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先下手为强】（上）
今夜“御前议事”是个紧急会议，是非常时期的重要会议。由于情况的特殊性，也是个半官半民的会议。
这个会议决定是否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问题。引导者如引导有方，就能力挽狂澜，人头也不必落，血也不会流成河，要落就落恶人的头，要流就流土匪的血。
这个会议所决定的事，赋予了一层更深的内涵，那就是民族气节--向洋人宣战！
康知县的后台是朝廷，洋人的后台也是“朝廷”，由于我国的朝廷怕外国的“朝廷”，所以一个普通的洋人在中国可为所欲为，中国老百姓不敢干的事他们敢干，中国老百姓怕中国的官，可他们不怕，反而要官怕他。这气受够了，康知县在支持者的支持下，决定捋一捋神父的黄毛。
前天，康知县收到了族弟康广仁（戊戌变法六君子之一）的书信，看过后深有感触。国运的“好转”，皇上的觉醒，恰似给他这驾马车加了一鞭，他充满了信心，决定站在新派前列，手中虽无兵，他决定借用民间进步势力亮剑！
夜很深了，代表商会出席的何大爷，代表护镇团出席的刘团练，以及负责宣传造势的师爷都已到位等候多时，只差尊朱先生与黄捕头了。
本来会议早该结束，临时尊朱先生叫走黄捕头，说是有紧急事情需在会议前落实，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二个时辰。因事先尊朱先生没告知何事如此重要，康知县没底，所以焦躁起来，不停的问师爷“现在什么时辰？”
其实，尊朱先生“出走”，也是临时为之。吃过晚饭，正准备赴会，突然有山上人找来，说是澧州马上有军事行动，为稳妥起见，尊朱君就近调遣五百兵丁交给父亲，供父亲关键时刻备用。
事急，得安排藏兵之处，管好后勤，作好交接。临时叫来徒儿一商量，觉得七里洲最适应，于是师徒二人便急急赶往七里洲。
更确切点说，这五百勇士，说兵亦兵，说是江湖义士也是江湖义士。
这支人马，来源于九道湾，也是几年前劫神父粮船的一伙人。这伙人白天是渔夫，晚上打家劫舍，专抢富户与来往商船，所得财物，三分之一归公，三分之一散给穷户，三分之一分赃。
尊朱沐在九道湾经营多年，九道湾早是他的地盘。夹山寺赵将军死后，尊朱君改称大帅，为稳定山中大局，尊朱沐只好把地盘交给儿子尊朱峰打理，自己上山一心一意辅助侄儿。
昨天尊朱大帅得到线报，探得澧州决定发兵，与叔父商量一番后，心想，战场瞬息万变，父亲手中有兵比无兵更稳妥，如攻澧州能使剿兵回援更好，如发生特殊情况，五百兵丁足可自保，届时可再派兵接迎。
将兵丁藏匿于书院洲后，尊朱先生并不轻松，他一为儿子成熟高兴，二为澧州当真发兵感到担忧。这还不是最费心机的事，为难的是：怎会突然冒出五百壮士，怎向徒儿与康知县解释？有些事，不到火候是不能告知他人的，只能自己一人化解。
还有，潺陵面临一场大动乱迫在眉睫，情况发展已是白热化。澧州发兵已成事实，消息一旦泄露，肯定给潺陵带来恐慌，面临恐慌，又不能全部交底，难道告知说我有“围州救县”之策？否则，康知县一定会问：“此兵何来？”如何解释？
经过深思熟虑，他得先打消大徒儿子龙心中疑虑。黄捕头在他心目中是个“乖孩子”，对他言听计从，干件什么事，从不问去处。今天的事过大过重要，他必须首先解除他心中疑团：“子龙，你在想，兵来于何处吧？”
“哦，师傅办的事，总是为徒儿好，为潺陵好。师傅堪比卧龙先生，处处胜人一筹，让徒儿佩服之极。因书院洲之事把师傅拉下水，徒儿汗颜。有些事，徒儿不知比知道好。”黄捕头内疚地回道。
“告诉你吧，让你心里有个底，这是九道湾的洲勇，他们的头领与师傅曾有八拜之交，他儿子与峰儿也是义兄义弟，是借来的，只管用就是了。”尊朱先生觉得只能如此解题，恰似正理。
“师傅江湖义士，德高望重，名为我泰山大人执掌全盘计划，实为师傅全局调度，还是师傅用兵为好，徒儿跟着师傅涨涨见识，历练历练。”黄捕头诚恳地回道。
“你泰山大人，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管内。你我师徒主外，将黑恶势力一扫光，能抓住镇八方更好，抓不到也要趁势捣毁他的匪巢。至于怎样对付剿兵，见机行事……还有，如你泰山知晓澧州要发兵，尽量把声势说小些，或说剿军不一定能发出，他没带兵打过仗，别让他承受过大压力。书院洲藏兵之事，尽量夸大声势，让大人心中多几分自信为好。大可放心，其它事，师傅自有神算……”
