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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胡记刺青馆

    朝前市廊房胡同二条,五月初四,未正。

    此时的朝前市人流攒动,人山人海。各种酒肆,茶楼,妓馆,客栈鳞次栉比。现在正值未时,晌午已过,可整条胡同热闹依然不减。

    大明东西南北四市,都处在皇城内部。皇城正阳门内的棋盘街为南市,左安门和右安门分东西市。北市位于地安门的钟楼和鼓楼。唯有朝前市位处皇城正阳门外,是大明最繁华的地带。这里地处皇城之外,规矩也相对疏松,汇集全国各地的贸易品。棉麻粮米,丝绸,布匹,瓷器,以及各种工艺品的商铺都在店门前拉起了旗幌,叫卖声此起彼伏。商铺的货车来往交错,各地商贾皆在此处汇集交易。街上骡马嘶鸣,车夫驭车声和各地商人操着本地口音的谈判声交织混杂。

    正阳门前的廊房胡同,廊房二条,廊房三条及周边范围都属朝前市,范围极广,热闹非凡。

    大明朝近几年对海禁管理相对宽松一些,西洋各个使节国每年都有朝圣。爪哇、苏禄、古里、暹罗等国的香料,玛瑙,玉石等在此地汇集出售。各藩国的贸易使团和商人在朝前市也树立起商铺。成为自国使节团朝圣的中转站。海外贸易被明令禁止,一些海外的各使节国和商人就借着朝圣的名义,一年多次来京。在国中运输一些本国特产,称进贡,由皇帝下令回赠,借此在大明换取价值超过十倍乃至百倍的丝绸绢布和瓷器。

    这里居住的商人嗅到了商机,为了迎合生意人的谈判,纷纷建起了茶楼、酒肆和妓馆,正是因为如此,丰富的娱乐生活引来了多数的富家子弟和风流公子,久之,这里也变成了京城名及一时的风化场所。浓墨重彩的脂粉歌妓纷纷探出窗外,用青罗扇轻轻召唤,轻佻的笑声传遍街市和叫卖声混在一起,且一度占据上风。这些歌姬妓女可不会收敛,那种放荡的身姿和污浊不堪的言词才最招男人们喜爱。

    现在高峰时间已过,酒肆茶楼里锦罗华服的贵公子悉数走出,个个面色红艳,浑身散发着酒气和佳肴混杂的特殊气息。酒肆里嘈杂异常,阵阵唱曲之声飘过,丝竹管弦,莺歌燕舞。

    颜冉骑马在廊房二条胡同内缓缓行着,这里马车通行会拥堵。各商铺的货车来来往往,骑马行驶倒是方便了些。此时行人已经没那么多了,道路也稍显宽绰。颜冉的马行驶很慢,颠簸也少了几分。刚才受伤的胸口和脑袋也稍微舒服了些。

    颜冉的眼神在胡同的两旁不断地搜寻着,这是他第二遍走过了,第一次走完一条街也没发现胡记刺青馆在什么地方。

    商铺牌子和旗帜各色各样,看得人有些眼花缭乱。颜冉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恶心,方才那人下手太重,他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

    颜冉下了马,随便找了一个人盘问起来。被询问那人刚从赌坊出来,面带笑容,颜冉觉得这人应该是赢了不少钱。

    “唉,我说您呐,别再这里寻了,这儿地段多值钱啊,谁会把刺青馆开在这儿啊。”那名赌徒乐呵呵的说道。

    颜冉左右环顾,四周皆为商铺,他有些明白了,忙询问刺青馆分布在什么地方,而后又补充说道:“这条胡同的。”

    那名赌徒回身抄手,用胳膊肘一指西方,“街尾处有几家。”说完躬身抱拳,笑着又说道:“官爷,您这是查案呢还是想去纹身,小民带您过去,那几家店都有些偏僻,怕您啊找不到。”那姿势猥琐笨拙,像极了一只老鼠。

    颜冉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此人看起来不是正经人儿,非奸即盗,定是街上无业泼皮。他要求同颜冉同去,明面上是为了给自己带路,其实是想借助颜冉的官威,方便日后勒索敲诈。

    颜冉看着那双鼠目,笑着说道:“不必了。”

    那人听罢,面容不改,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依然堆笑道:“官爷有所不知,这胡记刺青馆的掌柜......”

