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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会说话的哑巴

    门在一瞬间被撞开,轰然倒地。

    射手们拉满了弓,单膝跪地,将箭头指向院内。几个盾手快速顶了上去,冲到院内,将厚重的盾牌狠狠杵地,射手紧随其后,将弓箭和箭矢指向地面,快速集结在立起的盾墙后面,站定之后又将羽箭指向院子的各处。

    一队提刀的兵士鱼贯而入,占据有利位置之后,便谨慎的挨个搜寻房间。四人一组,两人负责破门,两人负责冲锋。

    大队人马入定之后,温良便开始进入院内,身旁和他一起进来的是这队兵马的指挥,颜冉则站在他们身后。

    院子内一位正在捡拾黄豆的老大娘正坐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之下,满眼透漏出惊慌,她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阵仗。

    一把黄豆散落在地面之上,滚落的到处都是,老妇人嘴巴张着。却没发出任何声响,仿佛已经忘了该怎样喊叫。

    几个负责搜寻的士兵陆续来报,口径十分统一:“未发现贼人。”

    那名指挥有些失望,摆手示意弓箭手放下箭矢,又看了一眼颜冉,等待着收兵信号的下达。

    “是不是搞错了?”那名指挥说道。

    颜冉不做理会。他看向那名惊慌失措的老妇人,缓缓走到她的跟前,蹲坐在地上安慰,试图减轻这次行动对这位老妇带来的惊吓。

    老妇人显然被吓坏了,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嘴里一直重复着两个字:“不是......”

    “不是什么?”颜冉笑着问道。

    “我不是住在这的......”老妇声音有些哽咽,着急的搓着双手。

    “那您住在哪里?”

    “那里。”老妇指了指斜对面的一所房宅说道。

    颜冉看了一眼老妇所指的方向,继续笑着问道:“那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们要种豆,让我帮忙挑一下种子,谁知道......”老妇说到这里指了指院内的士兵们,叹了口沉重的气。

    “那他们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啥时候走的呢?”

    “就清早瞧见一会儿。”

    “那您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吗?”

    “上个月。”

    “他们是干什么的?”

    老妇想了想,摇着头说道:“不知道,都是些生面孔,不过看着都挺好的,这门口经常会招来些要饭的,他们每次都给好多吃的嘞,咋会犯错呢。”

    颜冉笑着安慰道:“他们没犯错,大人抓到一些坏人,要他们去佐证的。”

    “哦。”老妇点了点头,暗自嘀咕了一阵。

    “他们人多吗?”颜冉继续问道。

    “多,好几个呢。”

    “哦,是吗?”颜冉拍了拍老妇人的手,继续说道:“他们都是什么时辰走,什么时辰回来的呢?”

    “走的时候在清早,回来的很晚,有时候啊,一连好几天都不回来。”

    “还记得他们张什么样吗?”

    “当然记得,我之前可是做过媒人的,人的样貌啊,记得可清楚了。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喜欢穿白衣服,有点黑,四方脸,长得还挺高呢,就是他让我来挑这豆的......”

    聊了很久之后,颜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扫视了一下整个院子。然后快速思考了起来。这老妇人显然不是凶手,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租赁此宅的那群人肯定有问题,并且贼人租赁的这个院子也就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再核查一遍整个宅子,能移开的全部移开搜索。”颜冉下令道。

    一群人再次展开了搜索,将整个院子又仔细搜查了一遍。

    太阳逐渐上升,气温也变得让人难以招架。颜冉躲在那棵大树之下,不住地擦拭着汗水。

    “大娘,天气太热,讨口水喝。”颜冉对着老妇人说道。

    “好,好,好。”老妇一边答应着,一边搜寻着院内。

    院子内有一口水井,还没等老妇指向那边,颜冉就走了过去。他抓起水桶,刚要往下丢,便发觉有些不对。颜冉嗤笑一声:“原来如此。”

    温良和那名指挥闻声急忙赶了过去,二人往井内看去,发现这是一口枯井。

    颜冉拍着辘轳说道:“一口枯井配着这么新的辘轳,看来这井里有蹊跷啊。”

    “我下去看看。”温良自告奋勇的说道。

    这口水井不深,顺着辘轳的绳子,温良很快便下到井底。井底有些暗,只有井口一束直射下来的光,温良吹着火折子,向井底四周探去,一时间井底被照的通亮,温良举着火折子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搜寻,很快发现了一个洞口,向东延伸。