黄捕头会意地点头应允：“我知道怎么做了，师傅。”
说话之间，已到衙门。
康知县是个改良派，年轻时就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他嫉恶如仇，他想给国家号脉诊病，他想强国富民，他想抗外安内。他想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天下其乐乐融融……
尊朱先生是推翻派，是想彻底推翻满清复明，杀光满鞑子，让天下回归汉人之手。他们的目标是不一致的，但惩恶扬善是一致的，痛恨腐败是一致的，排外是一致的，由于时代的局限，所以能暂时站在一起并肩战斗不足为奇。
还有一点他们是一致的，无论改良清朝还是反清复明，都是拥护君主制。然而历史的车轮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人民--只有人民才能决定历史走向，康知县与尊朱清都错了，只有后起之秀潺陵三侠五虎神仙妺通过战斗的洗礼，渐渐领悟人生真谛，走上彻底革命之路，才算真正的救国救民之路，快到了，用不了多少年自有分晓。
等到尊朱先生与黄捕头到会，雄鸡已叫头遍。康知县与尊朱先生平素很少见面，只遇大事才偶尔议一议，但互相都很尊重，又有黄捕头这条纽带，他们之间不熟也熟，不亲也亲。近段，他们谈过几次“工作”，双方感情拉近，无论从人品，学识，观念，都有许多近似之处，只差你给我点赞，我给你点赞了。
见尊朱先生走进议事厅，康知县起身迎接，尊朱先生拱手还礼，免除一切繁琐礼节，坐下议事。先由尊朱先生汇报了借兵之事，接着就是打气：“放心，已有五百勇士到位，全为江湖精英，系正义之士，任凭父母官调度……”
康知县大喜过望，猛涨底气，谦让地说道：“哪里哪里……本县写篇檄文还可，用兵之事，还望先生操心尽力。”顿了顿，皱着眉头说道：“这帮土匪，实为可恶，搅得潺陵天翻地覆，有了这五百义士，本县更有信心。镇八方这个恶匪，前几年剿过，让他给跑了，不想又死灰复燃，这次绝不能让他再逃为好，一定得绳之以法，本县要给潺陵百姓一个交待。”
这时何大爷说话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康知县说道：“大人，巡抚回书了，大人先看看，建议先议议，再定夺不迟。”
康知县看完书信，半晌无语，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咬着牙关怒道：“迂腐之极，误国也！”将书信递给尊朱先生。
尊朱先生看过书信，反应与康知县截然相反。综合其书信精华，无非有三点：1.保护教堂不遭炮轰。2.不与剿军发生冲突。3.剿军乃正义之师，剿匪剿暴民，自有号令。
反复又读一遍，寻思道：既然号令不明，就有操作空间。稍加沉思，笑道：“大人，以草民之见，巡抚虽把皮球踢给大人，也给大人留下无限操作空间呢。”
康知县余怒未消。他不是没预料到有可能发兵，但他不相信真会发兵，现在已成事实，他被彻底激怒了。前天释阅族弟康广仁书信之后，使之昨晚一夜未眠，今早提笔疾书，提着脑袋直接给皇上写了个奏折，求族弟代为呈递。他想，如果真发兵，他决定坚定不移地站在正义一面，哪怕流星一闪即逝，也要轰轰烈烈一次，为此，他赌上了自己的人头。
这点尊朱先生倒真没想到，秀才“造反”，也有抛头颅，洒热血之举。
议事一直持续到天明，统一的精神是：先下手为强！
只有先下手，才能将恶人绳之以法。
只有先下手，才能拿到口供，着实证据。
只有先下手，才能立我国威。
只有先下手，才能变被动为主动向朝廷有个交待。
只有先下手，才能封住层层庸官贪官糊涂官的一张臭嘴。
太阳升起，“寂静”月余的潺陵镇热闹起来。仲淹大书院的学生，拉着一横幅，举着小旗，在多斯的带领下，呼着“禁烟扫毒”的口号走上街头，为提高声势，神仙妹妹这个准学生与龙儿走在队伍最前头。商会在何大爷的动员号召下也动起来，纷纷加入游行队伍，叫着喊着助威，围着县衙门请愿。
康知县装着迫于舆论压力，一边训话，一边下发达指令：全线出击！