    颜冉左手握了握刀柄,不紧不慢的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你打听一下,你知道顺天府大牢怎么走吗?”

    那张堆笑的脸一下僵住了。

    颜冉没再多说,一挽缰绳,翻身上马,朝西方驶去。

    胡记刺青馆位于廊房二条胡同尾段,四周都是些杂货铺,铁匠铺。胡记刺青馆招牌很小,不易找到。颜冉迈步进入店内的时候一名老者低头在馆内柜台翻阅着一本账簿。五十多岁,留着一缕漂亮的胡须。那双翻弄账簿的手细长灵活,关节处略显突出,双手布满褶皱,指甲盖的缝隙中布满了各色颜料。老者头也不抬,幽幽的飘出几个字:“里面请。”

    颜冉看了一眼内部陈设,铺子不算大,摆着各式各样的椅子。造型十分奇特,可以满足不同刺青者的姿势需求。椅子旁立着一个烛台,看样子是可以活动的三臂烛台,油灯处有一面铜镜,可以聚光。

    那名老者缓缓合上账簿,抬眼望向颜冉,目光落在那人的乌沙帽上,老者显然有些惊讶,他慌忙撩开外袍,快步绕出柜台。

    “不知大人前来,多有怠慢,还请大人恕罪。”老者说着,示意颜冉上座,自己开始沏茶。

    “小店这里生意不怎么景气,没有伙计,事情都有我一人打理,我叫胡澄,他们都叫我老胡。”

    颜冉转过身来,老胡先是一愣,首先映入老胡眼帘的是颜冉额头上那个大大的鼓胀的包。四目相对的时候,老胡略显尴尬,这才把目光移开,没有再说话。

    颜冉也仔细打量着这个老胡,许久他才开口说话:“是一名锦衣卫诏狱的验尸仵作介绍我过来的。”

    老胡目光一亮,他正纳闷锦衣卫为何前来。听到这句话便开口说道:“哦,是关文梵呐,他还记得我呢。”老胡呵呵的笑着。他明白关文梵应该是介绍客人过来的,他看着颜冉,紧张也消失了几分。

    颜冉不知道那名停尸房的仵作叫什么名字,但是从老者的语气和神态中没感到什么异常,他微笑着点头默认。

    老胡坐了下去,看了看颜冉,双手抚着膝盖,满含笑意的问道:“大人,您是纹身呢还是......”

    颜冉深出一口气,他把来意说了一遍,临摹的纸他没有拿出来,他详细的描述了那个印记的特征。在等老胡的回话。

    老胡啧了一声,微偏了一下脑袋,陷入沉思,许久他才开口说道:“胸口处刺青......”

    “大人,恕我能力不足,这胸口刺青不能代表什么,实在是想不出结果。”

    颜冉缓缓解开囊袋,拿出那张纸,摊开在桌子上,缓缓推向老胡,老胡伸出藏在袖子中的那双沾着颜料的手,他慌忙询问这是何物。

    颜冉道:“实物无法让你查看了,这是我临摹下来的。”

    老胡的手接过那张纸片,两手摊开在眼前,随后便举起那张纸,端看片刻之后,他双手抚了一下胡须,眉宇之间尽是疑惑。

    “印记内容还是无法断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刺的字。”老胡开口说道。

    这丝毫没有引起颜冉的兴趣,他现在有些失望,线索到这里真的要断了。

    老胡接着又问:“刺青面积有多大?”

