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别的日子还是到来了,应墨宁或多或少的还是觉得有些不舍,毕竟这个人是打她“醒”过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还陪了她这么久,由此产生的依赖之情多少还是有点的,不过她很清楚唐栎不可能会为了她留下来,他有自己要做的事,而自己不能成为他的阻碍,调整好失落的心情,她还是带着微笑送唐栎离开了。

    又是一个傍晚,院子里显得落寞了许多,不再有人说话,也不再有叮叮咚咚的声音,一切显得安静极了,好像连虫豸声都消失不见了。

    应墨宁搬出一张椅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月亮没有,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她一个人,她突然想到自己以后或许也就这样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地方永远生活下去了吧,没有了前进的方向,自己就像被困在一个笼子里,找不到开门的钥匙,也看不到一丝能指引她的光亮。

    一夜无眠,待隔壁邻居养的鸡开始打鸣,她才惊觉自己居然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朝阳的光辉撒进小院,街道上慢慢传来了人们走动的声音。

    应墨宁站起身,径直打开院门去到街道上,今天好像是赶集日,周围的人络绎不绝,兜售的商贩,买物的客人,大家要么谈笑风生,要么步履匆匆,她却感到跟这些人、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在她的眼中看起来都那么的陌生。

    不知走了多久,应墨宁在路边的一个茶摊坐下,老板热情的给她上了一壶茶水后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应墨宁手抚茶杯边沿,内心思绪百转千回,她从有记忆以来一直回想,到如今不过短短半月余,她却早已习惯了身边有那个人的身影,自己在他的一生中或许只是那短暂停留的过客,而他却成为她一生中最明亮的一束光。

    正午时分的太阳毒辣刺眼,就算被茶摊的篷布遮住了大半光线,也阻挡不了那一波波的热浪,茶摊老板打算先收摊,等这波热气过去再出来,于是他走到应墨宁身旁告诉她自己要收摊了。

    前一声应墨宁还神游在自己的思绪里,待到老板唤第二声才回过神来,她微表歉意,支付了茶水钱就离开了。

    应墨宁回到小院里,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之前唐栎买的一些东西她都仔细的放到柜子里锁好,还把厨房里一些可以吃的东西单独收拾到一处,做完这些后她站到院子里再巡视了一圈,最后带着收拾好吃食的包袱,走出这个她只住了几天的院子。

    应墨宁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准备回到她醒过来时的那处山上,与其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还不如回到最初的地方,或许那里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约莫酉时末,应墨宁终于走到了山脚下那片被石头挡住的山洞口,她打开火折子侧身而入,还顺手将洞口的藤蔓整理了一下,让这个山洞不那么明显。之后就沿着他们之前下山来的石阶慢慢向上走去。

    好在他们之前下来的时候简单的打扫了一番,现在往回走的路通顺了不少。

    当终于看到自己醒来后看到的景象时,应墨宁烦躁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她再次肯定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将包袱放好后,她决定把那个烂草棚子整理一下,至少把棚顶修修好,万一半夜下雨就不好了。这一忙活,月亮已然高悬,漫天的星子也忽闪忽闪的出来了,这一片天空就好似应墨宁的心境,虽然仍旧漆黑,却有了月光的照拂,看起来那么平静安详。

    棚子修好后,应墨宁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然后从包袱里翻出一只已经处理好的鸡,这是上次搬院子时,唐栎一齐买来的,只是当时是活鸡,在她上山前找鸡贩帮忙处理干净了,这才好拿上山来。

    生好火后,应墨宁将擦好调味料的鸡放到篝火上烤制,这也是唐栎教给她的烹调手法,没想到炒菜学了很久,这种方式却让她得心应手,总感觉自己以前好像也会这么做一般。

    一只“肤白貌美”的鸡在篝火上被慢慢烤出金黄的外表,一阵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飘了出来,应墨宁用手指戳了戳鸡肉,格外烫手,却也说明马上她就能享受这一只美味的烤鸡了。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她的后方传来,应墨宁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四周漆黑一片,她什么也没看到,树林里也只有虫豸的声音。

    静置片刻后,应墨宁觉得那应该是树林里有什么小动物跑过发出的声音,她还自嘲是自己想多了,回过头正准备开始享受晚餐时,只见一位满发华发,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老叟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此刻他正蹲在篝火的另一边,双眼饥渴难耐的紧盯着那只烤熟了的鸡。

    应墨宁吓得站起了身,对着老叟道:“你是谁?”

