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妆独倚楼，疏影轻掩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唐庄的寿宴不知不觉中临近尾声。各位来客纷纷告辞，或是独自归去，或是联袂而行。赵之遥则随唐之静站在门口恭送他们离去。
“许门主慢走，晚辈送一送吧。”赵之遥躬身上前几步，对云鲲派的掌门许泽鑫行礼道。而许泽鑫则抬了抬手：“呵呵，不用了。唐公子年少有为，乃是逸群之才，就不用送我这枯木朽株了。告辞。”
闻言赵之遥和唐之静深深鞠躬，送别老者，对于紧随其后的肖翔和郭鹏，就只行了同辈礼。
“唐姑娘，以后我一定还会再来的，咱们有缘再见呀！”郭鹏有些恋恋不舍。而唐之静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在前面的肖翔则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一脸嫌恶地拉住了郭鹏，想要赶紧把他拉走，省的再给自家门派丢脸。
于是二人目送着他们离开，还听到了郭鹏的哀嚎，以及肖翔的训斥声……
等这些声音渐渐消失后，唐之静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应该算是结束了吧？”
“算算人数的话，应该快了。”
赵之遥话音刚落，身后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肩膀上，来人正是冯玉山。只见他咧嘴一笑，把脸凑近了赵之遥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个约定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额……”赵之遥很是无奈，心里想着“真是想躲的躲不过，想逃的逃不掉”。
于是他犹豫了片刻道：“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这还能怎么办？”冯玉山闻言瞪大了眼睛，身子后仰两手一摊，“你不会想要赖账吧？咱们当初可是定好了的：你赢了，冯莹莹给你；我赢了，唐之静给我！这说好了的事……”
“等等等等！”赵之遥越听越不对劲，而且这冯玉山嗓门还越说越大，这架势简直是要捅破了天！于是他赶忙摆手，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什么叫“冯莹莹给你”和“唐之静给我”？这是哪门子的说法，简直是无理取闹啊！
所以赵之遥趁着冯玉山话没说完，赶紧打断了他：“这事要定不急这一时，改天吧！改天！”
“改天？那怎么能行？！我妹子你不是不知道，空守闺房都多少年了？！所以你今天就得给个准话！”
赵之遥顿时感觉一阵头大，偏偏对方还是客人，自己不能置之不理……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唐之静，发现她除了微笑，神情毫无波澜。
就在赵之遥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大厅内走出一人帮他解了围：“好了，玉山。唐公子都说了会给你一个答复的，何必这么着急呢？”
正是冯家家主。
赵之遥赶紧向其行礼，以表感激。而冯玉山见状也知道自己的盘算这次是落空了，只好叹了口气：“行吧，那就依家主所言，再等等你好了。唉……”
“冯家主慢走。”
“嗯。”
等二人走远了，赵之遥还隐约听见冯玉山发的牢骚“这人忒不爽快……”，他也只好无奈笑一笑。不过赵之遥对于冯玉山，倒也算不上什么讨厌，只是觉得有些过于豪爽了。
并且他心里觉得，冯玉山这个人多半是非常有前途的。光从冯家家主只带了他一个人，而别的家主或门主都带了两位弟子，就看得出来冯家对他是有多么重视了。
“不过我这个妹妹还真是招人喜欢啊……”赵之遥转念一想，有些疲惫地看向了唐之静。
一片丹青画出难，镜掩尤觉笑生风。
他暗暗苦笑，恐怕自己的妹妹今后还会吸引更多的青年俊杰疯狂追求吧……
