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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翻脸

    近日的灰都风平浪静,黑水总部内无人加班通勤,成天泡在办公室里不出门的人只剩戴维一个。同事们猜测是独生子失踪带来的焦虑敦促着他监督警署加快办案速度,再加上流感病毒造成的酸乏无力,可谓雪上加霜。

    对现在的他而言,空旷的办公室或许是仅有的静心宝地。

    阿格莱森的位置虽然不可查,但他并没有灰心丧气。相反,他喝着热咖啡,打起十万分精神检索灰都的外资公司档案,试图找出被错过的关键信息。

    根据斐莱同学的供词,外资的演艺公司悉数排查,确认洗清嫌疑,他的工作压力因此减轻了三分之一。余下的经纪人公司、模特公司的所有资料,都由他独自整理。四百家、五百家甚至是六百家公司的电子档案,涉及注资人、大股东和成立时间的一切信息,在一只鼠标、一张键盘、一台屏幕、一双眼睛构成的审查小组里排除又刷新,经过五个昼夜的颠倒,终于筛选出几家嫌疑最大的公司。

    这些公司的底细戴维也清楚,全是资金流动较大的空壳公司,用来帮团伙洗钱、转移资产,黑水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怎么进行深究。要说这些人有本事顶风作案,戴维是第一个不信的。他们即便真长了能耐,也长不出那颗行事的狗胆。

    难道要请示谢尔德,要求谢尔德派人逮捕这些皮包公司的幕后老总,严加拷打讯问?

    在手机的振动提示里,戴维握着鼠标,把光标挪到关闭的按钮上。他是要放弃了无结果的筛查,应付前妻的催命电话了。

    不,他没有关闭档案库,而是改变了检索的关键词,先从合法的外资公司入手,再遴选其中受格威兰人注资的那部分,最后选定由格威兰股东把持的几十家,核查这些股东的背景与人际关系,排除掉榜上有名的格威兰富豪及其亲属与收养的继承人和私生子女,可算是看出端倪。

    几位既非生于贵胄之家,亦未担任过王庭职务、未涉及过上层交际圈的隐形富豪成功入选嫌疑人名单。戴维略加思索,把这些人的资料打包发给可信的同僚,嘱咐他们快些查明这些人旗下的不动产,然后向上级报告,申明自己的观点,等待指令。

    可他等来的是没有明说的拒绝:

    “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就无稽之谈,先发拘捕令,再邀他们到黑水做做客,问清楚他们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再核实一番,有问题继续查,没问题道个歉,例行公事嘛,他们会理解的。”

    “准许。”

    平静了没几天的黑水又一次忙碌起来。几位隐形富豪先后被送入黑水地下的审讯室,面对探员们准备好的质疑,证明他们的资产来源没有问题。

    他们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冷静又不耐烦地回复探员们的疑问清淡,称得上是对答如流。而他们的答案则出奇地一致——

    他们中的一半都有个断子绝孙的远房亲戚,一不小心就继承到了亿万家财。他们中的另一半则是好运连连,要么买中一支无人看好的垃圾股,在股价飞涨后理性地抛出,完美地逃过潜伏的股灾;要么在家里遭灾后买彩票,幸运地在免税期中了一等奖,做到了字面意义上的一夜暴富;要么在寻宝探险时挖出了珍贵的古董,随随便便就拍出了数亿威尔的高价,名利双收。

    戴维整理完他们的口供,在同事们的簇拥中举手告饶:

    “亲戚是死绝的,股票是捡漏的,彩票是合法的,古董是卖出国的,这是把咱们当税务局呢。来来来,多来几个人,他们的跟班、哦,秘书和律师不是在休息厅守着吗?走,把那些最善于狡辩的秘书和律师请到隔壁间,用同样的问题多请教一遍,再核对核对细节,要他们好好解释清楚。”

    负责审问的探员们疑惑地对望几眼,推出一位帮戴维带过盒饭的人传达他们的忧虑:

    “赫斯廷先生,没有审问其他人的指示吧?”