这个会议决定是否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问题。引导者如引导有方，就能力挽狂澜，人头也不必落，血也不会流成河，要落就落恶人的头，要流就流土匪的血。
这个会议所决定的事，赋予了一层更深的内涵，那就是民族气节--向洋人宣战！
康知县的后台是朝廷，洋人的后台也是“朝廷”，由于我国的朝廷怕外国的“朝廷”，所以一个普通的洋人在中国可为所欲为，中国老百姓不敢干的事他们敢干，中国老百姓怕中国的官，可他们不怕，反而要官怕他。这气受够了，康知县在支持者的支持下，决定捋一捋神父的黄毛。
前天，康知县收到了族弟康广仁（戊戌变法六君子之一）的书信，看过后深有感触。国运的“好转”，皇上的觉醒，恰似给他这驾马车加了一鞭，他充满了信心，决定站在新派前列，手中虽无兵，他决定借用民间进步势力亮剑！
夜很深了，代表商会出席的何大爷，代表护镇团出席的刘团练，以及负责宣传造势的师爷都已到位等候多时，只差尊朱先生与黄捕头了。
本来会议早该结束，临时尊朱先生叫走黄捕头，说是有紧急事情需在会议前落实，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二个时辰。因事先尊朱先生没告知何事如此重要，康知县没底，所以焦躁起来，不停的问师爷“现在什么时辰？”
其实，尊朱先生“出走”，也是临时为之。吃过晚饭，正准备赴会，突然有山上人找来，说是澧州马上有军事行动，为稳妥起见，尊朱君就近调遣五百兵丁交给父亲，供父亲关键时刻备用。
事急，得安排藏兵之处，管好后勤，作好交接。临时叫来徒儿一商量，觉得七里洲最适应，于是师徒二人便急急赶往七里洲。
更确切点说，这五百勇士，说兵亦兵，说是江湖义士也是江湖义士。
这支人马，来源于九道湾，也是几年前劫神父粮船的一伙人。这伙人白天是渔夫，晚上打家劫舍，专抢富户与来往商船，所得财物，三分之一归公，三分之一散给穷户，三分之一分赃。
尊朱沐在九道湾经营多年，九道湾早是他的地盘。夹山寺赵将军死后，尊朱君改称大帅，为稳定山中大局，尊朱沐只好把地盘交给儿子尊朱峰打理，自己上山一心一意辅助侄儿。
昨天尊朱大帅得到线报，探得澧州决定发兵，与叔父商量一番后，心想，战场瞬息万变，父亲手中有兵比无兵更稳妥，如攻澧州能使剿兵回援更好，如发生特殊情况，五百兵丁足可自保，届时可再派兵接迎。
将兵丁藏匿于书院洲后，尊朱先生并不轻松，他一为儿子成熟高兴，二为澧州当真发兵感到担忧。这还不是最费心机的事，为难的是：怎会突然冒出五百壮士，怎向徒儿与康知县解释？有些事，不到火候是不能告知他人的，只能自己一人化解。
还有，潺陵面临一场大动乱迫在眉睫，情况发展已是白热化。澧州发兵已成事实，消息一旦泄露，肯定给潺陵带来恐慌，面临恐慌，又不能全部交底，难道告知说我有“围州救县”之策？否则，康知县一定会问：“此兵何来？”如何解释？
经过深思熟虑，他得先打消大徒儿子龙心中疑虑。黄捕头在他心目中是个“乖孩子”，对他言听计从，干件什么事，从不问去处。今天的事过大过重要，他必须首先解除他心中疑团：“子龙，你在想，兵来于何处吧？”
“哦，师傅办的事，总是为徒儿好，为潺陵好。师傅堪比卧龙先生，处处胜人一筹，让徒儿佩服之极。因书院洲之事把师傅拉下水，徒儿汗颜。有些事，徒儿不知比知道好。”黄捕头内疚地回道。
“告诉你吧，让你心里有个底，这是九道湾的洲勇，他们的头领与师傅曾有八拜之交，他儿子与峰儿也是义兄义弟，是借来的，只管用就是了。”尊朱先生觉得只能如此解题，恰似正理。
“师傅江湖义士，德高望重，名为我泰山大人执掌全盘计划，实为师傅全局调度，还是师傅用兵为好，徒儿跟着师傅涨涨见识，历练历练。”黄捕头诚恳地回道。
“你泰山大人，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管内。你我师徒主外，将黑恶势力一扫光，能抓住镇八方更好，抓不到也要趁势捣毁他的匪巢。至于怎样对付剿兵，见机行事……还有，如你泰山知晓澧州要发兵，尽量把声势说小些，或说剿军不一定能发出，他没带兵打过仗，别让他承受过大压力。书院洲藏兵之事，尽量夸大声势，让大人心中多几分自信为好。大可放心，其它事，师傅自有神算……”