还没来得及多想，唐庄等人就走了出来。赵之遥立刻收敛了疲态：“父亲，母亲，叔父，孟掌门，晋叔。”
众人笑着点了点头。赵之遥抬起头来，只觉得孟尝功对自己笑得别有深意，既有欣赏，又有一些别的意思。
但接下来唐庄只是看向夜空，似乎在寻找月亮，判断时辰。而唐季梁则适时开口道：“我有些不胜酒力，先告辞了。之静，扶我回去吧。”
唐之静当即当应，向众人告辞后扶着唐季梁离开了。而后严钰琳也开口道：“你们先聊，我回去煮碗醒酒汤。”于是她也离开了。
此时唐庄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了赵之遥，开口道：“之唯，陪我们走一走吧。”
赵之遥心中了然：“是。”
月上中天，银辉满地，山道上树枝的影子轻轻晃动，四周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四个人慢悠悠地逛着，正是唐庄、晋言、孟尝功和赵之遥。
“唐公子今日在比武大典上，可谓是盖压群雄，后生可畏啊。”孟尝功笑了笑道。
“不敢，孟掌门过誉了。晚辈不过侥幸胜过一招半式罢了。”
“呵呵……胜过一招半式也是胜啊。而且想要胜过冯玉山，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他可是冯家的最大底牌。我听传闻说，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冯家前任家主的手上秘密训练，几乎没有外出。今日得见果然枪法进步极大，所以我想秘密训练的传闻多半假不了。
“而唐公子遇见这样的对手，不但没有任何怯场，反而能够扬长避短，进退有序，抓住弱点迅猛攻击。老实说，这样的对策若没有一定的武学造诣，想要在比武台上想到并运用出来，依我看是不可能的。”
“……”
“我很看好你啊，唐公子。”孟尝功笑着拍了拍赵之遥的肩膀，“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收你为徒，传授我天鹏派的绝学，你看如何？”
赵之遥愣住了，他呆立在原地，还是唐庄拍了拍他的另一个肩膀，他才缓了过来，继续向前。
“孟掌门已经向我问过了，我没有答应。而且这是你的大事，我也不想擅作主张，代你决定。所以之唯啊，你好好想想，不用急着回答。”
想着唐庄和孟尝功的话，赵之遥陷入了犹豫。
这的确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
从他个人层面上来说，赵之遥心里是比较愿意的，但也有所担忧。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千里，赵之遥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有没有雄伟高耸的山峰？有没有波涛汹涌的江河？有没有玄奇瑰丽的秘境？有没有如梦似幻的美景？他都想见识见识。
但他的情况又有一些特殊。那张藏在暗处的蛛网，是否就在等着自己离开唐家堡呢？坠崖的遭遇，唐萱的死，都让赵之遥非常清楚：虽然在万人看来活得风光无限，但是暗处始终有着一把藏匿着的尖刀，随时准备刺向自己。
兴许孟尝功若是得知，赵之遥一个多月前还是一名失忆的伤员，而一个多月后就能击败冯玉山这样得到家族重托的弟子的话，会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吧？但实际上只有赵之遥自己明白，是那些甩也甩不开逃也逃不掉的噩梦，不断地催促着他磨砺着武艺。所谓的扬长避短，进退有序？赵之遥其实早就在梦里演练过了无数次，但仍被无数次地斩杀……
而从家族层面上来讲，赵之遥就更犹豫了。他不是傻子，他很明白各个门派或家族之间的关系。这些是还他从唐庄和晋言闲暇时的聊天中听来的。他们对自己毫不避讳，说明就是有意的栽培。所以赵之遥知道，孟尝功的邀请绝不单单是对自己一个人的邀请。
