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实的历史
和战场中央的长寿族魔弓手距离越近，萨瓦卢就越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寒气。
当两人的距离还有五米的时候，萨瓦卢勒住了缰绳。在这个距离内，即使对方手中那张长弓有魔法的加持，萨瓦卢相信自己的长剑突刺也一定快过对方的长弓。
两个人互相凝视了一瞬。魔弓手的眼睛深邃得像一潭被冻住的深池，一眼看不出任何波澜，再仔细看却深不见底。
萨瓦卢有些不敢再直视这双眼睛，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开，聚焦在了魔弓手的脸上。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长相中规中矩。额头上和眼角旁散布着明显的皱纹，脸颊由于日常暴露在干冷的空气里而变得皴红。鼻子长而坚挺，眼窝深陷，眉毛粗长，和眼睛完全平行。两腮有些凹陷，蓄着并不长的络腮胡子。
“年轻的骑士，报上你的姓名。”魔弓手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沙哑。
“圣梅森帝国第十五骑兵团第九骑兵小队队长，萨瓦卢·冯·历亚德海姆，敢问阁下有何指教？”即使在敌人面前，萨瓦卢也不会丢了自己的贵族教养。
“历亚德海姆，筑城者家族。”魔弓手点了点头，好像在表示对萨瓦卢出身高贵的赞许。
“能让阁下有所耳闻，是在下家族的荣幸。”萨瓦卢话虽如此，但眉间不经意的轻微挑动依然暴露出刻在他灵魂深处的高傲感。
当然，萨瓦卢完全有骄傲的资本。全埃卡伊大陆最大的城市，圣梅森帝国的首都，“自由之都”，埃克尼拉夫，便是在历亚德海姆家族的主导下顺利建成的。而更让他们闻名于世的，是他们一百四十年前在恩赐之地的中部设计并建成的圣雾城。谁也无法否认，在恩赐之地这样材料短缺、气候极端的荒原上，能建成一座像圣雾城这般庞大而壮丽的城池绝对可以称之为人类的奇迹了。然而，在五十九年前那场毫无预兆的火山喷发中，伟大的圣雾城一夜之间便成为了废墟。
“我小的时候曾亲眼目睹了圣雾城的建造过程。作为筑城者家族子孙的你们，应该都很想看到祖辈们的壮举吧？”魔弓手的声音波澜不惊。
萨瓦卢听到对方提起圣雾城，心中一凛。从小到大，家族内的长辈都一次次地向他灌输，建成圣雾城是多么伟大的壮举，建造过程又是多么艰难，他们的祖先又是如何克服了困难。可以说，圣雾城的历史是每一个历亚德海姆族人的必修课，也是他们祖祖辈辈的遗憾。
他竟然亲眼目睹了那样的壮举！如果不是在战场上相见，我一定会请他喝几杯托勒姆枫浆陈酿，让他把当时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我。萨瓦卢心里这样想着，忽然发现自己竟对这个长寿族的魔弓手有了些许奇妙的好感。
“的确，正如阁下所说，圣雾城的建成和毁灭对于每一个历亚德海姆家族的人来说都是一段难以割舍的往事。在下十分羡慕阁下，若在下有幸一睹当年祖辈的壮举，则死而无憾。”萨瓦卢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那个时候我还小，记忆也有些许模糊了。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大概说给你听。”魔弓手深不见底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萨瓦卢的变化。
“当然，愿闻其详！”萨瓦卢忽然觉得，今天的霉运好像走到头了，天神还是眷顾着自己的。虽然他之前终于鼓起勇气向一直暗恋之人表白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现在，这个见证过历史的长寿族魔弓手竟然要给自己讲述历亚德海姆的先辈建造圣雾城的壮举。这让萨瓦卢忽然明白了一句恩赐之地游牧民部落盛传的谚语：塞萨里亚丢了一匹马，可谁又能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呢？
魔弓手开始平静地讲述：“那个时候我刚刚十二岁，第一次离开永冻之地。我跟随着叔父到你们口中的恩赐之地游历，亲眼见到了正在建设中的圣雾城。你应该知道，圣雾城依圣雾山而建，易守难攻，堪称当年整个埃卡伊大陆最坚固的堡垒。但是，圣雾山的陡峭险峻，再加上常年积雪，让搬运石料上山变得很难。你知道这个问题你的祖先们是怎么解决的吗？”
“当然！当时我的祖先们利用了这里的羚羊和驯鹿，在它们身上绑上石块，驱赶着它们向山上跳跃。如果是大的石料，便将这里特产的铁杉树砍下做为滚木，利用它们将石料拉送上山。”萨瓦卢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又一次冒了出来。毕竟，这些故事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知道听大人们讲过多少遍了。