    “有啊,既然谢尔德说了准许,那就是审问谁都行喽,快些去吧,机会难得啊。哦,我也是太久没上过阵了,刚巧生了小病,也跟你们去活动活动,出些汗好痊愈。”

    有了戴维的承诺,大家放心地走到休息厅去,邀请那些等候雇主的秘书或律师到审讯室一叙,

    他们无不是强烈抗议,更有甚者掏出了手机,但探员可不管他们情不情愿,直接把他们押进电梯直达地下,开始新一轮的问讯。

    在一间审讯室里,文质彬彬的律师摘掉没有度数的眼镜,向擦着鼻涕的戴维发出申诉,声称拘捕令里没有处置雇主以外的人员的内容,要求探员们谨遵法纪与查案章程,莫要节外生枝,得不偿失。

    戴维没有搭理同事的疑惑,仅是把裹着鼻涕的纸巾捏成团,揉着头颅两侧,拖着浓重的鼻音反问了一句:

    “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在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钱是谁的,房产是谁的,那家模特经纪公司是谁的,说清楚吧。”

    “那些资金和产业都在王庭登记过,是注册在案的合法资产,你们完全可以找相关部门核对,何必在我这里耗费时间呢?”

    “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回答过了,相信我的雇主也给出过相近的答案。我重申一遍,你们无权审问我,你们的拘捕令里没有…”

    “回答我的问题。”

    律师的视线好似钓鱼竿,在两位探员间来回挑拨,最终停留在戴维的脸庞:

    “你慌了?你们根本没有获得许可,根本无权提审我吧?我劝你们好自为之,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戴维一只手压住同事的肩,一只手又拿了张纸巾擦起鼻涕:

    “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求查看你们的拘捕令或是上级领导的直接指——”

    戴维拿起写口供用的钢笔,拔掉笔帽,将钢笔当作飞镖,在同事反应过来之前将钢笔甩入律师的嘴里。

    他竖起指头嘘声,走到律师身前,等律师从嘴里拔掉染血的钢笔后,拧断了律师的手指,用笔帽盖住笔尖,然后掏出放在口袋里的鼻涕纸,往律师的嘴里一塞,再掐住律师的颌关节,用钢笔捅着纸团,把两样东西一并送入律师的胃里,说:

    “回答我的问题。”

    律师掐着喉咙,用手指抠起舌根,试图呕吐出会要了他小命的异物。但他的行为让戴维很不满,于是戴维不顾同事的劝阻,抓着律师的头发揪起他,在他尖叫的时候把他拽到桌旁,将他的上颌对着桌沿狠狠磕下,砸光了他的上颌牙,说:

    “回答我的问题。”

    疼痛到一定程度后,肾上腺素会帮助身体压制痛苦,好让受伤的人把握生机,及时逃生。

    律师扶着桌子,用求饶的目光看向另一位探员。果然,那名探员不能再念及同僚情谊,立刻按响告警铃,通知所有人情况有变,立刻到他们所在的审讯室来。

    戴维并不在意同事的警告,而是俯身半蹲在律师身边,最后一次说:

    “从找钥匙到开门再到制服我,需要一分钟时间。在这一分钟内,如果你选择沉默,或者回答得不那么清楚,我会抓着你的嘴,把你的头从脖子上扯下来,明白了吗?”

    律师惊恐地扑向前方,却被戴维从后抓住。他只能用嘴咬住戴维的指头,可他的上颌牙已经掉了个精光,咬来咬去也只是含吐,除了弄疼牙床外起不到任何用处。

    “钱是哪来的?”

    “别…人给…的…”

    戴维的同事正要冲过来拉开他,可他锁紧了律师的脖子,逼迫同事退到门口,继续问:

    “谁给的?”

    “王…庭的…人。”

    “王庭的谁?”