因为他是唐家的二公子，是唐家堡顺理成章的继承人。虽然说这个有点早，但这一点恰恰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代表着赵之遥此刻的决定，就牵连了唐家堡未来的形势。他愿意拜孟尝功为师，那么天鹏派在赵之遥上位以后就是唐家的师门，是与唐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当然，若是赵之遥拒绝了孟尝功的好意，对他自己来说也没什么，凭借唐家的底蕴他一样可以练成自己父亲那样的高手。但是这就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遇，一个可以让唐家在未来有所依靠的机遇。孟尝功代表着什么？是天鹏派。而天鹏派又代表着什么？是它背后的派系，以及愈演愈烈的形势。
齐川以北，八家对立。各个门派与家族之间早就结下了难解难分的新仇旧怨，天底下最好的账房先生也算不清这八家之间的账。很早之前，齐川之所以叫齐川，就是因为当时有个显赫的大家族——齐家。而百年过后呢？原来的齐家早已不见，新生的家族多如牛毛。
所以如果唐家因此可以和天鹏派交好甚至联合的话，那么假如未来发生什么，就有了互相依靠的盟友。虽然唐庄说他没有答应，但是赵之遥想，如果父亲真的不同意，又何必拉上自己走这一趟呢？于是，他越思考就越是心动……
最终，赵之遥心中下定了决心，他问道：“恕晚辈冒味地问一句，若是我加入了贵派，孟掌门可以教我什么呢？”
“呵呵，一句话，应有尽有！除此之外，天鹏派二十一路腿法，搭配的四十二式剑法，向公子敞开大门！”孟尝功回答时，颇为自傲。
赵之遥沉吟片刻，继续开口道：“敢问掌门，白天比武大典上少年英杰如此之多，为何单单看上了我呢？晚辈虽有自信可以名列前茅，但自认为还不足以掌门如此厚待。”
这一次孟尝功也思考了片刻，他回答道：“要说为什么，其实原因有二。其一是我看出了你的潜质。唐公子身手矫健，辗转腾挪之间，说句不害臊的话，这与我天鹏派的身法不谋而合：‘腾若飞鹏，转如在天’。所以我起了惜才之心，也觉得冥冥之中，公子应该与我派十分有缘。
“至于第二个原因，还得说起冯玉山。先前大典结束后，我与冯家家主偶然间谈起了公子，而冯玉山恰好在一旁。他说，他也是占了兵器的便宜，但若你能学会天鹏派的绝技，那么那场比试，他不出三招必然落败；若你能再学会云鲲派的绝技，那么只需一招他便会输得心服口服……
“所以我想，公子卓尔不群，若只精通唐家所有武艺，虽也足以，但却始终不得窥见武道巅峰的风景。我虽不才，折腾了大半辈子也只学会了天鹏派的功夫，但在公子身上我却看到了希望，所以愿助公子登临巅峰！这也是我的心愿……”
说到这里，孟尝功深深一拜。赵之遥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行此大礼，赶忙和唐庄晋言一起，扶住了孟尝功。
“孟掌门何至于此？掌门所谓的武道巅峰，我亦心驰神往。既然掌门如此看重于我，晚辈自是愿意承此重任，不负所托！”
孟尝功缓缓抬起头，注视着赵之遥的眼睛，分外欣慰。接着他又看向了唐庄，只见唐庄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夜色更深了，山道上只剩下了两个人——晋言和孟尝功。晋言受唐庄所托，送孟尝功下山返回住处。他抬头看了看弯弯的明月，只是沉默地走着。
忽然他停了下来。孟尝功不禁有些疑惑：“晋大夫为何突然停下？可是想起了什么要事？若是不便送我下山，也没关系……”
“呵呵，没有……没什么。”晋言笑了笑，继续在前带路，只是目光幽幽，“孟门主，天鹏派是坐落在云悠山吧？”
“正是，想不到晋大夫能将小派的位置记得如此清楚。”
“那想必孟门主也时常走山路吧？”
“哦？是经常走。”
“那不知门主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
“……晋大夫话里有话啊。不知道晋大夫想说什么呢？”
“呵呵，孟门主又何尝不是话里有话呢？你说天鹏派与之唯有缘，其实是想说天鹏派与唐家有渊源吧？你说冯玉山可惜之唯不能尽得两派绝学，其实是想说唐家该到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吧？”
“……”
“你还说，愿意帮助之唯见到武道巅峰，其实是想说，你愿意与我唐家合作称霸川北吧？”
孟尝功站定了，他周围的草木，无风自动。
