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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盛宴上的兵祸】(上)

    我是个无神无鬼无妖主义者,因此不想过多浪费笔墨,去满足好事人的好奇心。但问题来了,自母系时代过去,父系时代到来后,谁家不重男轻女?不就生个女娃么,怎地就把个黄二爷喜疯了呢?

    中华五千年文明,认真追塑,应有七千年文明。重男轻女,随文明层度起伏,应该说,目前中国妇女地位居世界之首,然而在百多年前的中国封建社会,女性同样不受待见。恰恰我们的黄二爷,想女心切,千金不换,故事就此开始。

    子龙村是个大村。村中有两大姓氏,何姓少于黄姓。

    何大爷是我祖父的父亲,我应叫他太爷爷。何大爷是何氏族长,以商为主,兼农为辅,镇上有家医药馆生意很旺,精力放在那里,平素无事不回村,部分农田出租收稞,部分农田请长工自耕自收,有管家打理,无须他操心。

    如果给他家划成份,按当时潺陵镇实际生活水平,应划为《资本家兼地主》,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若干年后,果不其然应验,这是后话。

    黄二爷是黄氏族长,也是子龙村村勇头领。晚清乡、镇、村都没设地方官员,最低长官为知县。所谓农村一般都由地方氏族、土豪、绅士把持,各有各的势力圈子,自然而然形成块块主义。

    何氏出举人,出秀才,黄氏出将校,出侠客。村中文武辈出,民间戏叫文武村。何、黄两族之间虽小有磨擦,但两个当家人关系笃厚,称兄道弟,两族人也不敢乱来,对外还是绝对一致的。

    黄二爷是我祖母的外公,我应该称老太外公,本与我太爷爷何大爷为平辈关系,因故事情节发展实在残酷,人世间姻亲错位太多,阴差阳错最终却高出一辈,让作者也不好怎样去面对现实挥笔疾书,真乃可叹!然而当来的还得来。

    黄二爷祖先也曾在京为官,由于性刚耿直,得罪权贵被贬,后来家道中落,到了他这一代,就有点日不支出了。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还算个小富小贵之户。

    权贵、钱财似乎与黄氏无缘,男丁却十分兴旺,往上数五代,只男无女,这也是个奇特个例。大都望子,唯独黄氏盼女,老祖宗发下话来,谁家要是抢先生女,那块镇祠之宝就归谁家媳妇。

    镇祠之宝是块玉佛,系附属国进贡极品,传说是祖上因收复台湾建功为康熙皇帝所赏赐。民间有一习俗,大都男戴观音女戴佛,因此祖上把它作为镇祠之宝,是为了鼓励族人加油添女娃。

    黄二爷也不例外,一年一个,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黄子龙,二儿子黄子豹,三儿子黄子熊,个个生龙活虎,体格健实,从小性格顽劣,不爱读书写字,只喜舞刀弄棍,上树掏鸟蛋,弹弓打麻雀是好手。大一点后,也用弓箭射杀野味什么的与本家兄弟共享野外烧烤。

    到了黄子熊十三岁那年,黄夫人的肚子十多年不争气,突然有了情况,郎中先生一号脉,即刻道喜讨喜钱。黄二爷好面子,做事大气,一下打赏了五块银钱。

    黄夫人十多年不孕,黄二爷以为早已“断腰”,再无添子希望,不想喜从天降,兴奋得整夜整夜睡不安,突发生奇想:生个女娃就好了,了祖上个心愿,让黄氏家族添添喜气牛一牛。

    黄夫人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食量也在增加,特喜辣。黄二爷觉得不对劲,以往坐胎,喜酸,怎改了口味?酸儿辣女,难道……他不敢往下想,吩咐下去:“快请神婆”。

    神婆与黄二爷住一个村,太了解黄氏家族了。黄二爷想什么,要什么,她一清二楚。她装模作样地问了问孕妇一些症状,孕后反应,又看了看孕妇肚子,上下摸摸,猛地倒地,满嘴胡诌:“七仙女下凡咯--”半天,慢慢坐起,从神袋里掏出一张符,咬破食指在符上按了一下,站起身望着孕妇说:“一个宝,一个活宝,玉皇大帝赐女,稀奇稀奇……”然后将符塞进枕下,交待道:“非产莫动,保你平安生产。”

    黄二爷大喜,又是杀鸡,又是备酒,席间,神婆又说了不少奉承话,吃好喝好,怀里揣着三块银钱的谢银,这才歪歪晃晃地摇出门。

    送走神婆,黄二爷吩咐二娘收拾碗筷,满嘴酒气地走进主卧,不管夫人喜不喜欢,撩开上衣,一会儿摸摸,一会儿听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个宝,真是一个宝……”

    喜疯了。

    让神婆蒙中了,瓜熟蒂落,黄氏家族终得一女,我的太外婆(神仙妹妹)来到了人间。百日酒那天,举族大庆。那场面,本村史无前例。

    当日黄氏老少早早起,穷多富少,穷家小户难得开次荤,攒着肚子不吃早饭,力图把份子钱捞回来。

    喜宴设在祠堂外,祠堂台阶上摆着几把台师椅,黄夫人抱着娃娃高坐,黄二爷满面春光迎客。辈分高有身份的遗老遗少向族长拱手道喜后,就围住了黄夫人说奉承话,说她是黄氏的功臣,是族中的希望。黄夫人听醉了,一边傻傻笑,一边连连说“托福托福”,双手托着娃娃让客人观赏。百日的娃娃,已是有些模样。

    “你看你看,这头发青油油光滑滑的,像缎子皮呢。”

    “可不是,你看这眉毛,就像笔画的。”

    “看看这小嘴嘴,哎呀呀,真逗……”

    “神婆说了,是七仙女下凡……”

    七老八少吹着,奉承着,黄夫人秀着,热闹非凡。也有人把目光转向挂在黄夫人脖子上的镇祠宝贝,眼睛都绿了。暗暗骂自己无用,连个女娃都生不出,不然财荣双丰收,亏大了。

    “开席咯--”主事人一声吆喝,全场有点小骚动,盛饭的盛饭,倒酒的倒酒,开筷了。没抢到席面的只好立一旁等翻台,待在外围流着口水肚子叫饿。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大群兵勇,刀枪不整,满脸污垢,浑身上下邋里邋遢,有的还吊着胳膊跛着腿,衣裤大都带有干枯存旧血渍。

    他们蜂涌而至,嘴里叫着喊着“恭喜恭喜”,早已找到碗筷,有的抢酒瓶,有的忙抢饭,也不落座,也不闲话,闷声闷气插在席间狼呑虎咽起来,还有些没插进缝隙的,干脆围着灶台自行行事,专拣好的吞……

    一时间,乱套了,全乱套了。

    大家吃的正欢,一群大兵横插一杠,像饿鬼投胎似的,满身汗臭挤来挤去,差点就要把吃进肚子里的酒食吐出来。

    众人都蒙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东道主:怎么回事呀?黄二爷对于兵勇不请自来,一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今日是大喜,他深知兵油子无德,年青从军时他也曾做过哨官,兵扰民的事他懂,应对不好要出大事的。只得强忍怒气,赔着笑脸拱手迎下台阶:“军爷辛苦,粗茶淡饭,得罪……得罪……”

    见主人不发飙,客人心中虽不悦,但也不好多嘴,帮忙跑堂的也只好向各桌添菜添酒,忙上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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