    “就是临摹下来的那张图案,能看清的也就那么多。”

    胸口纹文字的并不多见,流放的犯人多刺字额头,一般特殊身份的也是刺字耳后或脖颈处。老胡深知其中的蹊跷,他心里反复念叨着胸口,胸口。贴近心脏,可能是象征忠诚之意。忽然他脑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很久之前他也想过同样的问题。一个弹指之间,他心中一凛,往事逐渐浮上心头。他不由得“哦”了一声。身子也坐直了几分。

    “我想起来了。”老胡激动地看着颜冉,胡子都有些颤抖。

    颜冉眉头微抬,他不知道老胡到底想到了什么。

    老胡道:“胸口纹身,老朽见过一次,不,确切的说是两次。让我记起来这件事的是第二次见到这东西的时候。”

    老胡激动地捋了一把胡须,眼神慢慢活泛起来。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之前,那个他第二次见到胸口刺字的时候。

    那是一个雨天,一名男子进入他的刺青馆,那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手拿一柄刀。淅沥沥的雨水滴落一地,茵湿一片。他告诉老胡需要消除一个刺青印记。

    屋外雨下的很大,刺青馆内确是油灯大亮,老胡招呼那名男子坐下,男子话很少,他摘下斗笠和蓑衣,那柄刀始终握在手里。

    老胡看到那名男子解开外袍,露出那身坚实的肌肉轮廓,两块胸肌坚挺浑厚,烛光照射下更显饱满,他甚至有种想摸一把的冲动。随后他注意到那个印记,在胸口处,他很熟悉。便脱口而出:“这个印记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子握刀的手动了一下,老胡尽收眼底,他心口一紧,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拔刀,可是老胡的心却揪成一团。

    老胡故作镇定地说道:“现在是阴雨天气,刺青伤疤范围很广,湿气太重容易感染创伤,不利于伤口恢复,影响效果,不如改日再来......”

    “不,我要加纹一个图案。”男子幽幽的说道。

    老胡顿时明白了男子的意思,他是想在原本的刺青图案上再加上一层,用来掩盖原本的印记。消除多少会留下痕迹,而伪装则不漏声色。

    “他太聪明了。”老胡自言自语的说道。

    颜冉突然起身,看向老胡。他此时有种想抓住老胡领口问个究竟的冲动。突然的动作使得额头的伤隐隐作痛,眼看老胡还没从回忆中走出来,颜冉又缓缓的坐下了。右手抓着椅子的扶手,极力压制那种冲动。

    老胡渐渐从回忆中走出,事情他想了起来,可是细节还是有些模糊。他神情恢复了正常,缓缓地摇了摇头。

    “胡掌柜想到了什么?”颜冉问道,声音平淡。

    门外阳光明媚,太阳偏西,阳光透过刺青馆的门,斜射到老胡身上。老胡躺在光影中,微眯了双眼,缓缓说道:“我见过两次在胸口刺字的,第一次是找老朽消除印记的,第二次那人在原有的刺青上加纹了另一个刺青。”

    颜冉道:“可记得什么字。”

    老胡摇摇头,失望的说道:“时间太久了,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已经记不得了,不过老朽记得给那人加纹的图案,那是一个虎头。”

    “虎头?”颜冉问道,他现在很沮丧,就算知道纹的是一个虎头那又如何,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推断现在得到验证了,胸口刺字的人目前已有三个,杨平杀死了一个,现躺在停尸房,老胡说出两个,凶手是一个团伙无疑。

    老胡喃喃的说道:“不知为何他没有杀掉我......”

