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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黄捕头“四字”定古城】(上)

    潺陵镇是个棋盘街,南北东西交织贯穿,就像象棋盘一样。靠河堤为西正街,南北贯通,约二华里长短,与其并齐的一条街叫东正街,另三条街稍短,东西贯通,靠北为北正街,中间为复兴街,靠南为南正街。四周住些居民散户,城镇中心,总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

    湖区多水,沟港甚多,东面有条小河,架有三座木桥,直通乡村。西边是澧水分支,水运发达,码头众多。

    潺陵镇虽小,因靠近荆州重镇,倒有些小热闹。然两镇管辖所属不同,一个湖北,一个湖南,因此也是个人流十分复杂之镇:三教九流,江湖好汉,盗贼绑匪,汇集一起,那边犯案往这边跑,这边犯案往那边跑,离开管辖,谁奈何于我?

    晚清“婆娘”当家,自顾享受,内忧外患,朝政世风日下。慈禧太后自顾不暇,只要不造反要她江山,听之任之,放任自流。

    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各地官府,上有样,下有仿,明哲保身,但求无过,整天想的是银子,没银子做啥子官?至于治安问题,只要你不在我管辖区惹事闹事,与我何干?民事纠纷,哪边银子多就偏哪边,刑事犯案,该杀的也可活,不过银子要大大地来。一年复一年,今年日子不如旧年。

    洋务运动失败,地主阶层兼并农民土地更甚,农民没土地吃什么?千条法律万条法律,吃饭是条大法律。没饭吃,是要造反的。胆小的饥民逃荒进城只为填饱肚子,胆大的饥民却联成一股,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湖区少山多洲,所以沿河各洲都为强人出没之地。

    潺陵镇不例外,社会治安乱起来,最乱的地方,要数“打鼓台”。因为打鼓台系潺陵镇、子龙村、书院洲三角交合部,进镇的,出镇的都得路过,困了,在千年古树下歇歇脚,摸摸赵子龙石人石马雕塑沾点福气,还可听听准时从“吊鬼楼”传出的音乐与祈祷,也算种享受。

    音乐伴随着祈祷歌词飘得很远很远,吸引不少顽童来此玩耍,所以乱前热闹,乱时更是熙熙攘攘杂乱无章,因古树视同一把天然巨伞,抢不到屋檐角的难民躺在此地比躺在露天好。

    因乱,土匪就有机可趁。前些天还抢了神父,好在神父手中有洋枪,打死一个,打伤一个,其他盗匪吓跑了。盗匪是跑了,但事情闹大了,打伤的那个不是盗匪,是一难民,成群的难民饿得慌,趁机发飙,把教堂给围了。

    县衙坐落在西正街与复兴街的交汇处拐角,坐北朝南,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大门刷有黑漆,很威严。知县姓康,系康有为族弟,年轻时受康有为改良派思想影响,也算满腔热血青年,后在潺陵做了知县,才真正体会到官场黑暗,心冷下来。

    他是坏官中的“好官”,断案有一套,遇到富告穷,他会倒向穷一边,遇到富告富,那么两边都来银子吧,遇到穷告穷,他会两边说好话,自贴银子平息纠纷。唯杀人越货,谋财害命者绝不宽容。

    黄捕头十七岁时,娶了康知县十六岁的女儿巧珍,婚后生了个大胖儿子,按契约随知县姓康,知县喜之,给他们小俩口在县衙斜对面置办了一套房产,婆家也近,让女儿两边跑,便于有事无事看看孙孙,也算享享天伦之乐。今年女儿又怀上了,夫人心疼,又想天天看见孙子,从婆婆家接过来常住。

    那晚,康知县去看孙子,女婿留饭,翁婿正在对饮,一衙役跑来报说神父儿子多斯求见。

    “扫兴!”黄捕头白了衙役一眼说道:“让他等着。”

    “不可,我得去。”康知县一口抿完杯中残酒,放下筷子,面带难色地说道:“这事不太好办,毕竟人命关天,抢劫是事实,伤人也明摆着,双方都不服,关键是涉外,弄不好脱官服是小,如激起民变事情就闹大了。两头难。”