晋言则回身，只是背着手看向他。
目光幽幽，深似古井……
“许门主慢走，晚辈送一送吧。”赵之遥躬身上前几步，对云鲲派的掌门许泽鑫行礼道。而许泽鑫则抬了抬手：“呵呵，不用了。唐公子年少有为，乃是逸群之才，就不用送我这枯木朽株了。告辞。”
闻言赵之遥和唐之静深深鞠躬，送别老者，对于紧随其后的肖翔和郭鹏，就只行了同辈礼。
“唐姑娘，以后我一定还会再来的，咱们有缘再见呀！”郭鹏有些恋恋不舍。而唐之静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在前面的肖翔则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一脸嫌恶地拉住了郭鹏，想要赶紧把他拉走，省的再给自家门派丢脸。
于是二人目送着他们离开，还听到了郭鹏的哀嚎，以及肖翔的训斥声……
等这些声音渐渐消失后，唐之静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应该算是结束了吧？”
“算算人数的话，应该快了。”
赵之遥话音刚落，身后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肩膀上，来人正是冯玉山。只见他咧嘴一笑，把脸凑近了赵之遥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个约定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额……”赵之遥很是无奈，心里想着“真是想躲的躲不过，想逃的逃不掉”。
于是他犹豫了片刻道：“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这还能怎么办？”冯玉山闻言瞪大了眼睛，身子后仰两手一摊，“你不会想要赖账吧？咱们当初可是定好了的：你赢了，冯莹莹给你；我赢了，唐之静给我！这说好了的事……”
“等等等等！”赵之遥越听越不对劲，而且这冯玉山嗓门还越说越大，这架势简直是要捅破了天！于是他赶忙摆手，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什么叫“冯莹莹给你”和“唐之静给我”？这是哪门子的说法，简直是无理取闹啊！
所以赵之遥趁着冯玉山话没说完，赶紧打断了他：“这事要定不急这一时，改天吧！改天！”
“改天？那怎么能行？！我妹子你不是不知道，空守闺房都多少年了？！所以你今天就得给个准话！”
赵之遥顿时感觉一阵头大，偏偏对方还是客人，自己不能置之不理……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唐之静，发现她除了微笑，神情毫无波澜。
就在赵之遥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大厅内走出一人帮他解了围：“好了，玉山。唐公子都说了会给你一个答复的，何必这么着急呢？”
正是冯家家主。
赵之遥赶紧向其行礼，以表感激。而冯玉山见状也知道自己的盘算这次是落空了，只好叹了口气：“行吧，那就依家主所言，再等等你好了。唉……”
“冯家主慢走。”
“嗯。”
等二人走远了，赵之遥还隐约听见冯玉山发的牢骚“这人忒不爽快……”，他也只好无奈笑一笑。不过赵之遥对于冯玉山，倒也算不上什么讨厌，只是觉得有些过于豪爽了。
并且他心里觉得，冯玉山这个人多半是非常有前途的。光从冯家家主只带了他一个人，而别的家主或门主都带了两位弟子，就看得出来冯家对他是有多么重视了。
“不过我这个妹妹还真是招人喜欢啊……”赵之遥转念一想，有些疲惫地看向了唐之静。
一片丹青画出难，镜掩尤觉笑生风。
他暗暗苦笑，恐怕自己的妹妹今后还会吸引更多的青年俊杰疯狂追求吧……
还没来得及多想，唐庄等人就走了出来。赵之遥立刻收敛了疲态：“父亲，母亲，叔父，孟掌门，晋叔。”
众人笑着点了点头。赵之遥抬起头来，只觉得孟尝功对自己笑得别有深意，既有欣赏，又有一些别的意思。
但接下来唐庄只是看向夜空，似乎在寻找月亮，判断时辰。而唐季梁则适时开口道：“我有些不胜酒力，先告辞了。之静，扶我回去吧。”
