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善意

    博萨斯眯起了眼睛,肥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我们并不是朋友。”

    苏利文脸上的笑容更甚:“但也不是敌人。”

    博萨斯沉默了,诚如苏利文所言,同为贵族,他们并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相反,和被大皇子派系视为头号对手的弗拉海姆,被贵族阶层视为异类的罗顿不同,由于苏利文特殊的身份,很多人对其保持着不亲近也不得罪的态度,甚至给予了极大的尊重。

    见博萨斯沉默不语,苏利文接着说道:“今日所来,只是为了表达善意。”

    博萨斯眼神捉摸不定地思考了半天,最后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笑容:“脚踏两条船,何不直接过来,位置还有很多。”

    “哈哈哈。”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苏利文大笑了起来,最后化为了一句嘲讽:“这句话,还是等哈特公爵你成为国舅之后再说吧。”

    博萨斯也笑了:“那时候不就太迟了吗?”

    “那又如何?”苏利文的表情慢慢恢复正常,最后只剩下一丝玩味的笑容:“先不说老大和老三谁能赢,就说老大真的登上王位,他又能拿我怎样?”

    “他父亲都不敢做的事,老大会有那个胆子?”说到这里,苏利文的脸色已经慢慢沉了下来,眼中的锋芒让博萨斯不敢直视:“一场王都之变让那一位坐困北方二十载,再来一次可真的要天下皆反了。”

    似乎被苏利文的描述激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博萨斯脸上的笑容也不复存在:“古伦尼亚公爵,请慎言。”

    见此,苏利文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行了,我没有时间和你打哑迷了,我所说的善意是指,我们该团结起来了。”

    “你和我,团结起来?”听到苏利文的话,博萨斯便准备出声嘲讽,毕竟他俩一个保的是大皇子,一个跟三皇子弗拉海姆走的亲近,如何团结起来,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指…”

    苏利文点头:“没错,南边的人就要来了,现在的我们可没时间操心别的事,至于老大和老三,先让他俩自己玩着吧。”

    博萨斯再次沉默了,苏利文说的我们,并不是指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个派系,而是整个北方的贵族阶层。

    马上可以得天下,但是马上不能治天下,在将分裂的人类诸国统一后,头疼的可不只是统治者,还有统治者下面的既得利益集团。

    帝国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是谁?

    是高高在上的科加斯王室?

    是终于从数百年征战不休的乱世中看到和平曙光的百姓?

    不,是苏利文口中的我们,是在库台索夫国王以犁庭扫穴之势消灭了北方(大河以北)诸国的旧贵族后,自德赛国王时期起便以军功崛起的北方贵族阶层,即那些南方佬口中的新贵族。

    对于被征服者来说,大河南北的统一代表着失去原来的地位、身份和财富,但对于征服者来说,统一带来更多的土地、人口和税赋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势力。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权力被人分走,这成为两边争斗的起点,更何况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似乎更愿意看到这一幕,库台索夫国王一手拉着北边的新贵族,一手拉着南边的旧贵族,谁过界了就抽谁一巴掌,所以大家都很听话。

    想到这,博萨斯叹了口气,南北两边也曾有过蜜月期,北边开始接受南边分走手中的权力,南边也允许北边的制度体系进入自己的地盘,像贵族议会和麦卡特郡北部就是双方开始融合的最好例子,但这一切都在苏尔特国王的惨败中戛然而止了,二十年前的王都之变更是将大河以南的旧贵族阶层推到了对立面,自此双方又回到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南边不肯北上,北边也不敢南下,两边就这样僵持着,整个帝国也在僵持中别扭着运行了二十年。如今按照苏利文所言,这个局面不久之后即将被打破,到那个时候,北方贵族又该如何应对呢?

    似乎是寻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博萨斯像为了证实一样开口问道:“如果南边的人不来呢?”

    苏利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不来的,我们的陛下多倔啊,国王是不能认错的,所以他花了二十年时间去积攒国力,去训练军队,为此还凿通了从王都直抵大河的运河,在纽卡斯尔郡兴建了巨大的港口,编练了一支规模庞大的水军,就是为了逼他们北上,如果他们不来,就算陛下不去,下一位国王也会南下,到时候南边那些人就不是陷入被动这么简单了。”

    博萨斯咀嚼着苏利文的话,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王室对此是什么态度?”

    博萨斯口中的王室可不是指国王和几位皇子,而是同出科加斯血脉的王室宗亲,即分封各地的亲王们。

    苏利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到:“王室位于北方。”

    博萨斯释然了,帝国王室和北方贵族多有联姻,而分封的亲王也都在大河以北,子孙之间结为同好姻亲的不在少数,帝国王室和北方贵族早已难分彼此,就像二十年前他们站在王室那一边,如今,王室也会站在他们这边。

    至此,博萨斯不在有疑虑了:“请放心,我会将古伦尼亚公爵您还有王室的善意传达给他们的。”

    见此,苏利文也起身告辞了:“既然如此,天色已晚,多有打扰,容我先行告辞了。”

    博萨斯也赶忙起身:“古伦尼亚公爵慢走,来人,送客。”

    待苏利文离开,博萨斯哼着小曲,心情很好地开了一瓶酒,一口气牛饮了半瓶,不顾嘴边残留的酒水,博萨斯醉眼朦胧地瘫坐在椅子上,不由地笑出了声。

    二十年了,王室终于对自己释放出了善意,不然北方那么多贵族,公爵也有好几位,怎么会和他商议,轮到他来牵这个头?

    博萨斯不禁想哭,二十年了,为了姐姐和家族,自己放弃了家族在军中延续近百年的权力,不再涉及朝堂,用花天酒地和荒诞不经埋葬掉曾经自己,就是为了让王室不再记起他的聪明才智,记起他的勇武过人。

    因为他的姐姐是王后,因为他的姐姐是自德赛国王之后历代王后里唯一出身于公爵之家的王后,是科加斯王室唯恐再次出现垂帘听政和外戚坐大的眼中钉肉中刺。

    弗德里希本不该是国王的,那本应该是属于苏尔特国王的长子古伦尼亚殿下的,如果古伦尼亚殿下没有在威璐斯战役中受伤过重成为废人的话,弗德里希和姐姐的联姻将是一段佳话,而不是自己苦难的开始。

    博萨斯都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次噩梦了,那是废后的诏书,那是被栽赃陷害逼到绝境的家族,那是被绞刑处死的亲人,只有酒精才能麻醉自己,才能让他在被噩梦惊醒的夜里睡去。

    博萨斯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半瓶酒,半醉半醒间他又想起了苏利文,似醉后胡话一般地喃喃自语道:“苏利文,如果是古伦尼亚殿下成为国王的话,我会选择支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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