情根深种。这对拆凤的鸳鸯实在可怜，事到如今，只要明王首肯，即便是让她担些干系成全这一对天仙配她也愿意。可怕只怕明王素性清高，不肯让青华帝君为她身陷险境。所谓夫妻，自然是你要护我，我要护你，如今她既不敢揣测明王的心思，又怕明王一如她所料，不肯让青华帝君为她牺牲，只能眼睁睁地坐以待毙。
越鸟心乱如麻，事到如今，无论王母如何劝说，她心里却总是放心不下。什么灵台境，什么梼杌，什么天灾，各个是麻烦，各个叫她毫无头绪。越鸟明白，西王母是有心护佑她，这才殚精竭虑，为了能保住她出此下策。可青华也好，梼杌也罢，这天灾是她的，她如何肯肯连累旁人？
“……我……不愿意……”
——《太乙救苦护身妙经》
瑶池旁一群宫娥正在叽叽喳喳，青鸟见此连忙上前斥责：“你们这些个蹄子不务正业杵在这里作甚？不怕天尊恼了将你们绑起来打！”
今天的瑶池格外热闹，两对天仙配隔池而坐，一边是在池边传道的西王母和明王，另一边是在丹房里施教的东王公和青华帝君。如此阵仗，这些贪看天颜的宫娥哪里还能坐得住？她们竟也不怕王母天威，各个争先恐后的凑到近前观瞧。
宫娥们吃了青鸟斥责便悻悻地散了，她们一步三回头，虽是压低了声音，嘴里却照样喋喋不休。青鸟搭眼一瞧——也实在怪不得这些个仙娥吵闹，明王上次来的时候，浑身干净利落，端的是灵山高徒一身清绝。可今日则不同，明王依照九重天宫制着一身明珠百鸟长尾华服，虽是素白的底子却雍容华贵、流光溢彩，与西王母同坐，一个仪态万千，一个病中带娇，莫说是瑶池这些不长进的仙娥，只怕就是三清来了也要多看几眼。而青华帝君更是稀客，帝君广有仙名，九重天无不贪看，帝君此刻与东王公同坐，二仙一静一动，一柔一刚，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看不尽的潇洒倜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东王公先让青华服下了阳炎丹，又为他传下了扶桑阳炎术——此乃东王公的独门法术，是天地间阳气聚结的大乘之道。此术晦涩艰难，若非青华这地母之心、天下的水脉之尊，只怕东王公便是有意相传，别个也未必就能学会。
青华跟着东王公念诀掐咒，不消四个大周天便觉得浑身暖意沸腾，王公所言非虚，这扶桑阳炎术与越鸟的碧波青焰迥然不同——越鸟的青焰看得见摸得着，叫它烧哪个，它就烧哪个，叫它多热，它就多热。而王公的扶桑阳炎术却看不见摸不着，施术时青华只能感觉到一股纯阳真气由上到下灌注全身，却连半个火星子都见不着。
青华下意识地扯开衣襟，惊觉他胸前的寒冰居然瞬间悉数化去，足见这扶桑阳炎术的厉害。东王公雪中送炭，青华和他虽然没甚交情，却也总还知道要投桃报李。
“王公好造化。”
东王公面无表情地制止了青华——“帝君先别夸，本座的扶桑阳炎术与明王殿下的碧波青焰不同，帝君既已习得此术，从今往后便需要日日修炼，早午晚各运行八个大周天，若得如此，这扶桑阳炎之气便护佑帝君无虞。更有甚者，帝君若能融会贯通，到了临战对敌之时，便可叫这扶桑阳炎术沾身起火，不死不休。”
青华意味深长地望了东王公一眼，王公面上那波澜不惊的神情让他不解，在来瑶池之前青华早就做足了准备，他既然需要王公出手相助，自然也已经为王公备下了一份大礼。可今日东王公一反常态，冒犯在前、施救在后，倒让他倒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责还是先谢了。
青华沉吟半晌终于开口：“本座多谢王公赐教。”
东王公满脸的悠闲，仿佛根本没有将青华的一条命放在眼里：“帝君言重了，若非帝君天资聪颖，造化齐天，只怕本座的扶桑阳炎术便是有心相传也传不下去。”
东王公说起话来云淡风轻，仿佛救回青华的一条命只不过举手之劳，他略整了整衣衫便望向了西王母的方向——此刻王母与明王正在瑶池边说话，她们一个和颜悦色，一个面露愁容，不知道究竟说没说破这桩泼天的祸事。
青华正色道：“本座一向赏罚分明，王公今日雪中送炭，本座自然不会亏待了王公。不过，本座有一事不解，还请王公直言。
东王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青华大帝位高权重、比肩玉皇，若非亲身经历，谁能相信这在九重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东极帝竟是个痴情种子？
“帝君便问，本座知无不言。”
“敢问王公，王公方才的纳妾之语，是何用意？”青华努力地收起了怒气，可是一想到刚才东王公说的话，他就不由自主的浑身不痛快。左右今日他登门求东王公救命，这怯已经露了，眼下难道还怕王公笑他儿女情长吗？