唐之静当即当应，向众人告辞后扶着唐季梁离开了。而后严钰琳也开口道：“你们先聊，我回去煮碗醒酒汤。”于是她也离开了。
此时唐庄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了赵之遥，开口道：“之唯，陪我们走一走吧。”
赵之遥心中了然：“是。”
月上中天，银辉满地，山道上树枝的影子轻轻晃动，四周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四个人慢悠悠地逛着，正是唐庄、晋言、孟尝功和赵之遥。
“唐公子今日在比武大典上，可谓是盖压群雄，后生可畏啊。”孟尝功笑了笑道。
“不敢，孟掌门过誉了。晚辈不过侥幸胜过一招半式罢了。”
“呵呵……胜过一招半式也是胜啊。而且想要胜过冯玉山，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他可是冯家的最大底牌。我听传闻说，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冯家前任家主的手上秘密训练，几乎没有外出。今日得见果然枪法进步极大，所以我想秘密训练的传闻多半假不了。
“而唐公子遇见这样的对手，不但没有任何怯场，反而能够扬长避短，进退有序，抓住弱点迅猛攻击。老实说，这样的对策若没有一定的武学造诣，想要在比武台上想到并运用出来，依我看是不可能的。”
“……”
“我很看好你啊，唐公子。”孟尝功笑着拍了拍赵之遥的肩膀，“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收你为徒，传授我天鹏派的绝学，你看如何？”
赵之遥愣住了，他呆立在原地，还是唐庄拍了拍他的另一个肩膀，他才缓了过来，继续向前。
“孟掌门已经向我问过了，我没有答应。而且这是你的大事，我也不想擅作主张，代你决定。所以之唯啊，你好好想想，不用急着回答。”
想着唐庄和孟尝功的话，赵之遥陷入了犹豫。
这的确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
从他个人层面上来说，赵之遥心里是比较愿意的，但也有所担忧。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千里，赵之遥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有没有雄伟高耸的山峰？有没有波涛汹涌的江河？有没有玄奇瑰丽的秘境？有没有如梦似幻的美景？他都想见识见识。
但他的情况又有一些特殊。那张藏在暗处的蛛网，是否就在等着自己离开唐家堡呢？坠崖的遭遇，唐萱的死，都让赵之遥非常清楚：虽然在万人看来活得风光无限，但是暗处始终有着一把藏匿着的尖刀，随时准备刺向自己。
兴许孟尝功若是得知，赵之遥一个多月前还是一名失忆的伤员，而一个多月后就能击败冯玉山这样得到家族重托的弟子的话，会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吧？但实际上只有赵之遥自己明白，是那些甩也甩不开逃也逃不掉的噩梦，不断地催促着他磨砺着武艺。所谓的扬长避短，进退有序？赵之遥其实早就在梦里演练过了无数次，但仍被无数次地斩杀……
而从家族层面上来讲，赵之遥就更犹豫了。他不是傻子，他很明白各个门派或家族之间的关系。这些是还他从唐庄和晋言闲暇时的聊天中听来的。他们对自己毫不避讳，说明就是有意的栽培。所以赵之遥知道，孟尝功的邀请绝不单单是对自己一个人的邀请。
因为他是唐家的二公子，是唐家堡顺理成章的继承人。虽然说这个有点早，但这一点恰恰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代表着赵之遥此刻的决定，就牵连了唐家堡未来的形势。他愿意拜孟尝功为师，那么天鹏派在赵之遥上位以后就是唐家的师门，是与唐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当然，若是赵之遥拒绝了孟尝功的好意，对他自己来说也没什么，凭借唐家的底蕴他一样可以练成自己父亲那样的高手。但是这就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遇，一个可以让唐家在未来有所依靠的机遇。孟尝功代表着什么？是天鹏派。而天鹏派又代表着什么？是它背后的派系，以及愈演愈烈的形势。
