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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初中学校在乡下的田野中,夏季的夜晚蝉蛙齐鸣。

    办公室呈狭窄矩形,一般是五个老师共用一间小办公室,五张桌子从前往后依次靠墙排列,桌子颜色款式并不统一,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暗淡无光,漆面色彩老旧,老师低着头在上面批改作业,脚下是灰色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

    办公室也有窗户,一扇朝北面的老式木质格子小窗户,阳光极少能落进来。

    夏天白天会开着窗户,敞开南面的门,里面阴凉又平静。晚上没人敢开窗户,下面就是一望无垠的麦田,敢开窗户,趋光的有毒无毒飞虫一拥而上,被叮得肿胀的脸会教你做人。

    冬天窗户常常紧闭,南面是进进出出的门,窗户和门一起开,可以结结实实感受一把什么叫南北通透的呼呼穿堂风……窗外是光秃秃的黄土田垄,只剩些麦秸杆散落。

    栗栗眼神转向那张发亮的深红花梨木办公桌,还有旁边的阮白——她早看见了。

    教导主任站在办公桌前紧紧盯着她,目光审视眉头紧皱,栗栗走到他面前,将上衣兜里参赛证明掏出来,放到桌边。

    精干的五指拿起那张参赛证明,坐上椅子垂下眼皮,右手摩挲着下巴,语气捉摸不定,“原来是送证明的……”

    课间休息,老王在教室后门喊走了阮白,不一会又回到班级,急匆匆地让栗栗去行政楼送参赛证明,栗栗这场无妄之灾源头是粗心的老王,他如果把参赛证明给阮白……

    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

    李为学放下参赛证明,抬起头来锐利目光如鹰直射女孩。

    “你听到什么了?!”口吻再无一丝亲和,栗栗霎时噤若寒蝉。

    印象中教导主任是个言笑晏晏侃侃而谈的男人,曾经在大礼堂苦口婆心念念叨叨劝诫学生努力学习,这样的长者倏然间声色俱厉翻脸无情,不可谓让人不害怕。

    栗栗想起自己听到的对话,又看看教导主任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双眸,不由得喉咙发紧,冷汗涔涔而下。

    没有人说话,中年男人死死盯着她,眼神仿佛呈实感愈来愈逼近她。

    房间内空气一寸寸紧绷,她隐约有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理智告诉她,不能说出实情。

    霍城中学教导主任权利很大,如果李为学知道她这么个知晓秘密的定时炸弹存在身边……

    她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

    她低下头,躲闪那宛如实质的割人目光。

    这个动作却让李为学更加确信自己不愿相信的结果,一时间勃然大怒,“我在问你听到了什么!说话!”桌子发出整耳欲聋的拍打声,笔筒里名贵钢笔滚落一地。

    这一切无不刺激她脆弱的神经,脑子里拉得紧紧的弓弦刹那断裂,她被吓得一缩,肩膀震颤,浑身抖似筛糠——

    “这是我的同桌,她什么也没听见,主任你想多了。”耳畔响起阮白温和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他一直站在栗栗身侧,只不过女孩大难临头,一时忘记他的存在。

    “阮少爷这……”李为学登时站起来,一脸为难。

    “让她回去。”阮白打断他,嗓音冰冷犀利,唇角绷直,语气没有商量意思,周身气压直线降低。

    “小丫头片子,敢说出一个字……”他浑浊眼睛恶狠狠瞪着栗栗威胁道,转身鞋底踹在地面,恼怒啧了一声,旋即不耐烦甩了甩手,示意她滚蛋。

    她双手颤抖合上了门,走到了博学楼,一路艳阳高照草长莺飞,栗栗心里一潭死水,寒冷彻骨。

    上课铃打过了,地理老师在黑板前写着板书。她忘记打报告,失魂落魄迈进教室,地理老师瞥了她一眼,继续移动手中粉笔。

    屁股落到熟悉的坚硬座椅,栗栗如梦初醒,环视一圈周围熟知的人事物,意识到现在上课,从课桌里抽出地理课本,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听课。

    “看书上啊——以莫霍界面和古登堡界面为界,可以将地球内部分为地壳、地幔和地核三个圈层。

    ①地壳:位于莫霍界面之外,是地球表面一层薄薄的、由岩石组成的坚硬外壳。

    ②地幔:介于莫霍界面和古登堡界面之间,厚度为2800千米。

    ③地核:以古登堡界面与地幔分界,厚度为3400多千米……都给我拿笔记啊,看书不要看我!我好看呐?!”

    台下学生哄笑。

    “报告。”阮白在教室前门,地理老师点点头,栗栗惊恐地看他跨大步走向课桌。

    栗栗好不容易平复的思绪又翻腾了。

    “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满意成绩……敢说出一个字……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满意成绩……敢说出一个字……”栗栗握着笔,不久前的话环绕在耳边循环播放。

    阮白坐下,她努力将头偏向窗外。

    “栗栗是不是上课睡觉睡多,落枕了?用不用老师帮你治治啊?”地理老师实在不能忍受栗栗明晃晃的神游天外翘课。

    全班又一次哄堂大笑,她满脸尴尬地把头转回黑板。

    他们座位在班级最左侧,阮白在他右边,栗栗看向黑板时,那张避无可避,男孩淡然俊朗的脸,再次出现在眼角。

    阮白还是如往常一般听课,端的是一派波澜不惊。

    栗栗想撇头,忍住了。

    男孩知道女孩听见了,预料女孩被吓到了。

    但后面发生的事是男孩没有预料到的。

    那天起,栗栗睡觉再也没有“不小心”,胳膊肘睡到阮白的桌面,侵占他人土地面积,他们是单人单桌,并在一起桌子总有条缝,女孩再没有越过这条楚河汉界线。

    上课时短发女孩越来越频繁地撇头,视线透过窗户,注视蓝天白云。

    阮白发现她的眼睛越发冷漠,对他视若无睹,下课就闭上眼睛睡觉或者结伴去上厕所,不打上课铃绝不回来。

    她不再和座位周围同学打闹,连话也很少。

    实在闲不住想说话,就去找魏霜,何蔓蔓,吴想思,吕绫,杨绻这些一个宿舍同学聊天,找吴想思最为频繁。

    坐在吴想思身边的兄弟尤为倒霉,因为女孩子们不喜欢站着聊天,他一下课就被同桌欢天喜地赶走,摆好他的椅子,招她的挚友兼他的仇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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