    “井底有个洞,不知通向何处。”声音从井底传来,听着有些怪异。

    “别喊。”颜冉小声朝井内说道,接着抓着绳子也溜了下去。

    那名指挥也跟着下到井里,不大的空间内瞬间被填满了。

    洞口有些窄,仅供一人猫腰通行。温良第一个探入洞内,那名指挥走在最后,将颜冉夹在中间。

    洞内些潮湿,充斥着一股新鲜泥土的气息,看来是刚修不久。约莫行了六七十步,前方出现一束直射下来的光,温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临近那束光的时候,温良忽然停住了脚步。伸手示意后面的颜冉停止前进。

    “慢!”温良说道。

    颜冉没注意温良给的手势,直到听到喊声之后才停止。

    “怎么了?”颜冉疑惑地问道。

    温良没有答话,侧身让出了一些空间,示意颜冉往下看。

    洞口是垂直向上的,也是一口枯井。一束光直射井底,照着井底一根根插着的竹签,顶尖被削的尖利,泛着阴毒的光。像是野兽的獠牙,阴森恐怖。

    颜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稍不注意,定会掉入这井底,被竹签扎死。若是贼人稍作掩盖,蒙上一层灰布,那今日定有一人命丧此处了。

    稍作思索,颜冉抬眼看了一眼温良,用眼神示意怎样才能上去。

    温良刚想说话,便被颜冉快速制止,他将食指放在唇间,发出轻微的“嘘”声。

    温良点头表示会意,快速脱去外袍,系在腰间,露出一身轻甲。他将短刀抽出刀鞘,吊在嘴里,紧了紧腕间的袖箭。一个纵身跳入井内,四肢稳稳地吸在井内环形的洞壁之上,一纵一纵的向上攀去。临近洞口之时,他将双脚稍微移了一下,稳定了身形,接着将双手腾空,去解腰间的外袍。

    他将外袍捏在手里,三个呼吸之后,他将外袍丢向井口处,双手攀着井沿,双脚一蹬,翻出井外。

    温良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将叼在嘴里的短刀握在右手里,抬起那只佩戴着袖箭的左手抬起找寻着敌人的位置。许久之后才发现井外空无一人。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内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温良悄悄移步到中堂的门前,侧耳听了一阵,然后才将门缓缓的推开。

    他举起那只佩戴着袖箭的左手,快速跨入房间内。忽然他发现自己的左手边有响动,下意识的跳向右边,将身子面向此处。

    他没有立即扣动扳机,意图抓活的。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对面制造响动的竟是一条恶犬。此时正对着他呲着獠牙,涎水挂在嘴边,垂下半尺有余。

    忽然那条狗开始狂吠,向温良这边扑了过来。

    温良骂了一声娘,抬手便射,连发三箭。

    一只箭矢射中了那条狗的脑门,将其钉死。温良一脚将其踢飞,粗暴的又骂了一声,声音很大。

    他知道,刚才的那一声声的犬吠,暴露了他们的一切行动。

    紧接着他来到井边,将栓着木桶的绳子丢向井底,招呼井底的二人上来。

    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换成了无奈的摇头,温良没有多说什么。他捡起那件外袍,快速穿戴整齐。

    颜冉也没过多询问,他在井底听到那阵狗叫,就已经猜到了大概。他环顾四周,便向门口走去。

    那名指挥跟着颜冉,来到门外,此时他非常疑惑,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情况?”

    “中计了。”颜冉淡淡的回答道。

    “中计?中什么计?”

    “听到那阵狗叫了吗?这就是他们的信号,我们暴露了。”

    颜冉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问道:“能看出来这是哪吗?”

    那名指挥扫视了整条胡同之后,很快边给出了答案:“牛房胡同。”

    “跨度还挺大,整整穿过了一条胡同。”

    “这帮孙子挺狡猾的,还打了个洞,他们是属老鼠的吗?”