    “王庭的人…王庭的人…”

    “谁?”说话间,审讯室的门已经被打开,戴维立刻加大臂力,把律师的嘴角掰开一百八十度,撕裂了律师的脸,即将折断脆弱的颈椎,“最后的机会了,想清楚。”

    直面死亡的恐惧,代价是大小便失禁,以及一个破开喉咙的名词,含糊又清晰。当听到那个人的尊称后,冲进屋里的探员步步后退,仿佛听到的不是人名,而是鬼魂的索命咒语。

    戴维放开律师,把自己的手腕并在一起,示意同僚们为他戴上手铐。无论他走向谁,谁都会后退着躲开,逗得他哈哈大笑。直至谢尔德乘电梯赶来,众人才将他拘捕,接着把昏死的律师送进医务室里。

    三分钟后,戴维看着手腕上的镣铐,坐在送别部长的办公室内与谢尔德对视。这间房里还是只有一张紫檀木桌,不过多了些金贵的文具。从品牌上看,它们应该是上层人士的赠礼,否则谢尔德至少要透支十几年的工资才能买得起这些质量不如垃圾的手作奢侈品。

    谢尔德绕着他打量了一圈,踱步到桌后,一屁股墩在桌子后的那把靠背椅上,把牙齿咬得咔嚓咔嚓,像是齿轮在碰撞:

    “戴维,你的脑子犯了什么毛病?你的大脑皮层是不是抽了筋,把你的脑白质都挤成奶酪馅饼了?”

    “没啊,我好着呢,”戴维盯着手上的镣铐,摇出了愉快的节奏,“谢尔德,你看,如果我们遵循法律规定的流程,花费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用扯皮的方式去调查案情,还不如逮个小角色揍一顿有压力。”

    “你殴打的是格威兰的合法公民,且是位有律师执照的职业律师,和那些在大街上杀人的大头兵、在下水道里抛尸的流氓是一个概念吗?”

    “没区别,哦不,他还不如咱们的英勇战士呢,连一顿揍都撑不住。唉,要是当时那几个当兵的跟他一般不耐揍,你应该能挖出更多军方的猛料吧?”

    谢尔德摸着油光锃亮的头皮,如同看傻子般看着他:

    “戴维,你知道什么叫程序正义吗?”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假如我遵照你的指示,牢记法律提倡的程序正义的原则,就是把他们轮流押在审讯室一年都问不出个结果。你看,跟款待那些大头兵一样用拳头劝说他们,比磨时间要强太多了。”

    “戴维,你这两年的压力是有些大。我理解你,离婚了没了房子存款,熬到前妻再婚不用交抚养费了,儿子又被人绑走,督办的案件还迟迟得不到进展,换谁挑起你的重担都要压弯了脊梁。

    这样吧,你先休个假,带薪休假,你儿子的案件你就别操心了,我亲自去警察总署走一趟,让他们拿出最敬业的态度,就是把灰都的天翻过来也要帮你把儿子找到。”

    戴维的注意力依旧在镣铐上。不锈钢制品的冷光映在他眼里,反射出迷人的色泽,照着他的嘴唇说出不着边的话:

    “暴力永远是最高效的手段啊。”

    谢尔德的脸色镣铐反映的目光更冰凉:

    “你问清楚了?你问明白了?”

    “嗯,大家都听见了,不过我想即使你鞠躬请教,他们也会说没听到吧?”

    “你打算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

    戴维把胳膊砸在桌上,学着谢尔德早先的表情,笑得可亲可憎:

    “你说呢?你拉我入伙时都说了哪些慷慨激昂的词汇,需要我帮你复述一遍吗?”

    “戴维,你该提前退休了。你的退休金,黑水会按照部长的级别发送,回老家休养吧,对你对我对他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谢尔德,别拿他压我,他不配。”

    “他不配,那还有谁配?戴维,时刻保有尊重之心,而且他是怎样的看好你,你却辜负了他的信任,论不配,也是你不配。”

    “你说不配就不配吧,我无所谓。但我倒是好奇啊,谢尔德,你口头说着尊敬尊重,你心里是在敬重他的人,还是他送给你的地位呢?”