    颜冉叹息说道:“或许那时,这个印记根本不算什么。”

    温良躺在营房之中,不知睡了多久,还是马三将他叫醒的。他看了一眼窗外,暗叫不好,日头已经偏西了。他晃了晃脑袋,问马三道:“赵千户在哪查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查到另一个消息,锦衣卫被巡镇抚司停尸房遇袭,尸体印记被毁。”

    温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尸体就这样被人轻易破坏,多少有些戏剧性,他不明白是谁做的,于是他多次核实。

    马三有些惶恐,显然他不知道这件事使总旗反应这么强烈,在马三印象中,温良总是沉着冷静,像今天这种情况很少见。马三跟着温良多年,很少见温良有过这种反应。从征战漠北开始到现在,马三一直跟着温良。指挥总旗掌管五个小旗,他是其中之一,每个小旗下设十人。

    “属下亲眼得见。”马三说道。

    温良的目光变得又有些复杂,他背对着马三,许久没有说话。这个结果还挺让他满意的。只是温良不明白到底是谁做的,为什么会破坏那个印记,到底受谁指使。忽然他目光一凛,他马上意识到不对。马三所说的“属下亲眼得见”似乎有些问题,他所率下属,主要任务就是皇城城防,他怎么会亲眼得见。

    “三儿,你如何得见的?”温良问道,声音无喜无怒,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那名叫马三的小旗没有说话,他有些无可奈何了,自己才刚说一句话,怎么就被他察觉了呢。

    “头儿,我.......”

    “行了。”温良打断了马三的说辞。他看着马三继续说道:“你特意过去看的?你就不会谴人查证吗。”

    “事态紧急,没来得及多想,更何况事情属实的话,我们就安全了。”

    温良目光如炬,直直地看着马三,目光交汇的瞬间,马三突然明白温总旗为什么怒不可遏了。他立刻跪倒在地,解释说道:“头儿,不是我做的。”

    “起来,我相信你。”温良说道。他想到马三的身手很好,考虑到事情动机,马三也是最有嫌疑的人。尽管他说出相信马三的话,可是心底也是忍不住怀疑。

    马三缓缓站起了身,正视温良的双眼,马三的眼神有些复杂,可是温良却找不到一丝畏怯和惶恐。

    “行了,你出去吧。”温良说道。说完他头也不回,更不知马三是如何离去的。

    从皇城被袭,到六部官员被杀,事情一桩接一桩,似乎都和自己有关系。起先无缘无故的袭击皇城,矛头直指自己。现在根据事情发展的节奏,别人不知,可他心里最清楚不过,所有的行动都在避开自己,那个背后主使一直在给他打掩护。想到这里他心里更不确定背后之人是谁了,如果是他起初想到的那位,根本就不可能这般照顾自己的。

    那人确实有些手段,这几件事被掩盖的很好,尤其是尸体印记被毁,旁人根本无从查起。

    温良看着营房的一切,角弓的架子有点歪斜,有一只弓还搭反了,很是碍眼。他缓缓将目光移开弓架,奇怪的是他现在一点情绪都没有了。夕阳透射进来,绯红印满这间营房,床榻半边被透过窗棱的落日余晖照射,像是被切过一般,另一边摆放着叠的整齐的被褥。他看着外面,云霞满天。

    “时候不早了,他应该回来了。”温良心里盘算着。他正在准备和颜冉见面后的说辞。他心事重重,必须要安排好该如何一件件完成。赵千户没有找到是其一,再者他还要会见颜冉。最后他还有一件压心底的事情,那就是准备明日的去向,明日就是端阳节了,他已经和奈雪约好去天坛玩赏。

    温良整了整装备,把那件袖箭紧了紧弦,佩戴整齐,他抽出短刀查看刀刃锋利程度,随即插入腰间。囊袋里笔和黄册都在,他佩戴好绣春刀,装了一些跌打药膏和止血布条。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这次是准备打一场硬仗了。收拾完东西,温良双手轻轻地拍了拍衣袍。他要去轻羽司,见到颜冉了解情况再争取脱身的机会。无论如何他也要争取明日独自行动的机会,他已经下定决心,明日一定要见到奈雪。

    想到奈雪温良心里就有些幸福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法抗拒。他整了整衣领和袖袍,迈步走了出去。