    颜冉想起了那个从户部马厩下水道口逃走的盗贼,越发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干的。他看着那口枯井:“那家伙很喜欢走洞嘛。”

    指挥粗暴的又骂了一阵。

    颜冉看向院内:“我们行动太慢了,他们察觉了第一步,我们又在这第二步上耽误了些时间,此时他们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

    “多谢贵司鼎力相助,让您白跑一趟了。”颜冉躬身行礼,诚恳之至。

    “颜主事不必多礼,这是在下份内之事。”那名指挥同样恭敬。

    “告辞!”指挥愤愤的说道,随即扶了扶头盔,握着剑柄,朝着月儿胡同走去。随着他一声令下,散落在月儿胡同的各处兵马迅速集结,浩浩汤汤的向东城兵马司的大营走去。

    院落内,颜冉和温良仍旧沉默不语,似乎在反省这这次行动。其实二人心里都明白,这次行动的失败不怪任何人,是贼人太过狡猾。仔细想来,他们在每一步都留有充足的时间逃走,另外还附加了万全之策。

    “我去搜查一下这两处宅子,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温良终于发话了。

    “没必要再去搜查了,他们能想出计策逃走,就没打算给我们留下什么。”

    温良一阵懊恼,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线索又断了。”温良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未必,我们还有一只鱼饵,希望这次能钓到一条大鱼。”颜冉意味深长的说道。

    临近午时,南居贤坊的承恩寺前聚集着为数不多的乞丐。他们正在喝着寺内提供的免费的粥。

    施粥之人从不说话,这是乞丐们对他的一致印象。他是个哑巴,这是寺内僧人对他的认识。

    他叫慧清,一位来自洛阳的僧人,当然这只是他度牒上写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真的,就像他杀死那名僧人夺来的度牒一样,不为人知。

    他之前可不是一名僧人,也会说话。不过为了掩饰自己,装作一名哑巴貌似来的更容易些。他不会背诵佛经,也不会洛阳话,而此时,对于作为一名哑巴的他,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快到午时了,还没有人来喝粥,确切的说是没有乞丐来喝粥。可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备的是早粥。他苦笑一声,感叹这帮乞丐真是自己找死,明明有饭却还懒得吃。俗话说:“好话难劝该死的鬼。”自己找死,没人能救得了。慧清在心中默念着:饿死你们这帮混蛋,活该一辈子行乞。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有人见过乞丐讨饭的,却没有人见过乞丐讨早饭的,原因很简单,他们起不了早。但凡他们能早起一会儿,也不至于要饭。

    望着为数不多的几名乞丐,他心中有些无奈,这对于他来说很致命。慧清所有的消息来源全部源自于这些乞丐,包括一些消息的送出也是如此。可是此时却一无所获,也就意味着每个清晨他都是在浪费的,那些白白流走的时间让他感到惋惜,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一名乞丐笑着朝这边走来,蓬头垢面,一身残破的衣物满是疮孔,却漏出白皙的皮肤。乞丐缓步上前,伸着那只破旧的瓷碗,用长短不一的一双筷子轻轻敲击了碗底两下,傻傻的笑着讨要粥水。

    慧清心领神会,他接过那个残缺的瓷碗,右手麻利的扣去碗底粘着的纸片,不动声色的打了一勺粥,将碗重新递给那名乞丐。同时又悄无声息的将那个纸条藏于袖间。

    那名乞丐谢过慧清之后,端着那碗粥坐到一旁大口喝了起来。

    排队之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一桶粥就见了底。

    慧清微笑着看向众人,指了指空空的粥桶,又指了指寺内。双手合十行了佛礼。示意粥没了,自己再去寺内取。

    众乞丐也都点头回礼。

    慧清转身朝寺内的柴房走去,他故意将大门敞开,熟练地坐到灶前,添了一把柴火,又将火纸吹燃,塞近灶内,煮了一锅新粥。

    然后他悄悄的将那张藏于袖内的纸条掏出,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一行字让他眉头微皱。

    “月牙胡同宅邸暴露,官兵正在搜查。”

    慧清看过,将纸条填入灶内,看着它燃烧殆尽,又取出一根正在燃烧的小木棍,噗的一声吹息了火苗,又将红红的木棍一头插入灶灰之内,等拔出来时,已然成了一只笔。

    他又扯过一张用来引火的黄纸,不动声色的写下一行小字:“断水助木。”写完之后又将木棍塞近灶内,将纸条对折几次之后,藏在了袖筒内。

    接着他又起身,用一把大勺搅了搅锅内的新米。盖上锅盖之后,抱起一桶之前熬好的粥,朝寺庙外走去。

    他继续发着粥水,微笑着看着众人。

    那名先前在碗底藏纸条的乞丐见到慧清从寺内出来之后,默默地又排起了队,不时的朝前方踮脚望去,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等轮到他之后,慧清停了一下,将外袍的袖子轻轻一甩,接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之后才接过那人的破旧瓷碗,盛了满满一勺粥。

