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战后（一）

    下午两点，此时的临时野战医院内。

    方子善还在手术台上忙着，手术室旁边就是伤员床位，惨叫声此起彼伏，多数伤员的麻药劲一过清醒后，那种疼痛让人难以忍住。

    当然这是重伤员才有的待遇，基本上都是枪伤，很少有刃器开口性伤口，但是有不少人是伤在脸上，所以看上去满脸是血特别吓人，很多人抬进来的时候处于晕厥状态，可把一个兽医大夫和两个蒙古医生给紧张的够呛。

    受轻伤的俘虏都挤在野战医院外面临时搭建的木棚看护区内，有两名新兵持枪看守，受伤的俘虏们很少有哀嚎的，他们大多数一声不吭，默默的蹲坐在地上，黎匪们把他们这些受伤的全部赶到这里时，他们都很惶恐，看到有人不断的用担架把之前重伤昏迷的清军抬进去后，才明白这是黎匪为了救治他们，于是都安静了下来。

    至于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自己他们到不是很着急，华夏人自古至今都是很有耐心的。

    李三仔也在受伤的人群中，他在土兵打扫战场时，被土兵以为是死尸时砍了一刀泄愤，随即痛感来袭没忍住暴露了，后来被王德伐发现，没有继续让土兵给杀了，就被送到俘虏伤兵营救治了。

    而李阿大则在暴露前主动投降，免去了刀砍的危机。

    这时，黎族新兵们提着一桶水过来了，还有人抱着刚刚制作出来的竹筒水杯，上面的竹木面还没清理干净呢。

    一个上午的滴水未进的伤兵们此刻都是渴得厉害，伤兵营里能走动的都围着过来喝水，场面有点乱哄哄的，伤势有点重的被挤到在地，痛苦的呻吟着，看守的新兵们赶紧上前维护秩序，敲打乱挤的伤兵，驱赶开来，重新让伤兵们依次排队，才让李阿三一行人喝到了水。

    李阿三喝了水，又躺了一会，精神好了一些，白布包扎的伤口好像也不是很痛了，他很后悔为啥看到黎匪来的时候没有主动投降，导致自己受了这么大的伤，那个李阿大什么事都没有，真是晦气。

    之前在战场上的时候，以为这次来了这么多大军，本以为打下这个黎寨可以吃一顿肉喝一顿赏酒，却没想到黎匪的火铳如此厉害，大军全部都败了，前前后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全军溃败了，黎匪们的火铳着实狠毒！

    他没看到千总杨民昌在哪里，估计十有八九是死了，毕竟他是冲在最前面的。

    旁边的木板床上躺着七八个重伤的，他们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在哼哼唧唧的呻吟，李三仔知道这些人活下来的机会估计够呛，虽然都被包扎了，但是看样子很难活的过来。

    “三仔，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治我们的病？”

    “唉，这黎匪的兵器太厉害了。”

    “我想我娘了，我娘要是知道我们打败了，肯定会急死了。”

    李三仔没有回答，心里却想的是，为什么治病，肯定是有所图谋呗，难道还能白救你不成，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你娘惦记你，我娘就不惦记我了？虽然还有一个尚未过门的媳妇，估计是难了，这媳妇估计一听打了败仗人也没回来，肯定就是别人的了。

    就在李三仔还在想着家里没过门媳妇的时候，临时搭建的审讯室已经竣工了。

    审讯组工作由李阳和韩山平负责，两人先是提审了林之洞，韩山平负责记录，李阳在境外服役时有过真是审讯俘虏经验，能够揣摩出俘虏在特定环境下的心里情况。

    审俘地点就在寨外俘虏营栅栏外，紧邻着俘虏营，俘虏营栅栏上围着带尖刺铁丝网，里面的窝棚是俘虏们自己动手，搭起来的，外面的审讯室则在蓝色小帐篷里。

    林百川，林之洞，王思承等人都被关押在寨内临时改造的吊脚楼牢房内，一人一个单间，有土兵持刀把手。

    当林之洞被新兵提出来的时候，手上的手铐是朱克清之前特别采购的物资，就是为了应对俘虏审讯时用的。

    当林之洞戴着手铐，跟着新兵来到寨外搭建的临时俘虏营地时，俘虏们都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千总大人此刻也和他们一样沦为了黎人的接下囚，瞬间心里就想开了，这千总老爷都这样了，那黎匪真是要造反了。

    林之洞此时尽显颓废狼狈，白色的棉甲早已被脱去，只剩下丝绸制的长衫，脑后拖着长长的辫子，眼神无光呆滞，显得就像是将死之人一样了，也没有去看俘虏营那边部下的异样眼光。

    当林之洞被带到帐篷里后，就看见帐篷里两个短毛反贼身穿花花绿绿的军服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两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意思来，不只是审讯完了就会把它给杀了，还是留着这里等家中来人赎回，他从小到大都未受过这般对待，因考举无望，才选择到伯父麾下投军，却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劫，为保的小命，肯定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好向着些这短毛黎匪饶他一命。