    已是酉初,所有官吏早早完职回家,此时的轻羽司空荡荡的,少有的宁静气氛。大殿下的座椅之上,躺着一名锦衣卫,枣木躺椅的椅背将他的头部高高托起,姿态有些怪异。

    温良踏进门槛的时候有些错愕,他刻意多打量了几眼。目光直直落到颜冉额头上的那个鼓胀的大包,就像突出来的半个鸡蛋,红肿突兀,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笑。

    颜冉神色正常,只不过眼神中多了一丝淡淡的颓然之气。

    温良坐到了颜冉的旁边,不用猜他也知道颜冉是如何负伤的,肯定是被袭击之人打伤的。不过他要装作不知情,慌忙询问是怎么回事。

    “没事,停尸房被人袭击了,是一名锦衣卫。”颜冉表情略显无奈。

    “什么?锦衣卫?”温良诧异的问道,他知道停尸房被袭击了,这是三儿告诉他的,不过他并不知道袭击者是一名锦衣卫。

    “没错,是锦衣卫,尸体胸口上的印记也没了。”温良叹了口气。他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他在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进行,这段时间一直碰壁,完全处于下风。好久没这么被动过了,他心里想着,不知不觉间思绪又回到了那个他人生中最为被动的时刻,黑暗潮湿的牢房,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别人掌控,包括自己的命运。仿佛间他又听到师兄的诵读声“立马横刀向天笑,舞戚不屈踏伤行。”这样的诗句师兄每日都会吟诵,他想起老师说过师兄是最像自己的,这一度让颜冉很嫉妒。

    现在还不是最被动的时候,得打起精神来。颜冉从回忆中走出,他立马想到被动的事情还在后头,那名赵千户,如果他下令结案,他就没有继续的可能了,目前为止这才是最被动的事情。温良去找的赵千户,不知道他有没有办好此事。

    忽然颜冉觉得伤口一疼,接着又是一阵清凉,莫名的很舒服。他睁开双眼,看到温良正在往自己额前的伤口处涂东西。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

    “别动,这是跌打药膏,消炎祛肿的。”温良轻声说道。

    颜冉愣了一下,他嘴角缓缓上扬,笑了起来,他把头又重新靠在椅背之上,身子也放松了下来。

    温良说道:“你笑什么。”

    颜冉没有说话,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继续笑着。温良的手很轻,这让颜冉觉得很享受。

    温良继续说道:“赵千户没找到,尸体也被破坏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笑出来的。”说着温良把那瓶药膏的瓶口塞紧,又装回袋子中。他看着颜冉继续说道:“好了,这药膏很管用,不消半日就会消退。”

    “你也失手了吗?”颜冉笑着问道。

    温良道:“赵千户没有寻到,巡防营那边遇到些困难,没机会进入,不过张百户称赵千户不在巡防营。”

    颜冉说道:“张百户?他拦你做什么?”

    “不清楚,他好像对我有些敌意。”

    颜冉没在说话,他稍稍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还是我去找赵千户说清楚吧,停尸房尸体被破坏,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单单说服他了,我要让他做些什么才行。”

    温良听出了颜冉的意思,他要自己去找赵千户,不过他还是没提自己去干什么,他很想分开行动,只是自己跟着颜冉的话,嫌疑就会更小一点。突然他有个奇怪的想法,他想告诉颜冉实话,自己明天找一名女子去天坛游玩。

    这样的话颜冉有可能会理解自己,大不了只是耽误公事而已。谈情说爱这种事,没人会不理解的,再说对颜冉坦诚一点也好。

    颜冉看出温良的心神不定,他微微抬眼,笑着说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之前答应过一个人明日去天坛。”说完他觉得自己脸颊有点烫,明明就是一件小事,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羞涩。

    颜冉看到温良的神情,不由得笑出了声,他猜想,温良答应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女子,要不然温良也不至于脸红成这样。