    那名乞丐此时也微笑着双手伸过,右手抠着碗,左手拖着碗底,稳稳地接过那碗粥以及夹在碗底的那张纸条,满足的朝一旁走去,大口大口地喝着粥。

    日头渐渐偏移,人也越来越少。慧清已记不清煮了多少桶粥了,今日的消息似乎有些多,他已经接收过四张纸条了,也传递出去三张。不知还有没有消息了。他看着所剩无几的粥水,又望了一眼寺门处,空旷的场地显得他有些孤零。他心里想着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他拿起一个砂碗,给自己盛了一些粥,默默地喝了起来,一口之后,他眉头微皱,今日的粥熬得不好,水放的有些多了。不过也没关系,天这么热,多饮一些水也是好的。

    喝完一碗粥之后,他默默收起了摊子,将粥桶搬入柴房之内。几名小僧见到之后,熟练的帮他把桌子收起,也搬入到寺内去了。

    慧清独自往来于院内水井与柴房之间,打水洗桶和刷锅,这几乎成了他的日常。忙完这些,慧清会去大殿的佛像前打坐,又或者去藏书阁看经书。正是由于这些,寺内所有的僧人都对他尊崇有加,称其为大慈悲之人。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在佛祖的像前打坐,他也会感觉到一丝羞愧。自己竟在世间最圣洁清净之地玩弄诘谲之术。不过这种羞愧感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刺激感,普度众生的佛竟然拿自己没有一丝办法。

    像自己这种人,即使是真佛显灵,也难以除去自己的孽帐吧。

    安静的罗汉殿内,没有任何声响,就连诵经声也变得很轻。罗汉殿内一向很少有人前来诵经,但慧清偏偏钟爱这个地方。

    此时,慧清正在打坐,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木鱼,很有节奏。忽然,慧清停止了敲击,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这让他有些慌张。他立刻从蒲团上弹了起来,速度很快。仅一个弹指的功夫,他便恢复了平静,故作镇定的向外走去。

    缓步来到柴房,抓起一个空的米袋,朝寺外走去,众僧人见状,皆认为他这是去买米。

    他快步出了寺庙,来到一个宽大的十字路口处。慧清这才显得有些慌张,焦急的四下张望,找寻着什么。

    刚才在打坐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有一处情报不对。

    那张纸条上给的内容是暗杀房子敬的杀手没有回来。

    慧清本能的想到暗杀者已经死了,但是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若是那帮人在此事上动些手脚,这帮蠢材非上钩不可。更要命的是自己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如果要阻止这件事情,他需要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一个乞丐,然后迅速将此消息传递给思诚坊的鲁琰,可按照另一处情报来看,思诚坊的月牙胡同已经暴露,此时那个叫鲁琰的人不知道藏在何处。

    另一方面,他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拿此事做文章。案发现场最近的地址是刑部,他们会将那名杀手从刑部押回锦衣卫,杀手是死是活在这个时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太了解那个人的作风了,他肯定会那么干的。他们会一口咬定杀手没有死,而自己这一方面则不敢贸然行事,虽然不希望他还活着,但是不敢赌,只能沿路设伏,确保万无一失,这样只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慧清猜测行车路线会在长安街,那里人流密集,方便设伏,时间大概会在午时。他抬头望了一眼日头,已经快到时辰了,他闭上双眼,无奈的呼出一口气,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案发地在刑部,城西阜财坊。到达那里需要向南一直行进,沿崇文门里街拐入长安街,这几乎绕过大半个皇城,最快的马也赶不及。只能祈祷那个叫鲁琰的家伙能放聪明点,尽早明白这个圈套。

    慧清缓缓睁开双眼,他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朝十字路口的东边走去,步履稳健,不慌不忙。他已经放弃去传递信息,不再纠结此事。

    他径直来到街角的粮铺,灌了满满一口袋的大米,抱在胸前,朝寺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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