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初见

    他想拒绝,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想了一番,倒不如顺其自然。

    有人的地方总有江湖,世俗情感那就在所难免。

    这是个好世道!总有想留下来的那份念想。

    叶宸一最终还是留了下来,这也将成为他往后几百年里独一份的职业。

    可若是让他当个伙计,那可真是屈才了。

    毕竟当年坑杀秦军二十万的主力的杀神,如今沦落到在人前卖力吆喝,这属实有点不尽人意。叶宸一有点排斥,倒不是觉得抛头露脸,而是自己不知怎的和人交流,虽说察言观色是他此前一直都会的技能,但随着时间的沉淀,看得多了,也就沉默寡言。

    再加上一只手的缘故,人前显露时,总是那般违和。想要热情却总是哭丧着脸,有客官还专门出钱让他笑一下,他挤了半天,愣是笑不出来,跟谁家都欠他父母似的。

    于是乎长安城很快就传出了些名声,“出钱都难博此人笑,如是能笑十年少”。

    想来这长安人的审美也颇为不错的,因此酒肆生意也比以往好上了许多,左老看在眼里,乐在心中,当真是捡了个宝了。

    左老似乎也没那他当外人,同吃同穿同住,没有一分苛待下人的意思。

    人非木石,岂会无感!

    长安的四季也在日夜的更替中重复。

    春时回寒,夏来避暑,秋临微冷,冬季穿氅。

    一晃日子便是两年。

    ……

    “幺娣,你总说这长安好,可我见长安也没什么好的。”左柳道

    又是一年的深冬,屋外的白雪堆积的宛如一世外之地,街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

    叶宸一与左柳入座在靠窗的案几旁,两人双眼徐徐的看向窗外。

    白雪如霜顺着轩窗渐渐刮进了案几上,点落进温酒杯里。

    平时的这个时段,两人相继都忙的不亦乐乎。如今能这般闲情雅致的坐在一起,想必是近日风雪阻路,酒肆的生意也凄落了几分。

    “都知寒风刺骨,千里冰封,却再不见血与雪交融的寒地热气,道不清人命不过半吊钱的乱世,方才知这长安是多美。尽管他百无聊赖,年年岁岁,可这四季都是那些人不想惊醒的长夜梦!”

    “那些人?”左柳道

    显然叶宸一的话是有感而发,待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多嘴了。面对左柳的质问,他不知道如何答复,沉吟半天后才道:“不知道!”

    “你有病吧?你也不过就比我长几岁,怎就喜欢这般强说愁。”

    两年的相处,显然让她叶宸一有了个了解,他确实不过长自己几岁,可这些奇怪的话他也是她第一次听说,这闷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直接给她整的莫名其妙,这属实让她没搞懂。

    虽说他确实孤傲,冷峻,一副凡尘绝俗的模样,可在怎么,也不可能活的比自己爹的年纪还长吧。

    叶宸一有些无奈,只得干笑一下,随即将酒杯里热气儿还没断的酒一饮而尽。

    “对了,幺娣,还不知道你……”说话时,左柳灵秀的笑脸泛起一抹红晕,想来是纠结了许多。

    可话还没说完,叶宸一突兀的打断了他。

    “来客了!”

    左柳有些不知所云,手攥着腿上捏了捏,显然是对他突然的打断有所不满,刹那后还是羞涩的脸恢复了平静,于是也就连忙起身,向着门口的客官招呼着。“来了,客官,要吃点什么。”

    门口站着的一位青年拉着一位小孩。

    看他穿着很显然是为军爷,龄约二十五六,冠上的布帻经过风吹日晒后显然有些陈旧,一袭戎衣曲裾上下连体,外身的布甲也破烂不堪,有多处刀砍破裂的痕迹,下身束脚的裤头上被洗的陈白,可即便如此还留有一些污渍,脚下的步履也似乎顺带着一些不像泥垢黑坨坨的东西。

    好像是马粪!

    该是骑马时从马场顺带在了脚下,未被积雪擦拭掉。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男子周身整洁和作为一个普通士卒该有的质朴,与以往那些临店的官兵形成极为反差。

    而他身下的稚童约莫十岁左右,头顶两边扎着两个形状相同的丸子头,用红带缠裹着,一双硕大的眼珠四目放光,朝着肆内左右望去,如对没过的新事物颇为好奇。光顾几瞬后,突然想要撒开身旁男子的手朝里面奔去,却被这位兵士用力拽住。

    “去病,莫要乱跑!”声音很小,却也被一旁的叶宸一与左柳听了去。

    男子脸色似乎有些难看,看动作也较为拘谨,以往酒肆里也曾来过无数的军爷,大致都没想他们这般模样,脸上写下的莫名的不安,与叶宸一前两年刚出牢狱时的情形几乎大庭相径。

    左柳本就做着这察言观色的活儿,眼见面前这官爷如此拘谨,想来定是刚来这长安,还未适应下来。

    看着他略带尴尬的模样,左柳也连忙尬笑的打着圆场,“无妨,稚童嘛,总是这般,对什么事物都充满了好奇。”说着一边礼敬的给男子引路安座。

    男子也急忙回礼后,拉着这位名叫“去病”的稚童,跟在了左柳身后而去。

    几人也来到了紧靠窗台的一出案几处,入座后叶宸一望去,略略毕恭的朝他行了礼,男子也下意识的回了一下。

    长安的天气似乎比较冷,不一会儿左柳便端出来炭盆,放在了男子身旁,男子也不好意思道:“不必这么麻烦!”一个劲的想要感谢。

    在这三六九等的封建时代,即便处于盛世,也有诸多不公。

    或许是男子在尘埃里待久了,这突入其来的礼遇让他还没缓过来,以至于神情有些慌张。

    “军爷要吃点什么!”左柳道

    “来两碗汤饼就行。”

    “要酒嘛?”左柳趁机推销到。

    男子尴尬的有些脸红,随即从腰上的钱袋里皱巴巴的掏出那仅有的五文钱来有些不舍道:“我就五文钱,不知能买几碗汤饼。”随即将案几上那模棱放光的铜钱朝左柳的方向推去。

    “这……汤饼都是三文钱一碗,这五文钱也不够啊。”

    毕竟是做生意,该怎样就怎样,她也不藏着掖着,小本买卖。

    男子听后有些尴尬,沉默片刻后干笑道:“那就来一碗汤饼,按照五文钱的量吧。”说完有朝左柳鞠礼,“谢谢啊。”紧接着又捏着一旁的稚童道:“去病,咱们有汤饼吃咯。”言语似乎有些寒酸,想着岔开言语来缓解这窘态。

    左柳将案几上摊开的铜钱收走后,朝着后房走去。

    独剩叶宸一与男子两座四目相望。

    叶宸一似乎听过他喊“去病”这一词汇,像是前世听过,这转眼就是几十载,要想马上记起,似乎有些吃力。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叶宸一突然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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