    “难得,难得。”颜冉微笑着说道。

    温良极力的压制,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颜冉笑成这样,他不可能猜不出温良的言外之意的。

    “你放心去吧,明日我自己去找赵千户,你跟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不要玩的太晚,我们的时间也很紧迫。”颜冉说完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对温良说道:“这个药膏还需要再涂吗。”

    这些话温良听着不太舒服,有点像他爹爹教育他的口气,很快他面色又转为正常:“你今晚早些歇息,明日起床就好了。”

    温良说完侧身坐在座椅之上,他很好奇锦衣卫中怎么会有颜冉这样书生一般的人,于是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进入锦衣卫的。”

    颜冉侧脸看了一下温良,他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意味深长的说道:“起初加入锦衣卫是想查清一件事情。如果你要是问我是如何获得进来的资格的,那要多亏杨阁老。我本来是一个死囚,杨阁老救下的我,那时平异司正好缺文吏,于是就进来了。”说完静静地看着屋顶。

    温良心中默默念叨的杨阁老,他想知道是哪个杨阁老,朝廷内阁大学士,姓杨的可多了去了。

    “你呢?”颜冉问道。

    “我?”温良笑了一声,也躺在椅背之上:“你我不同,你是科举文士,而我只是一介武夫。十六岁顶替父亲职位,进铁岭卫,多次征北元,手中有人头二十四颗,才赢得得替陛下守卫皇城的资格。”

    “二十四颗人头,身手过人。”

    “军中招式,实用性强一点,比不了江湖中人。”

    “那个杨平,你还有印象吗?”

    “他是天保山庄的总镖头,天保英雄册排名第三。”

    “天保英雄册?”

    “没错,江湖最具权威的高手排行榜。”

    “那榜上有您的大名吗?”颜冉饶有兴致的问道。

    “有,第十七位。”

    “这册子出自天保山庄?”颜冉反问道。

    “没错,每三年会更新一次,今年是第二年,明年开春之日,江湖中又会有一波腥风血雨,天保山庄为避免伤亡和公平的竞争,会斥资在大理举办武林大会。”

    颜冉微微点头,这天保山庄还真有点意思,武林大会的举办,不仅提升山庄的名号,也便于在胜出者当中挑选人才,镖局遍布全国各地,每个江湖派别都会给几分颜面,如此说来,这位山庄的掌门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一阵沉默之后,温良用余光瞥向颜冉,对方在闭目养神。温良也有些放松,他屁股往下挪了挪,学着颜冉的样子靠在椅背之上,右手搭在旁边的桌案之上,那把袖箭抵着桌面,硌的他手臂有些微微发痛,他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于是把胳膊收回,放在腹前,把玩着腰间那把短刀的刀柄。又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问道:“夜沉了,这次准备去哪?”

    “不着急,时候还早,先休息一会吧。亥时记得叫我。”

    温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大堂之内变得安静下来,他甚至能听到颜冉的呼吸声。

    轻羽司大殿的东北角,那个铜制滴漏还在运作,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大堂内有规律的响着,就这样,温良也慢慢闭上双眼,过堂风一阵一阵的吹来,温良觉得这样静谧的环境着实不错。

    这是一个仿制皇城午门前的铜漏,刻度和滴速精准,轻羽司如法炮制,为的就是一个字“准”。

    温良一直在浅睡,确切的说他根本睡不着,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在他脑海中闪过,却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滴水的滴落,殿角铜漏发出一声脆响,温良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铜漏的刻度,亥初已到,于是便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对颜冉说道:“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颜冉伸了个懒腰说道:“去户部。”

    “我去牵马。”温良正了一下右手的袖箭说道。

    “不必,我们步行过去,这次还是蹲守。”

    颜冉说完迈步走出殿门,边走边说道:“户部是他们一直觊觎的对象,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弃。这次还是蹲守,不要打草惊蛇。”

    说完走出了大殿,一路向北,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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