黄捕头会意地点头应允：“我知道怎么做了，师傅。”
说话之间，已到衙门。
康知县是个改良派，年轻时就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他嫉恶如仇，他想给国家号脉诊病，他想强国富民，他想抗外安内。他想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天下其乐乐融融……
尊朱先生是推翻派，是想彻底推翻满清复明，杀光满鞑子，让天下回归汉人之手。他们的目标是不一致的，但惩恶扬善是一致的，痛恨腐败是一致的，排外是一致的，由于时代的局限，所以能暂时站在一起并肩战斗不足为奇。
还有一点他们是一致的，无论改良清朝还是反清复明，都是拥护君主制。然而历史的车轮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人民--只有人民才能决定历史走向，康知县与尊朱清都错了，只有后起之秀潺陵三侠五虎神仙妺通过战斗的洗礼，渐渐领悟人生真谛，走上彻底革命之路，才算真正的救国救民之路，快到了，用不了多少年自有分晓。
等到尊朱先生与黄捕头到会，雄鸡已叫头遍。康知县与尊朱先生平素很少见面，只遇大事才偶尔议一议，但互相都很尊重，又有黄捕头这条纽带，他们之间不熟也熟，不亲也亲。近段，他们谈过几次“工作”，双方感情拉近，无论从人品，学识，观念，都有许多近似之处，只差你给我点赞，我给你点赞了。
见尊朱先生走进议事厅，康知县起身迎接，尊朱先生拱手还礼，免除一切繁琐礼节，坐下议事。先由尊朱先生汇报了借兵之事，接着就是打气：“放心，已有五百勇士到位，全为江湖精英，系正义之士，任凭父母官调度……”
康知县大喜过望，猛涨底气，谦让地说道：“哪里哪里……本县写篇檄文还可，用兵之事，还望先生操心尽力。”顿了顿，皱着眉头说道：“这帮土匪，实为可恶，搅得潺陵天翻地覆，有了这五百义士，本县更有信心。镇八方这个恶匪，前几年剿过，让他给跑了，不想又死灰复燃，这次绝不能让他再逃为好，一定得绳之以法，本县要给潺陵百姓一个交待。”
这时何大爷说话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康知县说道：“大人，巡抚回书了，大人先看看，建议先议议，再定夺不迟。”
康知县看完书信，半晌无语，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咬着牙关怒道：“迂腐之极，误国也！”将书信递给尊朱先生。
尊朱先生看过书信，反应与康知县截然相反。综合其书信精华，无非有三点：1.保护教堂不遭炮轰。2.不与剿军发生冲突。3.剿军乃正义之师，剿匪剿暴民，自有号令。
反复又读一遍，寻思道：既然号令不明，就有操作空间。稍加沉思，笑道：“大人，以草民之见，巡抚虽把皮球踢给大人，也给大人留下无限操作空间呢。”
康知县余怒未消。他不是没预料到有可能发兵，但他不相信真会发兵，现在已成事实，他被彻底激怒了。前天释阅族弟康广仁书信之后，使之昨晚一夜未眠，今早提笔疾书，提着脑袋直接给皇上写了个奏折，求族弟代为呈递。他想，如果真发兵，他决定坚定不移地站在正义一面，哪怕流星一闪即逝，也要轰轰烈烈一次，为此，他赌上了自己的人头。
这点尊朱先生倒真没想到，秀才“造反”，也有抛头颅，洒热血之举。
议事一直持续到天明，统一的精神是：先下手为强！
只有先下手，才能将恶人绳之以法。
只有先下手，才能拿到口供，着实证据。
只有先下手，才能立我国威。
只有先下手，才能变被动为主动向朝廷有个交待。
只有先下手，才能封住层层庸官贪官糊涂官的一张臭嘴。
太阳升起，“寂静”月余的潺陵镇热闹起来。仲淹大书院的学生，拉着一横幅，举着小旗，在多斯的带领下，呼着“禁烟扫毒”的口号走上街头，为提高声势，神仙妹妹这个准学生与龙儿走在队伍最前头。商会在何大爷的动员号召下也动起来，纷纷加入游行队伍，叫着喊着助威，围着县衙门请愿。
康知县装着迫于舆论压力，一边训话，一边下发达指令：全线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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