    “这几天小婿我查清楚了,正要向泰山大人回话呢。土匪趁夜去偷教堂银烛台,被教徒发现,双方争抢,打了起来,神父开了一枪,打死一个,众匪见有洋枪,争先逃遁,一哄而散……神父持枪追出门,又开一抢,土匪没打着,伤了一饥民……饥民起哄,这才把教堂围了。神父不敢出,饥民不敢进,对峙几天了。我也懒得管,让外国佬也知道知道,中国人不是想杀就杀的。”

    康知县听完想了想,回头吩咐衙役说:“快把师爷叫来,说有事相商。叫多斯院长稍候,本官稍后陪话。”

    稍许,师爷急匆匆赶到。三人一商议,黄捕头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整合起来就四个字:说、吓、赔、抚。

    黄捕头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多斯副院长身为仲淹大书院骨干,教育工作者一般注重修身养性,懂道理,知轻重,有道理的事一定能说通,就让康知县去“说”。

    神父不同,多年居住中国,对付中国人有一套,且老奸巨滑,仗着宗教外衣的光环,仗着有国际势力撑腰,一贯强势,小恩小惠不在意,大事大非宁一错到底。

    可惜这事栽在黄捕头手里,他要逼他就范,思维走势顷向于“吓”!

    受伤的那个难民,以涉嫌抢劫前几天就“抓”进牢房,其实住在单间疗伤,子弹取出,并无大碍,让神父“赔”他一百洋钱作为补偿,然后让他携妻带子回老家置点田产好好过日子,短时间不得在镇上露脸,唯恐难民抓住这事不放继续发酵闹事。

    赔偿的事,同样交给黄捕头去与神父斡旋。不追究他刑事责任,虽为误伤,作为民事责任,一定得“赔”!

    饥荒年,难民好“抚”,能勉强填饱肚子,保准没事。然而填肚子是要银子的,这笔救济款从何而来?朝廷不来“米”,下面只有水。这就看黄捕头吓不吓得住神父。吓住了,让神父去“抚”。

    谋划好后,三人出门各行其事。

    黄捕头不是吃干饭的,上任这些年,由于身份特殊,结交甚广,游离于官场、匪帮、侠盗、乃至三教九流之间,学乖了,老道多了。他也结识了许多江湖好汉,各路朋友都给三分薄面,名声越来越大。对于民间疾苦,颇有感触,闲时也读官报,他开始思索:清朝还能维持多久?

    他出门后做了二件事,先找到档案管事,借走了伤者家属的状纸,与一纸难民签字画押的证据,然后从牢房提出一个以贩养吸的“老烟枪”,命他到教堂后好好说话,末了,带上二个捕快来到教堂。

    天擦黑,教堂前围满饥民,随地坐,随地躺,三五成群走来走去游荡的也有,少不了三五百人,吵吵闹闹,遍地垃圾,到处屎尿,臭气熏天。

    他们饿不过,挨家挨户去乞讨,大户人家舍点,人多了也舍不起,小户人家自己半饥半饱,哪有舍人的。

    讨不到时就去柴山挖芦笋充饥,晚上回镇睡屋檐角。芦笋老了,难咽,但难咽也得咽,不然会饿死。挖的挖,拔的拔,踩踏的踩踏,人的力量胜于天,捣毁起来极快,这就苦了物主,联合起来持刀驱赶,还发生了不少伤人事件。

    势弱的,胆小的怕了,怕了也得听肚子的命令,只得去黄山岗找观音土吞食充饥。观音土能食,也能填饱肚子,可是能进无法出,拉起屎来要命交,只得用手去抠,你帮我抠,我帮你抠,赤条条光着屁股也顾不上羞耻,总比胀死好。

    饥民走一批来一批,走的少,来的多,人满为患。也有胆大的饿不过去做些出格的事,老芦笋难咽,观音土难拉,横下心来,偷鸡摸狗顺手牵羊,“吃大户”什么的都有,潺陵镇真的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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