    “戴维,疯也疯够了。我以前辈的身份郑重地劝你一句,回老家待着冷静冷静,有些问题,你陷进去的时候想不通,等你走出去了,就是豁然开朗。

    这样对谁都好,别害得大家替你承担责任。”

    “谢尔德,我也以后辈的身份善意地提醒提醒你啊,我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怎么恶心你怎么整蛊你怎么来,是吧?”

    谢尔德拍案而起,双目射出火光:

    “你…”

    “你一把文德尔先生踢给我照应,我就跟他摊牌了,我保证拼尽全力帮他找人。他还真是个好孩子哦,答应依我的吩咐行事,跳屎坑都不带犹豫的哦?

    这不,我特意嘱咐露丝,一定一定要把文德尔先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最好是漂亮到跟那种交际花似的,那样就没人认得出来他是谁,然后啊,我就能把他送去跟无名氏的人碰一碰,摩擦出火花。

    谢尔德,不是我笑话你,可你在这个位置坐了太久,头脑都老化了,就急着甩烫手山芋,人家的底细还没查清就敢往我手上扔啊?

    嘿,你看看,我这么一筹划,他肯定要跟无名氏来个亲密接触。而我也没有隐瞒啊,我把计划都告诉他了,但为了找到那个失踪的留学生,他欣然同意了,没有半分迟疑啊,谢尔德,他虽然没有经验,但我感觉,他比你更像是从黑水训练营里走出来的老人,至少他还有当个小傻瓜的勇气,痛快地失去踪影啦。”

    “几天了?”谢尔德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桌对面拉过来摔在地上,用膝盖压住他的后颈,发了狂一般怒吼,“几天了几天了?我问你有几天了?!”

    哪怕被压在膝盖下,戴维还是嬉笑着,不咳嗽一声:

    “慌什么?你慌什么?你别忙着问我,先解开我的疑惑——

    到底是无名氏本人喜好美丽的少年郎,还是无名氏的保护者钟爱这一口?”

    “我干你妈!戴维,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的漏子?你他妈的,你是跑腿跑傻了,把脑浆从毛孔里跑出去了?你是、你是他妈的一条风干鱼啊?你脱水了是吧?你想拉着我死,我陪你死,我陪你去死,我给你道歉,我跪下来以死谢罪,但你弄得这是什么花把势啊?

    你不怕陛下殿下陪你送死?你不怕灰都的民众陪你冤死?你不怕你的父母、你的儿子因你枉死?

    你告诉我,是刚刚才发生的事对吧?迟一些也没什么!你跟我讲清楚,我马上想办法找人去活动,都还来得及啊!”

    “临了自乱阵脚,”戴维拿脑袋敲了敲地板,开心地压扁了一侧的脸,高高兴兴地唏嘘起来,“我儿子在你手上我都懒得搭理,你说的这些人关我屁事?”

    “不为他们考虑,也为你自己考虑吧!你是始作俑者!你是明知故犯!你是你是你是罪魁祸首!你罪加一等,使者来了,等他来了,你以为你轻松得了?他不会宰了你,他没有我们这么善心!他会把你扔进滚筒里,用离心力甩匀你的脑浆,甩得你口鼻喷血,再把你弄活过来,搬到医学院作无麻醉解剖!你不会死,你不会轻易地死,你会被种满蘑菇灌满细菌,你会尝遍无人能想象的痛苦,你会后悔在出生前跑过了你的几亿兄弟,你会恨不得现在跟我坦白,然后吊在路灯上自尽!”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使者怎么生气我又猜不到,到时候随他开心啦,”戴维往上一拱,把谢尔德顶翻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吧,和无名氏搭线的是谁啊?是你还是我们的领导、领导我们走向胜利的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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