    林之洞被新兵带到木匠特意打制好的审讯椅，待林之洞坐在审讯椅之后，新兵们便站在其身后，以防其脱身。

    李阳着看这位水营千总，长相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出身，身形较弱，不似一位军官该有的样子，和那个杨民昌比起来属实不一样。

    李阳双手抱胸，盯着低头不语的林之洞开始审问。

    “姓名”李阳开始询问。

    “鄙人林之洞，海口水师营千总。”林之洞忐忑的回答道。

    “年方几何？”李阳。

    “周岁三十”林之洞。

    “你和林百川是什么关系？”李阳。

    “是我堂叔。”林之洞。

    “嗯，你把你的家庭关系说一下，就是你家有几多少人，至亲双亲都需要说明。”李阳。

    “上有五十岁的老父老母，下有三个尚未及冠的儿子和一个女儿，哥哥林之音在和贵军作战时身亡。”林之洞不敢隐瞒，这军中知他底细的不在少数，只能是如实相告。

    韩山平则在一边用笔记下来，看来这个军二代林之洞还比较配合，没有耍小聪明搞对抗。

    “你掌管的水营，船有多少，人数几何，炮有多少，铳有多少，官佐姓甚名谁，统统都告知出来，如若属实，你的性命亦可无忧。”李阳以性命为饵让林之洞把他知道的全部都透露出来，以保证接下来对海口地区的炮台和清军驻防力量实施精准打击。

    “回禀大人，海口水营额定共有六百五十人，实兵五百六十日，水兵共有三百五十人大战船5艘，小乌船4艘，大战船又名赶缯船，置炮十三门，另分管炮台九座，共有炮台驻防兵二百一十人。其中东路5座：海口东炮台，防兵三十人；牛始炮台，防兵十五人；铺前炮台，防兵三十；清澜炮台，防兵三十人；谭门炮台，防兵十五人。西路4座：海口西炮台，防兵三十人；东水炮台，防兵十五，石矍炮台，防兵十五人；马袅炮台，防兵三十人，巡洋面1100余里，一年里分巡班两回，上班于三月初十由崖州参将率舟师在涠州洋面与广东龙门、广东海安水师营巡逻舟师会合，五月初十与广东阳江镇总兵于硇州洋面会哨一次。下班由鄙人出洋为总巡，八月初十带领兵船于涠州海面与海安、龙门水师会合：然后于十一月初十，带兵船与阳江水师在硇州洋面会哨，鄙人的水兵已经全被贵军给全歼了，只剩下炮台防兵了。”林之洞一股脑的全说完了，生怕有什么遗漏，现在看来这帮逆贼，不，是明军老爷们暂时还没有杀他的想法。

    “大人，鄙人掌管的只是海口一地洋面防务，鄙人上面还有一个崖州协水师营参将，参将名叫刘祖铭，统管整个琼州水师，分辖崖州水师营，儋州水营，海口水营，三营共计两千余水营官兵，崖州水师巡洋面，东自万州东澳港起，西至昌化县四更沙止，共巡洋面一千余里。南面直接暹罗、占城夷洋，西接儋州营洋界，东接海口营洋界，这刘祖铭估摸应该在崖州水师营里，这崖州水师营还分管着儋州陆路营，万州陆路营，崖州陆路营，共计一千二百余人，虽然平日里他从不越界管辖，但是这琼州总兵被俘，这三个陆营就只有刘祖铭的官职最高了，还望两位大人明知。”林之洞虽然平时贪生怕死，扶植自己的亲信横行海口水营，托了叔父的总兵职位，平日里对各处防务都比较清晰，他的记忆里也不错，此刻用来保命还真是烧了高香，这次大开眼界的林之洞深知这伙明军绝对不是什么土匪海盗啥的，那能够连发的火铳，其亮无比刺眼白灯，形状怪异的三角铳，洪亮刺耳的怪音盒子，等等等，一切都透露着这伙明军怪异的很，保命要紧，也顾不得什么忠君爱国了，他哥俩运气不好，贿赂广东学政被人揭发，差点丢了命，好在凭着家中的关系和银子保下来了，但是今后却再也无法参加科举考试了。

    “这儋州水师营，共计五百余人左右，巡的洋面，南自昌化县四更沙、北至临高并马角海面，共巡洋面500余里，每年分上、下半年两班巡洋。”林之洞接着又把儋州的驻防情况全部说出来了，还多报了一些穿越众不知道的清军水师驻防信息。

    李阳听到这些话后，和韩山平对视了一眼，这消息有点劲爆，都以为这琼州总兵都被俘虏了，这琼州岛也也就没什么大规模清军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崖州水师参将，总兵力高达三千人的水师陆营，这是一个不小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