东王公早就知道青华要问什么，然而真等青华问了出来，他倒是有些为难了——事到如今，他应该和青华坦诚相待，可若要真在青华面前说破明王的心思，只怕他夫妻之间要生出嫌隙。可想来无论什么嫌隙，都总不比明王的性命要紧。
“帝君莫恼，听我一言……”东王公徐徐开口，将方才明王如何求死，如何说辞，对青华一一道来。
听完东王公的话，青华只觉得喉头发苦。先有仓颉，后有东王公，越鸟就是越鸟，无论经历了什么劫难委屈，她都依旧将自己放在最不重要的位置上。她可以为三界献身，可以为他献身，唯独不肯为自己打算。
东王公恭恭敬敬地对青华行了个礼，随即说道：“本座方才冒犯，还请帝君恕罪。本座绝非不敬帝君，本座方才那样说，只不过是想将明王拘在瑶池，由我夫妻二人看管，也好叫帝君来日不至于生无可恋。”
青华后知后觉，这才对对东王公稽首道：“王公深明大义，本座不及。”
东王公见此，还以为青华帝君正要偃旗息鼓，岂料青华居然还有后手——
“……王公今日将扶桑阳炎术传于本座，本座甚慰，本座有感王公襄助之心，有意与王公做个交换……东华，你听好了，本座这就将血莲术传给你。两百年后，本座若是不敌焚风，你就可凭借此术，顶替本座之位，进而位居六御……”
东王公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华帝君，他一向老成持重，万年仙生很少有这样目瞪口呆的时候——青华帝君乃女娲心脉落入昆仑水脉所化，帝君落地成仙，因尽诛百妖而封帝，因镇压三界血池而位比玉皇，东王公怎么也想不到，青华帝君居然愿意为一个今生过不了门的妻子退位于他！
青华正襟危坐面沉似水，兹事体大，东王公便是有些犹豫也情有可原。其实自从上次见过西王母之后，这个念头就一直萦绕在青华的心里未曾散去，他可以堵上性命为越鸟挡去天灾，即便是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可他于这世间还有未曾了解的差事，若他不敌身死，血莲不可无人看护。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个顶替他的人都应该是东王公，也只能是东王公。
“王公明鉴，本座心意已决，然本座身系三界安慰，何敢自去？九重天虽然人才济济，无奈这血莲之术事关重大，于公于私，都只有王公这天下阳气至尊才能领会。王公莫要踌躇推搪，否则只怕贻害三界。”
话音刚落，青华便露出法相，口中宝音不绝，当场将血莲术心法于了东王公。
心法曰：“元元之祖气，妙化九阳精。威德布十方，恍恍现其真。三九扬风出，徘徊离始青。恭敬生琼液，奉之免渴饥。万灵当信礼，八苦不能随，积行持科戒，提携证玉京。”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越鸟醒时天色已暗，她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她徐徐倒在青华怀中的样子。看着眼前的西王母，越鸟一时觉得恍如隔世，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天尊……小王这是怎么了……”
西王母与明王同坐，随即将梼杌如何苏醒，她如何昏厥，以及梼杌如何能为她抵挡天灾一事徐徐说来。
“青华……帝君呢？”越鸟下意识地问道。
“殿下放心，王公决议将扶桑阳炎术传给帝君，此术非比寻常，帝君身上的寒毒，从此便可无虞了……倒是殿下……不瞒殿下，方才帝君与本座同座，为的是……是想在姻缘谱上将殿下做了妻室……事到如今，本座还想问问殿下……殿下愿意与青华大帝为妻吗？”
西王母难得地露出了犹疑和踌躇，她司天下姻缘，自然看得出青华帝君早与明王情根深种。这对拆凤的鸳鸯实在可怜，事到如今，只要明王首肯，即便是让她担些干系成全这一对天仙配她也愿意。可怕只怕明王素性清高，不肯让青华帝君为她身陷险境。所谓夫妻，自然是你要护我，我要护你，如今她既不敢揣测明王的心思，又怕明王一如她所料，不肯让青华帝君为她牺牲，只能眼睁睁地坐以待毙。
越鸟心乱如麻，事到如今，无论王母如何劝说，她心里却总是放心不下。什么灵台境，什么梼杌，什么天灾，各个是麻烦，各个叫她毫无头绪。越鸟明白，西王母是有心护佑她，这才殚精竭虑，为了能保住她出此下策。可青华也好，梼杌也罢，这天灾是她的，她如何肯肯连累旁人？
“……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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