“你说的方法没错，只是利用的动物并不是那些。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一次你在恩赐之地执行收供任务的这些天里，你见过一只羚羊或驯鹿吗？”魔弓手的问题将萨瓦卢刚散发出来的傲气冻结了。
“的确没见过。”萨瓦卢的声音变小了。
“我再问你，每次你们向游牧民收缴的纳贡里面，有没有羚羊或是驯鹿？”
萨瓦卢想了想说：“没有。有可能当年我的祖先建城时是有的，但后来它们灭绝了。”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当年也没有。这片土地上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羚羊或驯鹿。你或许不知道，在很久以前的黑暗纪元，圣雾山的山顶是黑暗之神重要的领地。他不想被没有智慧的生灵打扰，于是便施了诅咒，让除了人类以外，能爬山的动物全都消失了。这引发了大地女神的不满，并延续成了一场神之间的较量。最终，黑暗之神妥协了，让大地女神在圣雾山脚下开辟了一片可以耕种的土地。于是，这片土地便成为了恩赐之地唯一一块可以耕种的农田，也成为了你的祖先修建圣雾城的选址之地。”魔弓手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我从来没听过这些传说。”萨瓦卢刚要争辩，便被魔弓手眼神里忽然透露出的寒意逼停了。
魔弓手说：“你听到的历史都是你的族人经过重重筛选和加工后让你听到的，它们的真实性需要你自己去考证。就像建造圣雾城这件事，他们隐去了一半的历史，保留了一半的历史，便形成了你听来的历史。而我亲眼所见的，便是全部的历史。”
萨瓦卢有些被激怒了。但他依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阴沉地说：“愿闻其详。”
“你的祖先们利用的并不是羚羊和驯鹿，而是这里的原住民。筑城者们像豢养牲畜一样养着他们。对于身强力壮的，便用铁链拴住他们，用鞭子抽打他们，让他们背着、扛着、甚至吊在脖子上来搬运石材；对于体格弱小的，便将他们杀死，骨头堆起来当作滚木，肉做成肉羹，用来喂养那些身强力壮的。伟大的圣雾城，便是这样建成的。”
“你给我住口！”出离愤怒的萨瓦卢忍无可忍，催马上前。手中长剑像狂怒的恶狼扑向了看似毫无防备的魔弓手。
当两人的距离还有五米的时候，萨瓦卢勒住了缰绳。在这个距离内，即使对方手中那张长弓有魔法的加持，萨瓦卢相信自己的长剑突刺也一定快过对方的长弓。
两个人互相凝视了一瞬。魔弓手的眼睛深邃得像一潭被冻住的深池，一眼看不出任何波澜，再仔细看却深不见底。
萨瓦卢有些不敢再直视这双眼睛，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开，聚焦在了魔弓手的脸上。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长相中规中矩。额头上和眼角旁散布着明显的皱纹，脸颊由于日常暴露在干冷的空气里而变得皴红。鼻子长而坚挺，眼窝深陷，眉毛粗长，和眼睛完全平行。两腮有些凹陷，蓄着并不长的络腮胡子。
“年轻的骑士，报上你的姓名。”魔弓手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沙哑。
“圣梅森帝国第十五骑兵团第九骑兵小队队长，萨瓦卢·冯·历亚德海姆，敢问阁下有何指教？”即使在敌人面前，萨瓦卢也不会丢了自己的贵族教养。
“历亚德海姆，筑城者家族。”魔弓手点了点头，好像在表示对萨瓦卢出身高贵的赞许。
“能让阁下有所耳闻，是在下家族的荣幸。”萨瓦卢话虽如此，但眉间不经意的轻微挑动依然暴露出刻在他灵魂深处的高傲感。
当然，萨瓦卢完全有骄傲的资本。全埃卡伊大陆最大的城市，圣梅森帝国的首都，“自由之都”，埃克尼拉夫，便是在历亚德海姆家族的主导下顺利建成的。而更让他们闻名于世的，是他们一百四十年前在恩赐之地的中部设计并建成的圣雾城。谁也无法否认，在恩赐之地这样材料短缺、气候极端的荒原上，能建成一座像圣雾城这般庞大而壮丽的城池绝对可以称之为人类的奇迹了。然而，在五十九年前那场毫无预兆的火山喷发中，伟大的圣雾城一夜之间便成为了废墟。
“我小的时候曾亲眼目睹了圣雾城的建造过程。作为筑城者家族子孙的你们，应该都很想看到祖辈们的壮举吧？”魔弓手的声音波澜不惊。
萨瓦卢听到对方提起圣雾城，心中一凛。从小到大，家族内的长辈都一次次地向他灌输，建成圣雾城是多么伟大的壮举，建造过程又是多么艰难，他们的祖先又是如何克服了困难。可以说，圣雾城的历史是每一个历亚德海姆族人的必修课，也是他们祖祖辈辈的遗憾。