齐川以北，八家对立。各个门派与家族之间早就结下了难解难分的新仇旧怨，天底下最好的账房先生也算不清这八家之间的账。很早之前，齐川之所以叫齐川，就是因为当时有个显赫的大家族——齐家。而百年过后呢？原来的齐家早已不见，新生的家族多如牛毛。
所以如果唐家因此可以和天鹏派交好甚至联合的话，那么假如未来发生什么，就有了互相依靠的盟友。虽然唐庄说他没有答应，但是赵之遥想，如果父亲真的不同意，又何必拉上自己走这一趟呢？于是，他越思考就越是心动……
最终，赵之遥心中下定了决心，他问道：“恕晚辈冒味地问一句，若是我加入了贵派，孟掌门可以教我什么呢？”
“呵呵，一句话，应有尽有！除此之外，天鹏派二十一路腿法，搭配的四十二式剑法，向公子敞开大门！”孟尝功回答时，颇为自傲。
赵之遥沉吟片刻，继续开口道：“敢问掌门，白天比武大典上少年英杰如此之多，为何单单看上了我呢？晚辈虽有自信可以名列前茅，但自认为还不足以掌门如此厚待。”
这一次孟尝功也思考了片刻，他回答道：“要说为什么，其实原因有二。其一是我看出了你的潜质。唐公子身手矫健，辗转腾挪之间，说句不害臊的话，这与我天鹏派的身法不谋而合：‘腾若飞鹏，转如在天’。所以我起了惜才之心，也觉得冥冥之中，公子应该与我派十分有缘。
“至于第二个原因，还得说起冯玉山。先前大典结束后，我与冯家家主偶然间谈起了公子，而冯玉山恰好在一旁。他说，他也是占了兵器的便宜，但若你能学会天鹏派的绝技，那么那场比试，他不出三招必然落败；若你能再学会云鲲派的绝技，那么只需一招他便会输得心服口服……
“所以我想，公子卓尔不群，若只精通唐家所有武艺，虽也足以，但却始终不得窥见武道巅峰的风景。我虽不才，折腾了大半辈子也只学会了天鹏派的功夫，但在公子身上我却看到了希望，所以愿助公子登临巅峰！这也是我的心愿……”
说到这里，孟尝功深深一拜。赵之遥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行此大礼，赶忙和唐庄晋言一起，扶住了孟尝功。
“孟掌门何至于此？掌门所谓的武道巅峰，我亦心驰神往。既然掌门如此看重于我，晚辈自是愿意承此重任，不负所托！”
孟尝功缓缓抬起头，注视着赵之遥的眼睛，分外欣慰。接着他又看向了唐庄，只见唐庄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夜色更深了，山道上只剩下了两个人——晋言和孟尝功。晋言受唐庄所托，送孟尝功下山返回住处。他抬头看了看弯弯的明月，只是沉默地走着。
忽然他停了下来。孟尝功不禁有些疑惑：“晋大夫为何突然停下？可是想起了什么要事？若是不便送我下山，也没关系……”
“呵呵，没有……没什么。”晋言笑了笑，继续在前带路，只是目光幽幽，“孟门主，天鹏派是坐落在云悠山吧？”
“正是，想不到晋大夫能将小派的位置记得如此清楚。”
“那想必孟门主也时常走山路吧？”
“哦？是经常走。”
“那不知门主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
“……晋大夫话里有话啊。不知道晋大夫想说什么呢？”
“呵呵，孟门主又何尝不是话里有话呢？你说天鹏派与之唯有缘，其实是想说天鹏派与唐家有渊源吧？你说冯玉山可惜之唯不能尽得两派绝学，其实是想说唐家该到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吧？”
“……”
“你还说，愿意帮助之唯见到武道巅峰，其实是想说，你愿意与我唐家合作称霸川北吧？”
孟尝功站定了，他周围的草木，无风自动。
晋言则回身，只是背着手看向他。
目光幽幽，深似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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