    “呵呵,小姑娘,你这烤鸡看起来色泽红艳,肉质饱满,烤得正是时候呀。”老叟直勾勾的看着食物,嘴里的唾液不停分泌,他还抬手擦了擦。

    应墨宁被他吓得不轻,心脏狂跳不止,这老叟虽然看起来没有恶意,或许只是想吃东西而已,但他这么悄无声息来到这个地方的,还离自己这么近,而自己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那……那您吃吧。”应墨宁不敢坐回去,只是指了指那只鸡。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老叟“呵呵”一笑,一副想伸手又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双手不停的在衣服上摩擦。

    “没……没关系,老人家您如果饿了就先请吧。”这大晚上的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应墨宁没被吓得惊声尖叫已然算是定力不错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叟取下烤鸡开始大快朵颐,吃得好不欢快。

    看着老叟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应墨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被惊吓一番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她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仔细打量着老人。

    老叟穿着一身已经看不清原有颜色的衣衫,或许是许久未洗看起来或白或黄还带着灰,花白的头发束成了一个发髻,用一只木簪歪歪斜斜的固定着,几缕乱七八糟的发丝垂在脸颊边,由于吃鸡的动作过大,那几缕发丝混合着油糊了他一脸,他相当随意的伸着油手撩开继续吃,嘴上全是油,顺着胡须直接滴落在胸口的位置,他却毫不在意。

    在他腰间挂着一只葫芦,葫芦的表面大大的写了一个“酒”字,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光看葫芦的外表就知道这个东西跟了他很长的时间,已经被摸得发亮了。

    老叟吃东西可谓是风残云卷,不多时一只整鸡就变得只剩骨架了,他满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又取下挂在腰间的葫芦大大的喝了两口,这才满意的长舒一口气。

    “舒坦,老夫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看着那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鸡骨架,应墨宁问道:“老人家莫不是许久未进食吧。”她猜想,这老人家估计饿了不止两三顿吧。

    “好说好说,也就四天没吃饭而已。”老叟满不在乎的说道,举着葫芦又喝了一口。

    “四天?”应墨宁不敢相信,这老叟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怎么看也不像四天没吃过饭的样子。

    “这不算什么……嗝……我最长的时候是十天没吃,光喝水来着。”老叟再次喝了一口葫芦里的东西,打了一个饱嗝后才满意的放下了葫芦。

    “老人家的身体真是好呀。”应墨宁想,要是自己饿了十天,那估计站都站不起来了。

    “好说好说。”老叟侧着身子斜躺在地上,单手撑起头,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不知老人家是从哪里来的?”应墨宁用木棍搅了一下篝火,使其燃得更旺,她随口一问却未听见回应,以为那老叟不愿意告知,谁想当她抬头看着老叟时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应墨宁终于明白无奈是什么感觉了,这老人家实在有趣,吃得快睡得也快,看来身体确实不错。

    应墨宁为了不饿着肚子睡觉,从包袱里翻出了一点即食的小点心,随便吃了两口垫了肚子,然后回到挡好的草棚里合衣躺下。

    翌日,应墨宁在一阵吵杂声中醒来,她走出草棚,看到昨晚那位老叟正在不远处耍着一套拳法,可谓是拳拳生风,衣袂飘飘,犹如一位道骨仙风的白衣仙君,与昨晚那吃东西邋里邋遢的老叟完全是判若两人。

    最后一招收势完成,老叟来到应墨宁身边,“小姑娘醒啦。”

    “前辈的拳法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深有其意,请恕晚辈眼拙。”应墨宁由衷的赞叹道,她以为这就是位误闯进深山的迷路老人,没想到却是位世外高人,但细想下来也没错,毕竟哪个普通的老人能脸不红气不喘的来到这深山之中呢,所以她也就直接改了称呼,从“老人家”变成了“前辈”。

    “欸,这不算什么,就是活动一下筋骨而已,可以吃早饭了。”老叟对着应墨宁招招手,自己则先行到一口铁锅旁。

    “早饭?”应墨宁又震惊了一次,她跟着老叟来到那口她之前煮蘑菇用的铁锅旁,只见一锅香喷喷的野菜粥正冒着热气。

    “随便弄弄的,勉强填饱肚子。”老叟拿起碗给自己和应墨宁都盛了一碗,“不好意思呀,我起来时看到了你的包袱,从里面番了这些东西出来,想说你起床之后也要吃东西,索性就直接用了,不要介意呀。”

    “怎么会呢,还要前辈为我做早饭,晚辈真是过意不去。”应墨宁看着碗里的粥,一种奇怪的感觉正温暖着她的内心。

    “不客气,你昨晚不也请我吃鸡了嘛,这算是回赠吧。”老叟端着粥碗开始进食,对于谁做早饭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

    “前辈这样说,晚辈真是受之有愧。”愧是愧了,不过应墨宁还是捧着粥碗坐在老叟的对面开始喝。

    那野菜粥的味道让应墨宁再次对眼前这位老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没想到看似有些邋遢的老翁,熬煮出来的粥居然是这般清新爽口,而且这粥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那药味配合着野菜的味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前辈,请问这粥里放的是什么呀,味道如此特别。”应墨宁好奇的问道。

    “哦?没想到你味觉居然这样灵敏。”老叟眼神一亮,盯着应墨宁看了半晌,然后说道:“我放了一点自制的藿香粉在里边,现在天气有些暑热,藿香正好可以解暑开胃。”

    应墨宁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将碗里的粥喝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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