他竟然亲眼目睹了那样的壮举！如果不是在战场上相见，我一定会请他喝几杯托勒姆枫浆陈酿，让他把当时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我。萨瓦卢心里这样想着，忽然发现自己竟对这个长寿族的魔弓手有了些许奇妙的好感。
“的确，正如阁下所说，圣雾城的建成和毁灭对于每一个历亚德海姆家族的人来说都是一段难以割舍的往事。在下十分羡慕阁下，若在下有幸一睹当年祖辈的壮举，则死而无憾。”萨瓦卢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那个时候我还小，记忆也有些许模糊了。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大概说给你听。”魔弓手深不见底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萨瓦卢的变化。
“当然，愿闻其详！”萨瓦卢忽然觉得，今天的霉运好像走到头了，天神还是眷顾着自己的。虽然他之前终于鼓起勇气向一直暗恋之人表白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现在，这个见证过历史的长寿族魔弓手竟然要给自己讲述历亚德海姆的先辈建造圣雾城的壮举。这让萨瓦卢忽然明白了一句恩赐之地游牧民部落盛传的谚语：塞萨里亚丢了一匹马，可谁又能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呢？
魔弓手开始平静地讲述：“那个时候我刚刚十二岁，第一次离开永冻之地。我跟随着叔父到你们口中的恩赐之地游历，亲眼见到了正在建设中的圣雾城。你应该知道，圣雾城依圣雾山而建，易守难攻，堪称当年整个埃卡伊大陆最坚固的堡垒。但是，圣雾山的陡峭险峻，再加上常年积雪，让搬运石料上山变得很难。你知道这个问题你的祖先们是怎么解决的吗？”
“当然！当时我的祖先们利用了这里的羚羊和驯鹿，在它们身上绑上石块，驱赶着它们向山上跳跃。如果是大的石料，便将这里特产的铁杉树砍下做为滚木，利用它们将石料拉送上山。”萨瓦卢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又一次冒了出来。毕竟，这些故事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知道听大人们讲过多少遍了。
“你说的方法没错，只是利用的动物并不是那些。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一次你在恩赐之地执行收供任务的这些天里，你见过一只羚羊或驯鹿吗？”魔弓手的问题将萨瓦卢刚散发出来的傲气冻结了。
“的确没见过。”萨瓦卢的声音变小了。
“我再问你，每次你们向游牧民收缴的纳贡里面，有没有羚羊或是驯鹿？”
萨瓦卢想了想说：“没有。有可能当年我的祖先建城时是有的，但后来它们灭绝了。”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当年也没有。这片土地上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羚羊或驯鹿。你或许不知道，在很久以前的黑暗纪元，圣雾山的山顶是黑暗之神重要的领地。他不想被没有智慧的生灵打扰，于是便施了诅咒，让除了人类以外，能爬山的动物全都消失了。这引发了大地女神的不满，并延续成了一场神之间的较量。最终，黑暗之神妥协了，让大地女神在圣雾山脚下开辟了一片可以耕种的土地。于是，这片土地便成为了恩赐之地唯一一块可以耕种的农田，也成为了你的祖先修建圣雾城的选址之地。”魔弓手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我从来没听过这些传说。”萨瓦卢刚要争辩，便被魔弓手眼神里忽然透露出的寒意逼停了。
魔弓手说：“你听到的历史都是你的族人经过重重筛选和加工后让你听到的，它们的真实性需要你自己去考证。就像建造圣雾城这件事，他们隐去了一半的历史，保留了一半的历史，便形成了你听来的历史。而我亲眼所见的，便是全部的历史。”
萨瓦卢有些被激怒了。但他依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阴沉地说：“愿闻其详。”
“你的祖先们利用的并不是羚羊和驯鹿，而是这里的原住民。筑城者们像豢养牲畜一样养着他们。对于身强力壮的，便用铁链拴住他们，用鞭子抽打他们，让他们背着、扛着、甚至吊在脖子上来搬运石材；对于体格弱小的，便将他们杀死，骨头堆起来当作滚木，肉做成肉羹，用来喂养那些身强力壮的。伟大的圣雾城，便是这样建成的。”
“你给我住口！”出离愤怒的萨瓦卢忍无可忍，催马上前。手中长剑像狂怒的恶狼扑向了看似毫无防备的魔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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