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收留

    该是走累了,他找了一酒肆门前独坐了下来,月色入凉,青暮色的天空缓缓暗淡。

    除却街道四周闪射出的油灯微光,好像也看不见了什么。

    叶宸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说在这牢狱之中关了几十年,倒让他退却了以往的急性子。

    可这也让他自闭了许多,虽说他来自两千年后的世界,如今也算历经了朝代更迭,可几十年过去,身心似乎也早已被这迂腐的时代给同化了,要是能想起什么现代文明谋生,那众然是不可能的。

    除非有人提及,或许会有那么点头绪。

    现在他也算活成了一个时代的烙印,这对他来说注定不是好事儿。

    他将衣袖的袖口紧了紧,随后卷缩在一坨,将脑袋撑在支棱在膝盖上发呆,具体想得什么,他也不知。

    兴许是关傻了。

    半晌后酒肆的门被起了一块板子,随后一盆污水不自觉的从酒肆内泼了出来。

    好巧不巧,这水刚好瀑向了叶宸一,让本就饱受冷风刺骨的叶宸一淋了个透心凉。

    他一个激灵,身体抽搐了一下,随后缓缓的抬起头朝后面回眸。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显然男子并没有任何举动,也并未因此放在心上。

    但被淋了一身,总是要知道原因,下意识的回头只是想看看,就算店家立马关门,他也不会多浪费一步上前打扰,他孤僻惯了,因此转头时也显得有些迟钝。

    那泼水的正是一名女子,泼水时没注意,直到泼完才发现门外蹲坐着一个黑影,于是她朦胧的擦拭了自己的眼睛,随之定睛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木盆随之滚落在了地下。

    “鬼啊……”

    一声尖叫后,女子不禁往后退却绊倒在地。

    叶宸一也随之转过头去,这一头的白发着实让人吓得不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女子这才打着一盏油灯,又惊又奇的捏脚走了出来。

    见男子呆坐在台阶上没有回头,于是略带防范的来到他的身侧,约莫两尺的距离。

    “喂……”

    叶宸一没有回头,可能是想什么太过入神了。

    女子有些头疼,想着方才出来时,应该捎上一根棍子的,这样也方便远距离的接触。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仗着胆子上前用手戳了一下男子,随后谨慎的退却了几步。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缓缓的转头向女子看去,女子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生怕眼前这白发之人突然做出不轨之事,几刹挣扎后,这才瞧出了身前之人的面容。

    叶宸一的容颜此时依旧停留在二十二三的年纪,刚好是项羽自刎乌江那年,也是那日后,他那一头乌发一夜染白。

    “你是人是鬼啊?”女子心中满是疑虑,除了她这一头白发,微弱的灯光也将叶宸一的衬的跟个女子一般,实在是他本就一副男身女相,泛白的脸上,一双死寂无神的丹凤眼略显几分神韵。

    叶宸一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涸发痒,连咳几声后,才沙哑低沉的发声道:“我是……咳咳……”

    “你是男子?”女子一脸震惊,有点不可思议“这天都黑了,为何还不归家,待会巡逻的守卫发现,可就掺了。”

    说完把油灯稍提高了一点,让自己眸子更清楚的看清男子。

    油灯泛黄,折射在女子脸上,也让叶宸一将女子看的一览无余。

    女子五官精致,一双清澈皎洁的眸子汪汪出水,让人很难不多注视几眼,高挺秀气的鼻梁,微微动人的嘴角露处,一颗满合时宜的虎牙略显几丝俏皮,虽说满脸的怯色,但也能看出若是笑起来,一定好看。

    看年纪约莫十七八九,一身粗衣装扮将一脸的灵秀敛住了几分,本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要说多般绝美,那也是说笑。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又问道,“为何这般痴呆,是忘了回家的路了嘛。”

    叶宸一这才缓缓起身,不自觉的朝女子身旁走去。

    “你干嘛,你站住!”

    女子似乎怕他上前做越矩之事,急忙后退。

    叶宸一脑子这才清醒了许多,连忙痴傻的摸着脑袋,不知所措道,“叶幺娣……”

    因想在继续解释,奈何嗓子实在发不出声,自得作罢。

    几十年未曾说话,这器官自然退化了许多,他记得上次与人说话时,还是司马迁幼童时,拼了老些劲儿才给他将那故事讲完,如今这世间转眼已是十数载。再加上这地牢里一关便是半个多月世纪,对如今这陌生的环境,多少有些许恐惧。

    女子轻笑了一下,露出了那皓白的虎牙,“你这名字倒是有趣,哪有男子这般取名字的。”

    要说他以前也有个名字,只是时间久了便忘了,依稀记得的也只有这名字了。

    六七十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叶宸一来说虽是转瞬间,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一生。

    女子因刚才被男子容貌所吸引,孤儿并未做过多打量,方才言语刚完,这才仔细打量起来,见男子只有一只手活动,另一只手空瘪着,“你手怎么了。”

    “没了”言语直接明了,风轻云淡般,似乎对缺了的这只手毫不在意。

    “真是个痴儿。”比起方才的胆怯,女子似乎稳定了许多,“听你言语并非长安人吧,方才问你家住何处,你也未有回答,是否将你送入官衙,待来日查明住处,遣回原籍。”

    叶宸一连忙伸手止住道:“不用,无家!”

    还是当年的戏码,只是这次似乎少了些用意。

    “那……”兴是觉得男子穿着与言行似乎并无撒谎的迹象,心中不忍,“……要不先进我家肆暂住一宿,明日在行离去。”

    兴是不想在于人往来,叶宸一连忙拒绝了下来。“不必,姑娘,你先进去吧,我待会就走了。”

    “眼下已是宵禁的时刻了,你如何走,待会要是被来回巡逻的守卫给抓住,免不了衙门的一顿板子。”

    “姑娘放心,在下有办法。”说着便有礼的伸手请姑娘进去,“叨扰姑娘了!”

    女子神色连忙耸拉了下来,“真是个怪人。”

    说着便准备不管男子,独自进屋去。

    男子也准备转身离去,心想着找个黢黑无人的巷子先蜷缩一晚,等明日天明在想生机。

    恰逢这时,巡逻的差吏恰逢朝不远处走了过来。

    “嘿,此间时辰,为何还不闭门,想造反嘛。”嗓门声直逼这边,着实吓了进屋的女子一跳。

    叶宸一见如此情形,正欲运息飞上屋顶,准备逃去。却被女子一把拉住往酒肆里拽去,男子有些无语,见差吏越走越近,于是也就顺着女子朝屋里走去。

    待进屋后连忙将木板封上,吹灭油灯,用手捂住叶宸一的嘴让他不要出声。

    差吏见此已进屋,也没在多管,只得扬言狠话道:“下次再是遇见此事,定要押你等去官衙说事。”

    等差吏的脚步慢慢走远后,女子才缓缓放开手,“你疯了,你这是准备飞上屋顶,让全城差吏搜捕你?”

    叶宸一不敢说话,面容羞涩,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与同年纪的女子这般亲近的距离,以往自愧杀将的他,如今也成了一只由人摆布的痴子般。

    女子似乎也觉得有些过于靠得太紧了,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嘛。于是也连忙点亮油灯,岔开话题来缓解眼下这怪异的气氛,“你先暂住一宿吧,明日天明你在做打算把,刚才泼了你一身的洗脚水,也算向你赔罪了。”她边说边走,前面正义凌然,后面有些唏嘘,显然心中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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